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文理分科時期,就是在各個學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要求選專業,難免會走岔路、走彎路、走錯路,想要回頭,卻已今非昨。
我不能想象陶子期的生活,他跟我提到的通宵自習室、醫學實驗室、網咖、地鐵等對我來說,都是很陌生的概念;而我的生活,他說,大概跟放馬場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人。
我織好圍巾去找馬瀟瀟,他笑得很開心。
“你知不知道送圍巾、領帶、腰帶這些東西的含義?”
“我就是單純的幫你織條圍巾,十天長假,挺無聊的,這個東西弄起來很快!”我一板一眼的回答。
“簡直是雪中送炭啊!特別感動!”馬瀟瀟誇張地撫摸着黃白條紋的圍巾的邊緣。
“有那麼誇張?難道你沒有這圍巾就過不了冬啦?”我也想白他一眼,無奈有難度,佩服郭慶居然可以把白眼翻那麼溜!
“我也幫郭慶織了一條,她嫌太窄,說像腰帶,其實這個毛線質量很好,不用摺疊,單層圍幾圈就好。”我邊說邊從手提袋裡掏出另一條紅色的圍巾。
“紅色,哥們戴也不合適吧?要不你給杜慈瀚?”馬瀟瀟還算有審美意識,他那黑黑的臉龐,的確駕馭不了深紅色。
“幫我給章徽吧!就說感謝他爬山那天一直照顧我。”我把圍巾遞給他。
第二天收假,一早就看見章徽圍了條火紅的圍巾,在操場上跟一羣女生聊天。
“你看他那樣!吧嗒吧嗒的,以爲自己有多大魅力!”郭慶又開始氣急敗壞。
“你管人家呢?你不也天天跟着什麼‘扎西’的出去混嗎?”
“那是旦知才讓,我沒有混!我跟他學計算機,我要考級,別人都報班的!”
“哦,那你是找了個免費的家教?”
“又不是人人都愛當家教!人家想跟我做朋友不行嗎?”郭慶的“毒”讓我躺槍!
“郭慶,當家教有哪裡不好?虧你還天天跟非池同進同出,幹嘛諷刺挖苦人家?”章徽一臉嚴肅。
我趕緊打圓場:“是我先跟她開玩笑的,我們鬧着玩呢!”說着勉強的笑了笑。
“又不是人人都愛當家教”這句話的確有些刺痛了我。
郭慶家裡條件不錯,父親承包了幾畝魚塘,打理着幾片果林。母親有個固定的海鮮店,家裡有個妹妹,纔讀小學。
大概是耳濡目染,她給人的感覺總是精明強幹的。大概也是發現自己說得重了,她用胳膊捅了捅我,我衝她擺擺手,走向後排。
做完早操的時間總是彆扭,人流移動緩慢,我高中時跟着陶子期習慣了分秒必爭,於是就地背英語四六級詞彙。
“非池,你肯定能一次性考過的!”章徽出現在我面前。
我衝他笑笑,沒有停止背誦。
“謝謝你的圍巾!你給人的感覺總是溫婉,將來會是賢妻良母!”他說得露骨,我卻不知道怎麼接了!
圍巾是給你的,我該是誰的妻,誰的母?真的有些尷尬。
“那是你給他織的?”杜慈瀚出現在我身後,一手託着個籃球,另一手指着那條紅色圍巾,眼睛忽閃忽閃的。
這就更尷尬了,既不能說“原本給郭慶,她沒要”,又不能說“給馬瀟瀟也織了”,單純地點頭承認,又容易被誤會。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馬瀟瀟適時出現,手裡拿着一副皮手套,粉色小巧的,背面還有一隻絨毛小白兔點綴。
“段非池,這個送給你!過幾天這邊就會零下一二十度,你之前可能不習慣戴手套,但這邊不戴,外出就不行。”邊說邊遞過手套。
“老大!不是每個女生都喜歡粉紅色的,這個明顯是車毅琳的風格嘛!”郭慶一把搶了過去,又問“你們下操了怎麼都不走?是有什麼活動嗎?”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二班邀請,今天中午,來場混合籃球賽,不知道能不能找齊五個女生,總得留兩個替補!”杜慈瀚一本正經,又苦惱不已。
“你們兩個能配合不?”章徽立馬進入工作動員狀態。
“你看我這樣像會打籃球的嗎?”郭慶翻着白眼問他。
“讓我試試吧!”我開口。
四個人,八隻眼睛,目光齊刷刷地射向我!
“我沒聽錯吧?”
“你居然會打籃球!”
“你怎麼學會的?你不是看不清嗎?”馬瀟瀟悄聲問我,不論是作爲生活委員,還是朋友,我都覺得,讓他知道我的缺陷,並不會讓我不安,他值得信賴。
我從杜慈瀚手上拿過籃球,看了一眼籃板的方向,單手一扔,那球就空心進去了,在他們驚異的眼光中,快步去了教室。
因爲第二節有課——現代文學三十年。
“《死水》,誰來有感情的朗讀一下?”一臉痞子氣的中年男教師在教室巡視了一圈。
走下講臺,用修長然而泛黃的手指輕輕釦着我的桌面,我能聞到似有若無的香菸味。
“你來讀一下!”
我站起來,正常發揮,掌聲如雷。
陶子期曾經跟我說“要有爲別人着想的善良”,那時候,我們經常配合幾位剛畢業的老師的提問,順便鍛鍊了發言的膽識。
“你老家哪裡的?”他好奇地問。
“安徽泗縣。”我一直以爲“老家”應該是祖籍。
接下來是古代文學課,老師解讀了《五柳先生傳》,其實我們明明初中就有學過。
“誰知道‘短褐穿結’四個字怎麼翻譯?”老師推了推眼鏡。
我在一片沉默中緩緩舉手,倒也不是愛表現,實在是被“要有爲別人着想的善良”所驅使。
“很好,功底很紮實!以後同學們都找她背課文,你幫我做好登記。這個涉及平時成績,一定要客觀公正。”我彷彿看到頭頂烏鴉飛過。
籃球賽吸引了不少人圍觀,郭慶和馬瀟瀟熱心地搬來兩件礦泉水,圍着操場大喊“加油!”
我們不負衆望贏了比賽。
“段非池,你究竟還會給我們帶來多少驚喜?”馬瀟瀟邊給我遞“可溼紙巾”,邊發問。
“人家也想低調,可惜實力不允許啊!哈哈哈!”伴着一串笑聲,車毅琳跳到我面前,幫我把掉落的一縷頭髮別到耳朵後面。
“她那是沒有底氣,不敢參與,每天變態的自我反省,典型的完美主義者!”杜慈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補充道:“我媽就是你這樣的!”
周圍一陣爆笑,章徽站在我面前:“瞧這個人,我覺得他媽應該是郭慶那樣的!”
我也忍不住笑了,只想做個像籃球一樣簡單的女孩,卻又忍不住自我反省,甚至是“變態的”。杜慈瀚沒有說錯,有多少人願意找個“媽”談戀愛?我特別理解他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