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百葉窗，篩落在牀榻上。
張凡單臂覆在額頭上，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昨夜，元神內景中顯現的光影如同烙印一般，在腦海中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隨着境界的提升，伴着修爲的強大，他的元神在不停地蛻變，即便未曾合神，他也總能想起一些事情，記起一些片段。
“姜萊……”
張凡喃喃輕語，腦海中閃爍着與姜萊相識的點點滴滴。
真武山上的邂逅不是偶然，兩人的緣分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龍虎山下，赤月懸天。
那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情，各方匯聚，豪強相爭。
那一夜，上代人肖，張凡的親媽李玲瓏死在了龍虎山下。
那一夜，張凡與李長庚第一次交手，同樣的年少有爲，同樣的潛龍之姿，最終以兩敗俱傷收場。
那一夜，張凡入大夜不亮之劫，練成分神大法。
那一夜，張靈宗從龍虎山中全身而退，帶出來一個小女孩。
那個女孩，便是姜萊。
她比張凡料想的更加神秘，因緣際會，似乎可以追溯到更加久遠，她和這個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有着極爲特殊的聯繫。
這一刻，張凡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張靈宗對他隱瞞了許多事情，關於龍虎張家，關於姜萊……或許還有關於他自己。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將張凡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兔子！？”
張凡看着來電顯示，接通了電話，他給林見月的備註就是兔子。
“喂……”
“昨天晚上，玉京市那麼大的動靜，你看見了嗎？”
林見月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了過來。
“看見了。”張凡淡淡道。
他能沒看見嗎？恐怕整個玉京市，就沒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
“有什麼消息嗎？”林見月詢問道。
“沒有，你有沒有什麼消息？”張凡反問道。
他不知道林見月是如何被趙解玄收服的，但就衝對方是卯兔，是十三生肖，在張凡眼中，他們之間的結盟關係也只是暫時的，不得不防。
“聽說，江南省道盟一大早就被落荒山給封了。”林見月略一遲疑，方纔道。
“你消息挺靈通啊。”張凡似有深意道。
看來林見月在江南省道盟裡也有眼線。
隨春生說，上次因爲方長贏和江璃這兩個無爲妖人，江南省道盟已經經過了一次大清洗，現在看來，清洗得不徹底，還有漏網之魚。
由此可見，無爲門對於道門的滲透有多厲害。
“你想說什麼？”林見月淡淡道。
“這麼說是你們那位副門主鬧出來的？他不會真要脫困了吧。”張凡沉聲道。
經過昨夜那件事之後，他對於這位絕妙觀主已經徹底沒有了好感。
或許對方只是想通過自己，試探他那位失蹤老爸的底線，可是危及到了張凡的生命，便等於是在踐踏他的底線。
這仇算是結下了。
“我也不知道。”林見月不置可否，也不知道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畢竟，她便是爲了這位絕妙觀主，代表無爲門來到玉京市。
“最近儘量低調點，不要隨意活動。”張凡叮囑道。
昨夜那般動靜，只怕接下來玉京市會極其熱鬧，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這時候，像卯兔這麼敏感的身份，當然要保持低調。
畢竟，她來到玉京市，已經跟張凡牽上線了，甚至還在江南省道盟露了臉，萬一東窗事發，那張凡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明白。”
林見月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她從張凡這裡沒有獲得有用的情報，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叮……”
就在此時，一條信息跳了出來，張凡打開一看，眼睛都亮了起來。
“八十萬到帳了。”
“好，這隻黑耗子果然活着比死了有用。”張凡咧嘴輕笑。
白不染說，黑耗子在世俗中也有身份，能夠隨隨便便拿出八十萬，或許有些身家，確實可以留在身邊慢慢榨乾。
當然，張凡最看重的還是黑耗子的實力。
這樣的大妖無論放在哪裡絕對算得上高手了，比石守宮，蘇時雨這樣的小妖有用太多了。
自從張凡覺醒元神，從真武山下來之後，他的圈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身邊有江葫，溫禾，餘鳧，姜萊這些朋友，身後還有九指符魔劉福生，陰山鬼王熊三七這些長輩。
另外，陰山熊家，拜斗王家跟他的關係也極爲不錯。
尤其是熊霸和王玄罡，這兩位張凡的摯友，幾乎被兩大世家默定爲下一代繼承人。
至於他身邊得力的幫手，明面上有劉星陲，劉星宇兩兄弟，背地裡有石守宮，蘇時雨兩小妖，都是經歷過錘打和考驗的。
除此之外，他跟江南省道盟那邊的關係也不錯，可以說是在玉京市黑道白道都頗有人脈。
更不用說，張凡還跟無爲門的巳蛇白玉京，卯兔林見月的關係有些曖昧。
如今，也有了黑耗子的加入，可以說是實力大漲。
只要在玉京市，他絕對是吃得開，橫着走。
當然，張凡最大的底牌，還是那位藏的最深的惡神，趙解玄。
如果張凡只是個普通的修道者，擁有這樣的人脈和班底，不出十年，玉京市恐怕都要姓張了。
可惜啊，他身上雷子太多了，隨時都會爆。
他的老爸，他的老媽，他的姜萊，他自己……無論哪個雷子爆了，那面對的便是無止無盡的麻煩，別說是玉京市，恐怕天下之大，都難有他的容身之處。
“希望這樣的太平日子能夠久一些吧。”張凡心中默默道。
他的時間越多，實力提升的也就越多，即便將來爆雷，他也有自保的能力，不至於太過被動。
念及於此，張凡打開超信，將洪三約了出來。
手裡有了八十萬，自然能夠買下那株百年參王。
……
光明路316號。
不見山咖啡館。
“張老弟出手就是不凡，看見心愛之物，那是志在必得。”
洪三咧着嘴，將盛有那株百年參王的木盒推到了張凡的跟前。
打開木盒，一股淡淡的藥香氣撲面而來，這株人蔘都已經長出人形，至少也有百年，如果落在普通人的手裡，哪怕是病入膏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油盡燈枯，喝上一口蔘湯，也能緩過一口氣來，屬於用來吊命的寶貝。
當然，如果落在修道者的手裡，譬如林見月，專擅外丹術，不知能夠煉出多少寶藥靈丹。
即便是用來採補化周天，也能夠提升修爲，修煉法術。
有了這株百年參王，配合【火字貼】，張凡的【火龍丹劍】應該能有不小的提升，或許能夠從小成法晉升爲大成法。
“張老弟，東西沒問題吧。”洪三開口問道。
“洪哥的寶貝，自然沒有問題。”張凡蓋上了盒子。
錢貨兩清，離開這張桌子，無論出了什麼問題都不能找後賬，這是規矩，所以寶貝要當面驗明白。
有些無良商家，看的是一件貨，交易的時候又是另一件貨，看走了眼，只能自己吃虧。
“可惜啊，隨老弟外派公幹，否則的話倒是可以攢一局，叫出來一起喝兩杯。”洪三眯着眼睛道。
張凡心頭一動，江南省道盟如今空蕩蕩的，但凡有點修爲在身上的都外派出去了。
顯然，昨晚的動靜鬧的太大，已經有點杯弓蛇影的味道了。
“他們倒是挺忙的。”張凡隨意道。
“當然了，都快年底了，馬上就要評比文明城市，各個口子都不能在這時候出紕漏。”
洪三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昨晚，有高人鬥法，鬧得有些沒邊了。”
“樓會長當場血壓就高了，聽說，差點把天靈蓋都給衝開了。”
“這麼誇張？”張凡露出異樣的神色。
修道者，養身煉體，一般不會有什麼小毛病，一旦出了問題，卻是非同小可。
可高血壓能把天靈蓋衝開，未免有些太誇張了。
“不誇張點怕你不信啊。”
洪三咧嘴笑道：“回頭我搓兩枚特效降壓丹給老會長送去。”
“洪哥生意興隆。”張凡凝聲輕語。
閒聊了兩句，張凡便帶着那株百年參王離開，前往陰山熊家。
張北僵爲了救他，被那黑風珠攔腰斬斷，泄了一口真陽，只剩下兩張爛皮子了。
煉屍，張凡是外行，想要修復的話，陰山熊家是內行。
……
玉京市郊外。
熊家村。
這裡是熊家的祖地，他們在玉京市生意做得很大，遍佈不少行業，就連新興的新能源，人工智能等等都有涉足，然而這條村子卻依舊是他們根基所在，一般的族人根本沒有資格住在這裡。
“凡哥，你早說來我派人去接你了。”
熊霸很早就站在村口等着了。
當初，他過是熊家外系的一個不起眼的弟子，就連“字”都沒有，如果不是遇見張凡，怎麼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機緣！？
“嘖嘖，熊霸，你修爲越發不凡了。”
張凡剛剛下車，便見如今的熊霸雙眸藏光，靈氣內斂，舉手投足都有着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勢，與之前唯唯諾諾甚至怕鬼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既修陰山法，又修太乙法，煉鬼度亡，雙管齊下，境界修爲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在熊家年輕一輩之中，就連昔日的天之驕女熊千秋也不是他的對手了，可以說是穩坐第一人的位子。
“遇貴人，必有沖天之時，這還得多虧你。”
就在此時，熊千秋從遠處走來，她一襲長髮垂至腰間，穿着束身緊緻的運動服，卻是火辣惹眼。
“好久不見。”張凡輕笑道。
“跟我來吧，長輩已經在等你了。”熊千秋凝聲輕語。
張凡前來之前，便已經說明了來意。
片刻後，熊家祠堂前廳。
一般的小輩可沒有資格進來這裡，更沒有資格見熊家【寶字輩】和【觀字輩】的人物。
“九煉生屍，如此手法必是秘傳，已經遺落許久了……煉此屍者當真不凡啊。”熊觀塵佝僂着身子，看着那斷成兩截的皮子，不由輕嘆道。
“前輩，能修復嗎？”張凡忍不住問道。
“如果要煉出這樣一頭靈屍，我們熊家也做不到，不過僅僅只是修復，還是可以的。”熊觀塵輕笑道。
張凡聞言大喜，趕忙道：“那如果需要修復，前輩可以開個價。”
熊家出身陰山派，擅闖驅鬼煉屍，也有這方面的業務，幫着一些外面的道士煉鬼煉屍，根據耗費的材料和屍鬼的等級，收費自然也不一樣。
“你跟熊霸是至交，也算得是自己人，提費用就太生分了。”熊觀塵輕語道。
“那多不好意思。”張凡差點笑出聲來。
“好了，你們小輩去說話吧，這東西修復起來有些麻煩，半個月後，你再來取。”熊觀塵揮了揮手，也不等張凡虛假的客氣。
“多謝前輩。”張凡行了一禮，便跟着熊霸，熊千秋走了出去。
“爹，這頭靈屍非同小可，修復起來怕是麻煩得很。”
就在此時，熊寶瓶開口了，身爲熊家族長，自從上一次被熊三七大鬧過一回後，他便像得了玉玉症一樣，臉上便再也沒有過笑臉，跟死了親爹一樣。
“這頭靈屍乃是用【九煉生屍】之法煉製而成，修復它，我們熊家也能參悟出不少東西。”熊觀塵淡淡道。
“寶瓶，目光要長遠一些，這次對於你而言也是個緣分，或許修復它，可以讓你突破。”
“修復這頭靈屍，需要用到【不化骨】和【地母皮】，我們熊家存貨也不多了。”熊寶瓶眉頭皺起。
所謂不化骨，乃是過去殭屍煉化之後，燒出來的骨頭，真火都無法熔鍊，所以稱爲不化，珍貴非常。
如今，土葬罕見，大多都是火葬，已經很難見到殭屍了，至於不化骨更加稀少。
至於地母皮，乃是出自八百里秦嶺，只有大墓附近的陰土裡才能生出來的一種皮子，像極了人類的皮膚，據說以此植皮沒有排斥反應，若是敷在傷口，能夠瞬間復原，修復疤痕，很是神奇。
修復【張北僵】，至少需要二十斤不化骨，七兩地母皮，價值過百萬。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藉此結個善緣。”熊觀塵淡淡道。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這個年輕人潛裡非凡，上次他來我們熊家的時候，還只是個術徒，可是如今，我都有些看不透他了。”熊觀塵沉聲道。
如此恐怖的成長速度，只要不是中途夭折，將來在這玉京市，必是一號人物。
他們熊家或許可以藉此再上一個臺階，保族中香火榮耀。
“爹，你還看不出來嗎？熊三七爲什麼會保這麼一個非親非故的小鬼？”
“我看，他就是當年那個男人的種。”熊寶瓶沉聲道。
“大靈宗王……我可是聽上京的朋友說，白鶴觀一直在找他，如果我們把這個小鬼交出……”
話未說完，熊觀塵一聲冷哼，凌厲的眼神便讓這位熊家族長閉了嘴。
“愚蠢……”
“把他交出去，未必能得了好，卻有可能爲我們熊家招來滅頂之災。”熊觀塵眸光凝如一線。
“你忘了那個男人的手段？你動了他的兒子，他會怎麼招呼你？”
“絕戶！”熊三七心頭咯噔一下，瞬間便想到了許許多多的傳言，身後竟是驚出一身冷汗。
“你啊……看來三七回來一趟，讓你心境出了問題，實在不適合繼續待在族長這個位子上了。”
熊觀塵搖了搖頭，看向自己的好大兒，難掩失望只是。
“爹……”
“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吧。”
熊觀塵一揮手，眼中透着無情。
……
夜深了，張凡在熊家村用了晚飯，才趕回玉京市。
回到洪福花苑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了。
街道上漸漸沒有了行人，昏暗的小區內也顯得冷清。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
就在此時，一陣動聽的鈴聲在黑夜中響起，迴盪在清冷的小區內，顯得有些刺耳。
張凡掏出手機，低頭一看，他的麪皮猛地一顫，竟是露出異樣的神色，抓着手機的手掌不由握緊。
“老爸！？”
張凡看着來電顯示，趕忙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