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嗎！？”
如此疑問，彷彿來自靈魂深處，振聾發聵，人生在世，所有人都應該思考這樣的問題。
然而，這樣的問題落在李一山的耳中，卻是讓他泛起了異樣的神色，他盯着張凡，沉默了半天，方纔忍不住道。
“你在罵我！？”
“……”
“我是說……”張凡嘀咕道。
“我是不是人，你應該最清楚啊。”李一山斜睨了張凡一眼，淡淡道。
他們兩是發小，從小長大，不是兄弟，卻情同手足。
“再說了，我是不是人很重要嗎？”
李一山拿起筷子，從沸騰的鍋子裡夾起了一筷子鮮羊肉，蘸着料，攪拌起來。
“說句實話，就算我是人，你是禽獸，那又怎麼樣？不是照樣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嗎？”李一山將將碗裡的鮮羊肉混着蘸料送進嘴裡，一吸溜便咀嚼起來。
“……”
“你這踏馬是哪門子實話？”
張凡白了一眼。
“你不是修道了嗎？老話怎麼說來着？”李一山晃動着酒杯，眯着眼睛，盯着張凡。
“真真假假非真假，管他仙鹿作野馬！”
張凡聞言，沉默不語。
諸象皆假，真向心求。
確實，那個答案重要嗎？或許，相比於他心中所想，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看來你的病是好了，大病一場，還踏馬悟了。”張凡端起酒杯。
“那當然，我可是人啊。”李一山輕笑道。
當……
兩人舉杯對碰，白酒盪漾，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病徹底好了？”張凡放下酒杯，夾起一筷子羊肉，開口問道。
“哪有這麼容易？”李一山搖了搖頭。
“人啊，一旦得了病，想要大病痊癒可就難了。”
說着話，李一山目光微沉，接着道：“我這一病不要緊，家裡的生意倒是出了茬子。”
“你們家的生意能出什麼茬子？”張凡問道。
“有幾個員工不太聽話，如今被開了，生意上人手就不夠了。”李一山淡淡道。
“那再找唄。”張凡蘸着料，吃着肉。
“哪有這麼容易？我們家招人規矩多，首先吧，得屬虎或者狗。”
此言一出，張凡手裡的動作慢了半拍。
“屬虎，屬狗……那是挺難找啊。”
“你幫我物色物色，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給我。”李一山感嘆道。
“我們家的生意裡有不少都是老人，我想要真正接手，說不得還得大清洗一番，將裡面跟我不是一條心的統統踢出去。”
說着話，李一山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光澤，似那冬日嚴冰，如那染血精刀。
“你們家生意盤子大，龍蛇混雜，是該好好清理清理了，不過你也別心急，等養好了病再說，否則被那些員工給算計了，那就得不償失了。”張凡淡淡道。
“我懂。”李一山點了點頭，眼中的神色緩緩收斂。
“對了，你們家員工有沒有屬兔的？”張凡話鋒一轉，突然道。
“當然有，不過那個屬兔的員工是新來的，我對她沒有什麼印象。”李一山隨口道。
“有辦法找來聊聊嗎？”張凡追問道。
“你知道，我身體其實一直有問題，家裡的生意沒有太多過問，而且雲媽也不喜歡我接觸那些老員工，最關鍵的是……”
“我們家這攤生意還有一個大股東。”
“大股東！？”張凡愣了一下，露出異樣的神色，這種說法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什麼意思？”
“你是屬蛇的吧，今年是你本命年耶。”
就在此時，李一山話鋒一轉，突然道。
“有什麼問題嗎？”
“那你今年犯太歲啊。”李一山似有深意道。
傳統曆法以十二地支對應十二生肖，每一年稱爲一個流年，以計年月。
就像今年，輪值的生肖即爲流年生肖，便是巳蛇。
太歲則是傳說中的神靈，又稱爲“歲君”，“歲星”，按照六十甲子計算，每一年都有一位太歲輪值，對應當年的地支生肖。
也就是說，天上總共有六十位太歲輪值，掌管人間流年的吉凶，因此又被稱爲“年中天子”，象徵至高無上的權柄。
傳說中，六十位太歲的頭領，便是當年商朝殷紂王之子，後來被封爲【地司太歲殷元帥】的殷郊。
所謂犯太歲，便是個人生肖與流年太歲發生刑，衝，破，害等不利關係。
有人總擔心本命年運勢會不好，其實不然，想想看，你出生那一年便是第一個本命年，來到這世上，由死入生，這是多大的造化？又怎會運勢不好。
只不過，但遇值太歲，也就是所謂本命年，生肖與流年太歲相同，該年的命運起伏可能會比較大，有好有壞而已。
相反有些生肖則會與流年太歲產生不利關係。
譬如今年，生肖豬衝太歲，主變動衝突。
生肖猴刑太歲，易遇是非。
生肖虎害太歲，主小人作祟，暗中受損。
生肖兔破太歲，主運勢波動破敗。
“生肖輪值流年，太歲則是掌管流年吉凶，影響生肖興衰。”李一山淡淡道。
“天上的這顆歲星力量大的很，輪值人間的生肖都要受其影響，除非……”
“除非什麼？”張凡問道。
“人定勝天！”李一山放下了酒杯，沉聲輕語，吐出了四個字。
“人定勝天！？”張凡若有所思。
“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李一山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張凡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凡，我們家的事實在不好跟你說太多，我有我的難處，不過只要在這玉京市……”
“咱們哥倆依舊能夠橫着走，躺着贏。”
說着話，李一山都沒有等張凡迴應，便緩緩離開。
張凡轉身望去，只覺得今夜李一山的背影是那樣的孤獨，那樣的蕭索，彷彿扛着千斤擔，萬斤挑，橫渡江海之上，縱橫山川之險。
“人定勝天，制命而用。”張凡喃喃輕語，也緩緩起身。
“會有那一天的。”
說着話，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身便走。
“小夥子，你還沒結賬呢！”
就在此時，大排檔的老闆拎着菜刀衝了出來，將張凡攔住。
“啊？剛纔那位沒給錢？”張凡愣住了。
“他說你給。”老闆晃動着手裡的菜刀。
“……”
“多少錢？”
“二百八十七，給你抹個零，就給二百九吧。”老闆大方道。
“謝謝老闆。”
……
夜深了。
張凡回到洪福花苑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小區門口保安室的燈還亮着，只不過今天值班的不是劉福生。
這些日子，張凡人在徽州省，算起來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
打開門，亮起燈，家裡一如既往過的冷清。
原本，他就是和張靈宗相依爲命，如今張靈宗許久不歸家，這所房子越發沒有人氣了，桌上都積滿了灰塵。
張凡放下行禮，直奔張靈宗的房間，從牀底將家裡的老式木箱給拖了出來。
這裡面放着一些舊物，尤其是李玲瓏生前的用品，都被張靈宗保存了下來，藏在了箱子裡。
打開箱子，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部古舊的諾基亞手機。
上次張靈宗來電，便告訴過張凡，以後如果在玉京市待不下去了，就打手機裡的電話，那是留給他的一條後路。
只不過，直到今天，張凡也沒有用上。
放下手機，張凡又翻找起來。
“如果老媽真的是上代人肖，應該會留下點有用的情報吧，比如如何聯繫其他十二生肖？”張凡心裡泛起了嘟囔。
此時，他幾乎可以百分百斷定，林見月絕對是出事了，甚至是跟趙解玄一同出事的。
“你在找什麼？”
就在此時，一陣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一道婀娜的影子，朝着張凡壓來。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張凡頭也不回，淡淡道。
“嘖嘖，很淡定嗎？跟在姑蘇玄妙觀時相比，你成長了不少。”
燈光下，一道倩影緩緩走進了屋子，三十多歲的模樣，脣紅齒白，膚若凝脂，踩着一雙黑漆高跟皮鞋，腰肢恍若水蛇一般。
“巳蛇白玉京！”
當日，玄妙觀內，那尊法罐內封印的便是巳蛇白玉京的元神，可笑道盟的人還以爲那裡面藏着的乃是上代人肖的元神碎片，卻不知早已被巳蛇白玉京瞞天過海。
張凡知道，眼前這位不僅僅是十三生肖當中的巳蛇，還是當年李玲瓏麾下【五魔大妖】其中一位。
也正是因爲張凡，巳蛇的元神才得以真正脫困。
“到底是年輕人，一個人住就是亂，你房間可還是我收拾的。”白玉京輕笑道。
“你這是來報答我的嗎？畢竟上次可是我放走了你的元神。”張凡淡淡道。
“我送你的兩個小妖用的還順手嗎？”白玉京淡淡道。
石守宮和蘇時雨原本就是她的手下，玄妙觀之後纔跟了張凡。
就連姑蘇市的那套院子都是白玉京留給張凡，如今每個月還能收到三萬多塊的租金。
“你這次來不是跟我算賬的吧。”張凡繼續翻找着。
“還挺淡定，這纔多久的功夫，就這麼自信從容了？你別忘了，我雖然跟隨過你媽，可也是十三生肖之一……”白玉京似有深意道。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威脅？”張凡頭也不回。
呼……
話音剛落，一陣冰冷的氣息從房間門口洶涌而至。
白玉京秀眉一挑，餘光掃過，便見一道詭異兇戾的身影站在門口，猩紅的目光將其鎖定，正是張凡煉化已久的靈屍，張北僵。
“好一具靈屍，你竟然得了這麼一件寶貝。”白玉京何等見識，自然看出張北僵的不凡。
自從陰山熊家將其修復之後，張凡可是沒有少在這具靈屍上下苦工。
畢竟，靈屍可是能夠自主修煉的。
黑耗子死後，這便是他身邊最強有力的護法，比起劉星宇，劉星陲，甚至石守宮和蘇時雨，這具靈屍的戰力更強，而且絕對的忠心。
“小張凡，我如今的實力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憑這具靈屍只怕攔不住我。”白玉京顯示出強大的自信。
她在十三生肖之中的資歷不算老，但也絕對不低，不是亥豬，戌犬，卯兔之流可以媲美。
早在李玲瓏時代，她便已經坐穩巳蛇大位，本身更是五魔大妖之一。
“白姨，你跟過我媽，我叫你一聲白姨，你剛纔說的我不否認，僅憑一具靈屍確實擋不住你，不過你也可以試試，看看對我出手，能不能走出這間屋子。”張凡頭也不回，淡淡道。
“好小子，倒是越來越像你爸爸了，霸道漸生了，不愧是這一脈的種啊。”白玉京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徹底收起了姿態。
“白姨，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這麼說話有點累。”
就在此時，張凡方纔停止了翻箱倒櫃，緩緩轉過身來。
“兔子丟了。”白玉京開門見山。
此言一出，張凡眸光猛地凝起：“你知道什麼？”
“林見月那個小丫頭出事了，五天前，她最後一次向我求助，之後便沒有了音信。”白玉京凝聲道。
“向你求助？她爲什麼不找我？”張凡露出疑惑之色。
“怎麼找你？打電話還是開視頻？”白玉京搖了搖頭：“當時，她自然是情況危機，而生肖之間有特殊的傳信之法。”
“那她爲什麼找你？”張凡繼續道。
“你越來越多疑了。”白玉京似有深意地看了張凡一眼。
“被害多了，還是問清楚的好。”張凡咧嘴笑道。
“因爲十三生肖之中，她唯一能夠信任的也只有我。”白玉京隨口道。
蘇時雨和石守宮乃是巳蛇的人，如今跟隨張凡，也算是一個佐證。
“她現在在哪兒！？”張凡問道。
“我不清楚。”白玉京搖了搖頭：“我跟她斷了聯繫。”
“你過來不會是跟我說這些吧，有什麼辦法能夠找到她嗎？”張凡追問道。
“你知道太歲嗎！？”白玉京話鋒一轉，突然道。
“太歲！？”
“生肖流年太歲主，人間天子掌吉凶。”白玉京沉聲道。
太歲，乃是凌駕於十二生肖之上的存在，祂與人肖並列，乃是無爲門歷代門主所立，便是爲了防止十三生肖做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太歲便是制衡人肖的存在，當人肖大勢未成，或者隕滅之際，便由太歲統領十二生肖！”白玉京沉聲道。
人肖未起，太歲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