自皇帝病重後,皇子和臣子不斷的進進出出皇帝的宮殿。
褚肆卻是頭一次走進充斥着藥味的大殿,謹守殿門的太監看到是褚肆,急忙上前作禮,李公公也隨之迎了出來,看到褚肆,心中也甚爲高興。
“褚相,您可是來了!”
“李公公,陛下的病情如何。”
李公公一張臉沉了下來,嘆道:“還是老樣子,太子爺已經請了好幾波人進宮了,可仍舊沒有一點的起色。太后娘娘已經命人去南部請南祭司了。”
褚肆眉微蹙,“太后懷疑是盅?”
“太醫查不出原由,外面的民醫更是束手無策,畢竟有一個麗貴妃娘娘例子在前頭,太后也就這麼懷疑了。其實不瞞褚相,莫說是太后娘娘,就是臣子和皇子們都是這麼認爲。”
只是大家都沒敢點明。
有人猜,那大概是南部祭司的暗中報復。
這樣的話,李公公也只能和褚肆說說,其他人,他可不敢吐露半句。
褚肆聽罷,點頭,大步往裡走。
李公公拿不準褚肆心中的想法,只好嘆了口氣,將人引進了內殿。
“皇上,太子殿下,褚相來了。”
李公公站在內殿的門前彙報一聲就退居一旁,朝內殿的人看去一眼,又很快壓了下來。
裡面,太子正和太醫以及民間請來的神醫說話,商議皇帝的病情。
如今太子監國,宮裡宮外的事都由他來做決策,大臣們也一邊倒,全部聽從他的話,他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許久沒有摻和其中的褚肆突然出現在皇帝的內宮,太子和衆臣訝異的看向進來的人。
“臣見過太子殿下。”
“褚相免禮。”
姬無墉擺了擺手。
褚肆直起身,看着前面帳內的人,眼神銳利。
“褚相。”
太醫和在側的大臣們都紛紛向褚肆招呼。
幾個皇子也在旁側,褚肆也一一行了禮,才轉身問太醫:“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太醫戰戰兢兢道:“回褚相的話,皇上如今陷入了昏迷,我等也是束手無策,恐怕還得等南祭司回皇城才知曉病情始因。”
“南祭司?”即使李公公已經說過了,褚肆一副冷冰冰的看着太醫,無形的壓力逼迫而來,太醫將腦袋垂下,不敢與他對視,“太醫院是懷疑是盅。”
“這……”太醫看向太子。
姬無墉道:“褚相,現在父皇病重,查不出病因,難以對症下藥,太后的意思是要南部祭司再走一趟。”
如果可以,太子必然也不希望南部祭司走這一趟。
畢竟皇帝長此下去,對他而言非常的有利。
褚肆鷹眼掃了殿中大臣一眼,大臣們不由往後瑟縮了兩步。
姬無墉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面容平靜。
褚肆在朝中的威壓,並沒有因爲他不常理朝事而減弱。
姬無墉敢保證,將來若是他想要做些什麼,完全不必經過帝王就可以爲所欲爲。
其實大多的時候姬無墉都在懷疑,褚肆到底是憑什麼?
明明已經將多數勢力已經歸於名下,可這些人仍舊懼怕這個人。
“褚相。”
眼看着前面的太醫被他身上無形的壓迫力逼退,姬無墉出聲解救了太醫。
太醫感激的看向姬無墉。
“太子殿下對陛下真的父子情深,爲了陛下勞心勞力。”
“這是本宮應該做的,”姬無墉順着迴應了一句。
褚肆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淡聲說:“太子殿下也認爲是盅?”
“是。”
姬無墉不知道褚肆想要幹什麼,挑着眉盯着他。
“皇上的病情連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如果太子殿下放心,臣前段日子找到了一名神醫,如若太子殿下放心,臣立即讓人領進宮親自給皇上看脈。”
姬無墉黑眸眯了眯。
褚肆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救皇帝!
可他不是要替墨家報仇嗎?怎麼突然……
太子姬無墉的心理活動剛起,褚肆就已經吩咐了站在殿門前的李公公,“且去傳本相的話。”
李公公連忙轉身出殿,連讓姬無墉說話的機會也沒。
姬無墉盯着李公公匆匆離開的背影,黑眸深了深。
殿內的人無不暗暗投着目光向姬無墉。
“爺。”
沒有多會兒,徐青就帶着一名鬍子花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殿中所有人都看着這名老者。
太醫院的太醫如數變了臉色,有些擔憂的看着姬無墉。
姬無墉卻老神在在的看着這一幕,彷彿並沒有因爲褚肆帶個神醫進來就慌張。
其實他心中所想,並無人可知。
老者給皇帝把了脈,回頭對褚肆說:“褚相。”
“洪老請說。”
被叫做洪老的老者說道:“陛下的病況,老夫會盡力而爲。”
衆人面面相覷。
言下之意是說他可以醫治皇帝的病。
“既然是這樣,洪老且請動手吧。”褚肆這次根本就沒問過太子的意思,直接下令。
姬無墉抿着脣,無聲皺眉。
褚肆負手立在前面,看着洪老救人。
姬無墉全程看着褚肆。
可褚肆的表情無懈可擊,完全沒露出一點的情緒,讓人看不出他此時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怎麼樣。”
洪老剛施了幾針,褚肆就問。
洪老道:“老夫需要幾味藥,和着針一起下。”
褚肆道:“洪老儘管吩咐。”
洪老報出了幾種昂貴又難尋的藥材,剛好,宮中皆有。
姬無墉當即就吩咐人去取藥。
藥取過來,洪老就用起了藥,太醫院的人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的動作。
洪老當場施針,並沒有一點的作假。
看得太醫院的人連連抹汗,他們身爲太醫院的人,竟連個民間大夫也不如,和庸醫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太醫們不由朝褚肆的方向看了又看。
想要確認他是否生氣。
“褚相。”
一個時辰後,洪老已經給皇帝餵了剛煎下來的藥,又施了好幾次針。
洪老回頭對褚肆和姬無墉彙報:“皇上的病情已得到了壓制,短時間內是不會醒過來,少不得還得半個月左右。”
“有勞洪老了,徐青,替我將洪老送出宮去。”
褚肆這句話,別有深意。
吩咐徐青護送,無非就是害怕有人在背後搞鬼,對洪老不利。
“多謝相爺。”
“洪老神醫,請!”徐青將洪老送出了宮門。
皇帝的寢宮內,出奇的安靜。
褚肆朝太子一揖:“太子殿下可以撤了南下的書信。”
姬無墉看着褚肆,朝着身邊的人擺了擺手。
屬下馬上去照辦。
太醫們陸續上前去探脈,果然,皇帝的脈正常了。
而且隨時有可能要醒過來的痕跡。
只不過……
他們知道那位洪老神醫的醫術並不凡,不應該只讓皇上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之中。
除非他是有意。
皇帝是可能會醒,可能不能下地走動,那就另說了。
太醫們看向褚肆的眼神不由變得古怪了起來。
姬無墉令人好生照料皇帝,然後親自送褚肆出宮。
走在無人的宮道中,姬無墉才幽幽開口:“褚肆這是爲何?”
“殿下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二十三的事情並非本宮所爲,”姬無墉說。
褚肆道:“太子以爲本相是因爲二十三殿下的事而牽怒於此?殿下多慮了,本相併無他意。”
“那……”姬無墉拿捏不準褚肆真正的想法。
有這麼一個臣子,確實是令君王最爲頭疼。
“他是君,我是臣,君有危難臣自然要首當出力。”褚肆塞了一個理由。
“墨家呢?”姬無墉眸色一沉,問。
“墨家?殿下爲何突然這麼問?難道錢君顯不是太子的人?”
姬無墉皺眉:“褚相很在意這個?”
“殿下覺得我的在意很重要?”褚肆語氣依舊淡漠,“已經不重要了,太子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已經不需要臣了。”
“褚相。”
“太子殿下,臣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也請太子殿下能夠成全,臣可以向殿下保證,將來的二十三皇子不會摻和其中。他日太子登基後,還請給二十三皇子一個閒位,太子也不介意多養了閒人吧。”
姬無墉眨了眨眼,似乎很意外褚肆會突然和他說這些話。
“褚相你。”
太子欲言又止。
“皇上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註定了太子繼承大統。到了那天,臣會站在太子殿下的身邊。”
姬無墉無端鬆了一口氣。
“褚相,墨家本宮會給出一個交待,墨將軍以前所受到的委屈,都會在本宮登基的那天向世人澄清。”
褚肆突然朝太子深深一揖,“多謝太子殿下。”
姬無墉苦澀一笑,盯着褚肆半晌,道:“褚肆果然對墨將軍還是一往情深啊。”
褚肆並沒有反駁太子的話,轉身先一步走出宮道。
太子看着褚肆遠去的背影,又是一記苦笑。
“回不去了啊。”
一聲輕嘆。
“殿下。”
錢君顯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腰身彎如弓。
姬無墉見狀笑出聲:“錢大人何時藏在了那處,可是聽全了去?”
錢君顯壓下心頭的震驚,聲穩音正:“全聽着了。”
“你又是如何想的?知道褚相秘密的人,除了少數二三人外,其他似乎都不在了……就連當年那些人,也因爲種種的原因,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不少遠離皇都,隱世埋名躲一輩子。那些人,都是那些人兒時的玩伴啊。”
錢君顯心一沉,知道太子所說是哪些人。
又是因爲什麼事。
畢竟他也是從那個時候經歷過來,只是當時他的身份卑微,自然打不進他們那些人的圈子裡去。
“曾經,我也只是其中一個旁觀者。”
太子笑着轉過身,眯着眼看錢君顯僵硬背脊部分,笑容愈發的燦爛,“錢君顯啊錢君顯,你做爲墨將軍的姐夫,竟不知褚相對墨將軍的心思。”
錢君顯臉色一變。
“殿下,不過是褚相的胡話罷了。”
錢君顯慶幸墨雅她們暫時離開了皇都。
不若知道褚肆對墨緘的心思,也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怒是理所當然的。
“錢大人也不要勉強自己,這件事,褚相不會介意的。”
“太子殿下。”
錢君顯將頭壓得更低。
姬無墉道:“現在,你應該知道褚相爲什麼沒有對你動手了?還替我們在背後解決那些麻煩。”
錢君顯臉色更加難看。
這樣的理由,他並不想接受。
“殿下,墨緘已經死了。”所以,就不要再污辱一個死人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本宮知道他已經死了,到底本宮和他還算是有幾面的緣分。偶爾還是坐在一起喝過幾杯酒,他是個有趣的人。”
可惜,死得太早。
“太子殿下,臣先告辭出宮。”
錢君顯連忙道。
姬無墉看了他一眼,擺手:“去吧。”
錢君顯幾乎是狼狽的逃走,今天所聽到的秘密,是他此生來最爲震撼的一件。
褚肆對墨緘。
怎麼可能!
錢君顯想起那個恣意的少年郎,不由對天長嘆。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沒救他。”
沒來由的,錢君顯就有些怪怨起褚肆來。
以他的本事,在當時應該可以救的。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
當初褚肆剛升丞相位沒有多久,以手段走到這一步,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
做爲丞相差不多兩年以來,褚肆所做所爲,都被人看在眼裡。
以他這樣的發展速度,在當時是完全可以出手相救。
“錢大人,我們相爺要見您。”
一路走出宮門,一路的沉思。
忽聞前方一個聲音傳來,錢君顯頓步,看着徐青,“褚相專程在外面等着我?”
“是。錢大人請這邊來。”
徐青將錢君顯引到另一條小路,一路沿深進去。
在一處小池邊,錢君顯看到了負手背對自己的褚肆。
“褚相。”
“錢大人請。”
褚肆轉身,錢君顯纔看到他面前的兩個石凳。
錢君顯沒有猶豫,走過來坐下。
開門見山:“不知褚相專程找下官過來,所謂何事?”
“錢大人從西以外帶來的那個人,還請妥善處置。”褚肆也不與他繞彎子,直接說明自己的意思。
褚肆的話音一落,錢君顯就頻蹙眉。
“錢大人,太子做什麼事本相管不着,但錢大人這裡,本相恐怕還是能管上一管的。”
“褚相又是以什麼身份來管?”錢君顯慢聲說來,不時的拿眼暗盯着褚肆的神情變化。
褚肆到底是以敵人,還是友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