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已然被我弄懵了,明明是我撞了他,眼看着我的“不好意思”還沒有講完,因爲神思漂游,就一臉肅穆地跟着人流前行,很久都沒有再開口。
快到教室門口,他靠走廊駐足,回眸盯着我:“今天早上都沒有見你晨跑,天太冷,起不來吧?”
我答:“哪有,起挺早的。接了我弟電話……”
“還遇到我,一起吃了早飯”章徽“逆行”出教室,邊抱怨“教室裡現在一股子煎餅果子卷大蔥的氣味!”
戴雪也道“非池都是早睡早起的,每天十一點就問我們可不可以關燈。然後早上什麼時候起來我們都不知道,從來沒有看過她睡着的樣子。”
郭慶也“唯恐天下不亂”:對、對!她那個“豆腐塊”,疊得跟教官示範的一模一樣!
杜慈瀚微笑着看着我,他說:“哪有你們這樣揭人隱私的?瞧她臉紅成什麼樣了。”
“呦,段非池!你怎麼那麼容易臉紅?”馬瀟瀟“嘿嘿”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
我瞪了他一眼,看向郭慶:“話說,三天的規矩學習期已經過去,各種選課事宜也快結束了,軍訓什麼時候開始?”
“軍訓?不是明天嗎?你沒看QQ羣裡通知?”車毅琳也笑着湊了過來。
猛然發現,我們幾個走得近一點,稍微熟悉一點的,居然都擠在走廊裡,男生挨個兒靠着圍欄,女生們挨着牆的一側。
“那個是班委羣,人家沒在裡面,自然看不見,一會兒班長會作詳細通知的”馬瀟瀟很“生活委~員”地解釋。
我們大家都一副瞭然的表情,牆角的戴雪怔怔地看着他,可他眉飛色舞地跑去跟男生們低低的聊天去了。
我悄悄地退回教室,章徽跟了進來,在我後面坐下。
因爲昨天調座位的時候,我心情過於複雜,都沒有注意到他成了我的“後桌”。
一隻手拍了我一下,我立馬彈跳而起。“不好意思,你衣服上有灰……”章徽訕訕地解釋,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有灰你也不能直接拍人家姑娘吧?當我們是死的嗎?”彼時郭慶已經從我前桌轉身,站起來,翻着白眼道。
邊說邊朝我伸出手來,我往後退了一步,解釋:“抱歉,我特別怕癢癢,從小害怕別人觸碰。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回頭朝章徽尷尬一笑,他吐了吐舌頭,作了個“對不起”的手勢。
“不會吧?你真的假的?那你男朋友怎麼辦?”郭慶不依不饒。
“我沒有男朋友”我低低地回答。
“將來的!”她不耐煩。
“哈哈哈!愛情心理學,哈哈……大學生婚戀觀,性健康與性教育,哈哈哈……營養與健康……”馬瀟瀟在杜慈瀚對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車毅琳也扶着一邊額角,努力地憋着笑。
“馬瀟瀟,你再笑就要出命~案了!發生了啥子?”那笑聲刺激得郭慶忍不住冒出了方言。
“我是真的怕搶不到,那網速挺慢的,我能選就選了”杜慈瀚平靜地開口,還無可奈何地一笑。
“那也太巧了吧”車毅琳打斷他,衝着郭慶解釋“你看瀚哥的選修課,從《愛情心理學》到《大學生婚戀觀》再到《性健康與性教育》,有沒有像咱們接下來的三部曲?”
郭慶道“戀愛結婚,這些不都很正常嘛”依然不爲所動。
“你瀚哥還想把洞房花燭夜和以後嫂子的月子餐都提前瞭解透徹!”馬瀟瀟恢復正常後的表達,典型的“中文人”,可惜內容卻沒有那麼文明。
周圍頓時靜了下來。
“呃,那個《營養與健康》我也選了的”章徽打破了寂靜。
我也選了,不只這一門,還有《愛情心理學》和《大學生婚戀觀》。
這些無端的玩笑,讓我感慨身邊的人精神世界之匱乏,慶幸自己獨來獨往,否則又該被嘲笑爲“一條龍理論學習”了。
學院志願者協會搬來了新書,我卻犯了難,教室都是交叉使用的。換句話說,某個座位不只屬於我們班的同學,教材必須搬回宿舍——從南苑到北苑!
“章徽,你幫我搬一下唄!我一趟搬不完”郭慶一改往日的“跋扈”,一本正經的求助。
“沒問題”對方毫不猶豫。
我心道:這下郭慶應該心滿意足了吧!
“不過,非池的怎麼辦?”這個木頭,瞎幫我拉仇恨幹什麼?不知道郭慶說你“挺不錯的”?
我連忙擺擺手:“不用管我,一趟搬不完就兩趟嘛,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呢!”
“兩趟?”杜慈瀚的影子覆蓋了我的座位,骨節分明的手指敲着我的桌面“我給你送過去吧!到時候搞丟了麻煩,我們幾個的,可以先讓老黑看着!”他永遠都邏輯清醒。
不過,老黑?
“哦,是馬瀟瀟。總不能只允許他亂叫別人吧?呵呵!”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解釋。
我點點頭說“小雪的也請你分擔幾本,我們都沒有想到今天要發教材”,戴雪順勢把一摞大小不一的本子推過來,道“謝謝、謝謝!”。
我將自己的教材呈大小兩摞分開,抱起大的冊子,掂了掂,還好,不是很重。如果不是路遠,我是斷不會麻煩別人的。
從小陶叔就教育我們:不給人添麻煩是最大的教養。
因爲涉及“教養”,我從來都沒有習慣向人求助,總是想辦法自己解決。
但是陶叔也教育我們:“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
所以,面對困難,我總會本能地照顧到別人。
“瀚哥,我回去拿大書包來!你先跟我,咱們先抱一個人的回去,剩下的一趟就揹回去了!咱們下午要排練,馬瀟瀟也一起過去!”住在南苑的車毅琳自作主張地“安排”。
杜慈瀚剛要轉身,只聽馬瀟瀟道“想不到哥們還有這待遇!走,章徽!先讓她們等一下,我們先把自己的弄回去,大老爺們兒!怎麼會搬不動?”
我還在想“她們”“我們”分別怎麼算,就看他抱着很高的一摞書走過來,那書本被按大小碼得整整齊齊,高度快到他下巴了!
戴雪飛快地站起來,正欲張口,只聽他說“你去幫車毅琳,她整理了杜慈瀚的,他們倆的只能弄一個人的回去!”
“先搬瀚哥的吧!”車毅琳快人快語!
“那杜慈瀚也走吧,到了樓下,車毅琳要回去拿書包,總不能把他的書就撂着。”馬瀟瀟繼續粗中有細。
“我也有書包的”杜慈瀚悠悠開口,點了點我的桌面,輕聲說“那我先走了”,就近抱起了章徽的那一摞。
章徽搖搖頭,走向車毅琳的位置,又回過頭來,說“你等着我!”。
七嘴八舌的喧鬧終於結束,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後來很多年,回憶起一個男孩,在秋風裡回眸,說“你等着我”,是對着兩個女孩。可是隻有認真聽的那個人當了真,幸好有一個人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