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1:釜山行(18)

OR3-EP1:釜山行(18)

沒有人生來就要成爲惡魔,魔鬼接二連三地涌現也不僅僅是因爲採取必要行動的力度太小。姜順德,這個逐漸墮落成爲連環殺人犯的【脫北者】,在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下走上了不歸路。越是深入地挖掘這個兇手和首犯的過去,麥克尼爾越是爲他感到惋惜。

每一個成功地流亡到韓國的脫北者背後,或許是更多的失敗者和策劃者,他們永遠沒有機會留下自己的名字,甚至無法被拿來充作炫耀優越性的證據。20世紀90年代末期,朝鮮長期以來的重要友邦俄國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敗北,帶來的連鎖反應從各方面影響了朝鮮的未來。過於依賴外國的惡果暴露無遺,其顯著表現是朝鮮在各方面被南方的對手趕超,韓國逐漸地佔據了上風。目睹俄國的失敗和大東合衆國不顧一切的核反擊後,朝鮮得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結論:只有更強大的軍事力量才能威懾那些圖謀不軌的敵人。

就是在那時,姜順德的父母選擇了流亡。將大部分資源投入軍隊,嚴重地影響了平民的生活。每二十名平民中就有一名士兵,如此誇張的比例使得向來不介意用尖刻口吻批評朝鮮的韓國評論家們聲稱這是一支擁有國家作爲外衣的軍隊。在世紀之交,許多人喪失了對理想的信心,沒有人知道大東合衆國會不會成爲美利堅合衆國的下一個手下敗將,樂觀主義者聲稱歷史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們確信,美利堅合衆國代表着的一切是人類文明進化的極限。

許多試圖逃離朝鮮的平民被抓獲,只有少數人成功地跨越邊境,來到了韓國。那些願意放棄自己的地位和權力的官員受到吹捧,一無所有的平民則從未受到關注。姜順德的父母乘着火車南下來到了釜山,成爲了給當地企業打工的普通工人。根據從姜順德那裡拷問出的情報,麥克尼爾乘車來到了工廠的舊址,野草叢生的廠房訴說着一段令人難以忘卻的回憶。

“沒有什麼比這種處境能夠更好地讓人理解什麼叫絕望。”麥克尼爾回到轎車旁,“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生活在戰區中的人們以爲逃到和平的國度就是最大的幸運,等到他們真的擺脫了戰爭,纔會發現自己面對着更多的問題,而且永遠無從逃避。”

伯頓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米拉則在後排座位搜索着和姜順德有關的其他資料。這輛轎車是任隊長借給他們的,準確地說是任隊長出差期間可以調用的車輛之一,他小心地叮囑麥克尼爾,別把車子弄壞了。

“我不太明白他們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什麼。”伯頓舔着嘴脣,這一結局讓他有些意外,“生活處境沒有任何好轉,除了可以投票選出總統。但是,他們投票的候選人不一定能當選,即便當選了也不一定能兌現承諾……我知道這麼說聽起來有點離經叛道,但事實就是這樣。”

“也許是爲了尋找更多的機會。”米拉依舊穿着麥克尼爾的外套,儘管麥克尼爾主動提出給她買一些新衣服,這似乎沒能讓米拉改變她的想法,“是的,從理論上來說,他們確實擁有了更多的機會。只不過,在北面,選擇權和出身相關;在南方,則是和財富相關。”

在動盪不安中前進的韓國勢不可擋地被歷史的大潮裹挾着來到了新世紀。逐漸地適應了在韓國的生活後,姜順德一家努力地嘗試融入韓國人的生活,從改變生活習慣和思維方式開始,或許有朝一日他們能夠避免自己受到額外的關注。更低調地做人,也許就是姜順德的父母教給他的人生守則。從小到大,姜順德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出格舉動,生活得如同隱形人,只有在每次考試後學校公佈成績時,其他同學纔會想起自己身邊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當姜順德成爲連環殺人犯後,媒體試圖從他的經歷中發掘那些能夠用於預判的證據,但他們的努力很少得到應有的結果。姜順德的生活過於平淡,他上學時的老師和同學們想不起值得大書特書的故事。在他們眼中,姜順德是一個木訥的機器人,一個只會唸書的書呆子和老古董。

“這是目前能夠蒐集到的證詞。”米拉拍了拍坐在前面陷入沉思的麥克尼爾,“如果不是姜順德在這幾年性情大變,那就是他從很久以前便十分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呆板的優等生和書呆子,這也是麥克尼爾過去對東亞裔的看法,即使他如今在日本和韓國真正地瞭解了實際情況,他並不認爲這種印象存在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一方面,人們不遺餘力地吹捧優等生,並且希望每一個兒童都向着優等生的方向努力;另一方面,所有人卻又在心中懷着嫉妒甚至仇恨,貶斥優等生爲只會做題的廢物。以上兩種觀點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矛盾的心理是麥克尼爾見證到的常態。表面上的恭敬與禮貌可能代表着敵意,等到所有人都學會了戴面具之後,真性情的【天真派】就會成爲所有人眼中的怪胎。

姜順德一家的悲劇是從姜順德來到韓國的第十個年頭開始的。那一年,樸明德成爲了韓國的總統,並雄心勃勃地宣佈了他的改造計劃。樸明德總統和他的專家們認爲,韓國在21世紀的前十幾年中出現的一系列問題,其根源在於對市場的過多管制。只要全方位地減少對企業的限制,採取諸如減稅等手段,就能讓市場恢復活力,進而帶動韓國的經濟繼續增長。這位總統的奇思妙想極大程度地改變了韓國,使得韓國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中午12點16分左右,驅車趕到那家公司現今辦公地點的麥克尼爾,從一名形跡可疑的僱員身上拿到了裝滿複印件的文件袋,並匆忙地跑回轎車內,和自己的同伴們翻閱着這些記錄着時代變遷的重要檔案。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麥克尼爾的臉色變得發青,“這樣說來,韓國人打算把樸明德送進監獄,也就順理成章了。他所謂的減少管制,實質上變成了沒有管制,也就是真正的無法無天。”

鑑定書和處理意見上的簽名預示着姜順德的父親遇到了怎樣可怕的結局。在一起工地事故中,姜順德的父親遇難,而公司認爲其家屬沒有任何理由索要賠償。受僱於企業的律師從法律中尋章摘句地進行解釋,大言不慚地聲稱工傷是由員工自己的疏忽造成,和企業完全無關。得不到任何賠償的姜家從勉強維持生活的邊緣掉落,成了不折不扣的貧民羣體。沒過多久,姜順德的母親選擇了自殺。

“……你跟我說過,那天你在半路上遇到了準備摘取器官的人體器官販子。”伯頓緊緊地攥着這些顯現出了褶皺的複印件,“他們把理念理解錯了。這些東亞地區的做題專家和書呆子根本讀不懂什麼叫自由……”

“其實我們的理解也有各種偏差……”麥克尼爾咳嗽了一聲。

“確實如此,但我是說他們甚至不懂怎麼掌握平衡。”

有願意爲強權效忠的律師,有爲了博取功名而不惜爲罪大惡極的罪犯申請無罪辯護的律師,自然也會有願意捍衛正義的律師,哪怕他們寄予厚望的理念可能只是空中樓閣。工傷和僱主無關這種荒唐的邏輯引起了律師行業中的大地震,挺身而出反駁這一歪理邪說的律師中,就包括如今的國會議員金京榮,還有他的業界前輩(同樣身爲國會議員)樑振萬。

“那家律師事務所現在還在經營,只是和他們兩人已經無關了。”伯頓提醒麥克尼爾。

“無妨,我們去拜訪一下。”麥克尼爾做出了決定,“姜順德的案子必須以一種參與此事的各方都能接受的結局告終,這是我們繞不過的考驗。”

麥克尼爾低估了那件事的影響力,樑律師的英勇在法律人士中成爲了傳說。縱使他可能希望藉此爲從政獲取更多的名望,面對財大氣粗的企業終究是一項挑戰,更不必說他們的對手是身經百戰的同行而不是隻會拿錢辦事的業餘人士。來到律師事務所並僞裝成熱心記者的麥克尼爾探聽到了一些有趣的傳聞,那可能是導致樑振萬最終大獲全勝的根本原因。從一開始,樑振萬就沒有打算直接從法律上打敗對方,而是將突破口放在了一個雖然不合理但看似符合常識的概念上,即工傷是僱員自己造成的。案子前後拖延了半年,直到2014年初,樑振萬的對手才發現他們的敵人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狡猾。爲樑振萬前後奔走的金京榮聯絡了大量其他領域的學者,並公開發表論文證明即便僱員的所作所爲完全符合相關安全規定,工傷也總有一定概率發生,更不必說許多僱主長期增加工作強度並迫使僱員帶病工作了。場外干擾因素使得輿論出現逆轉,緊接着又有記者爆出這家企業的社長涉嫌經濟犯罪。2014年3月17日,連撫卹金都不想支付卻能在賭場一擲千金的趙宗贊社長跳樓自殺,他的繼任者被迫賠償了姜順德一大筆錢。

“樑振萬簡直是姜順德的恩人哪。”離開律師事務所後,還沉浸在那種勇者和惡龍搏鬥的幻覺中的米拉依舊難以自拔,“沒有樑振萬和金京榮的努力,姜順德的人生早在十年前就結束了。”

“這就是事件變得棘手的另一個原因:姜順德的所作所爲會直接影響到這兩名國會議員還有他們代表的反對派。”麥克尼爾並不看好彈劾的前景,“他們做律師時,可以不顧一切地向對手發起進攻,而現在他們身上的每一個污點——哪怕是編造的——也會讓他們的行動受到阻礙。”

伯頓則略帶譏諷地說,東亞地區的居民哪怕口頭說着自己不在乎出身,依舊會在潛意識中用出身判斷一切。姜順德和他的父母是脫北者,這成爲了原罪,以至於爲他打官司的律師們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響,樑振萬更是曾經被指責通敵。比起正義是否得到伸張,有些人更在乎的是誰的正義得到了伸張、正義在什麼人身上得到了體現。

“他們逃出了一個用出身決定人生的地方,來到了另一個用出身判斷價值的地方。”伯頓引用了黑格爾的觀點來評判他眼中的東亞地區,“只是歷史的循環罷了,永遠沒有新鮮事物。”

麥克尼爾笑了笑,沒說什麼。伯頓有他的想法,麥克尼爾則有自己的見解。在中東潛伏多年的伯頓見識到了與美國和歐洲完全不同的生活,也接觸了許多與他原有的思維截然相反的觀點,這些都讓伯頓的思想變得更靈活。與此同時,一些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可能被輕易剷除,它們更換了生存方式,寄生在腦海中。

但是,麥克尼爾不會去批評伯頓,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去隨意地評論有着完全不同經歷的人得出的不同結論。事實便是,那些從事犯罪的難民讓所有難民的形象一落千丈,即便是老實地工作的難民也免不了被敵視。他可以不認同對應的觀點,但無法否認和拒絕事實。

現在,姜順德的犯罪拼圖只剩下了最後一塊。勉強地讀完大學的姜順德回到釜山,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開始了他的人生徹底脫軌前最後的平靜生活。願意認真幹活又從來不在背後胡言亂語的僱員往往值得上級信任,幸福生活似乎正向着他招手,如果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姜順德的故事或許會在若干年之後作爲成功人士的典範被記錄在歷史中。一個出身貧寒、生活困苦的平民,在經歷貴人相助後開啓了新的人生並不斷地奮鬥,最終成爲了名副其實的社會精英,這是相當老套但卻被無數人相信的模板。

麥克尼爾至今很難說清毀掉姜順德的到底是虛無縹緲的正義感還是那份源自少年時悲慘人生的共情。他的公司引進了一套新的考覈標準,利用電子腦信息來判斷廠區工人的工作時間和效率。這套有些僵化的考覈標準直接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計算機系統會將怠工的僱員直接開除,但有些人僅僅是當天身體狀態不好或恰好在衛生間多浪費了一些時間。只有完全義體化的工人才能無視這些因素,而窮困潦倒的平民根本沒錢進行那項改造。許多工人染上了腎病,並在病情明顯地影響了工作效率後自然而然地被開除了。憤怒的僱員和家屬們決定控告這家企業,被派去處理問題的恰恰是當時成爲了職業經理人的姜順德。

如果米拉竊取的情報正確,姜順德在提供給上級的報告中完全倒向了那些僱員。

“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麥克尼爾喟然長嘆,“然而,他沒有那樣的運氣和本事。”

姜順德不僅被開除了,而且被扣上了竊取公司商業機密的罪名。起訴無疾而終,策劃陰謀的始作俑者也許本來就沒打算認真地對付姜順德,即便是職業經理人也不過是能夠被大人物們隨時碾死的螞蟻罷了。逃過了牢獄之災的姜順德丟掉了工作,也無法找到新工作,他的【惡行】被記錄在案,所有企業的人力資源管理部門都知道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幹出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衆口一詞地認定姜順德是害羣之馬的職業經理人們在各種場合批判姜順德,並將他作爲一個反面案例進行宣傳。屋漏偏逢連夜雨,四處奔波求職的姜順德在2023年6月27日的晚上被一羣難民搶劫,對方採取了十分老套的方式從他的賬戶中轉走了全部存款。一貧如洗的姜順德流落街頭,他的人生徹底失去了未來。

他消失了一個多月,等到他再次出現時,作爲職業經理人的姜順德已然被毀滅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內心充滿了瘋狂和仇恨的連環殺人犯。7月8日,姜順德開始了他的報復,對象則是他以前的同行和那些把他更深地踩進了沼澤裡的難民。第一份視頻是在一個多星期以後出現的,那時姜順德的犯罪手法還不太熟練,他只是直截了當地把受害者殺死,而沒有采取任何手段折磨對方。

即便那時姜順德的報復存在一絲正義色彩,當他頭一次嘗試將受害者大卸八塊後,任何理由也不能反駁他已經成爲魔鬼這一事實。與麥克尼爾的第一印象相反的是,姜順德選擇目標時從不挑剔,更不分男女,只不過那些看中了他的身份並試圖藉助他的破壞力來間接地動搖韓國的日本人更偏愛拍攝和女性受害者有關的視頻。除了根據【東萊物產】中的數據確定作案目標外,姜順德還曾經試圖縱火焚燒某些企業的辦公樓,所幸他未能成功實施犯罪。

姜順德以前是朝鮮人,更是受過金京榮和樑振萬兩名國會議員幫助的【弱者】。挑戰並彈劾總統的動機一旦被懷疑,迎接他們的只會是失敗。當然,日本人並不想幫助李璟惠總統,他們更希望看到的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一個地區只能有一個主導者,不發生戰爭的情況下,決定地位的便是經濟。內耗持續時間越長,經濟越受到影響,韓國的虛弱有利於日本完成【從廢墟中崛起】的目標。

“但是,這裡還有很多疑點。”麥克尼爾把轎車停在一家商場門口,他準備在這裡和任隊長見面,“導致姜順德變成連環殺人犯的,自然是他那時受到的一連串打擊。不過,日本人能迅速地介入事態並讓姜順德爲他們所用,這就說不通了。即便現在日本和韓國之間早已不存在過去依靠合衆國維持的盟友關係,日本對朝鮮的警惕不會比韓國更低。”

“朝鮮在日本有一些從事諜報工作的組織,會不會是他們乾的?”伯頓提出了一個可能的解答,“你看,朝鮮肯定很在乎到底有誰流亡了、流亡者是不是轉而變成了敵人對付他們的工具,那麼他們會想方設法通過外國來確認流亡者的狀況,或許這就給了日本人一個機會……”

“不對。”

這聲音不是來自麥克尼爾,而是來自一直被伯頓忽略的米拉。伯頓和麥克尼爾討論問題時,米拉總是保持沉默,以至於伯頓差一點忘了這裡還有一位能輕而易舉地入侵大部分計算機網絡的專業黑客。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通過外國來獲取情報,那麼和韓國關係更好的大東合衆國顯然是首選。”米拉放下筆記本電腦,不顧伯頓的驚訝和不屑,繼續補充道:“實際上,日本和朝鮮、韓國的關係都很差,十幾年前新濱被襲擊的那一次,懷疑對象就同時包括——”

麥克尼爾遲遲沒有等到下文,只見米拉表情痛苦地捂着頭,把腦袋埋在了兩腿之間。有着類似經歷的麥克尼爾對此感同身受,他不想再體驗那種令人痛不欲生的不適感,儘管他並不確定米拉的感受是否和他相同。

“她這是……”伯頓狐疑地望着麥克尼爾,“喂,怎麼回事?”

“別問我。”麥克尼爾一頭霧水,“她說的是落在新濱的導彈……大東合衆國沒有嫌疑,因爲他們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其實,我也覺得日本人當時在自導自演。”

確認米拉恢復正常後,麥克尼爾才離開轎車,上樓去尋找等待已久的任隊長。事情的真相會以何種面貌向外界公開,就掌握在這些人手中。有時候,真相反而會帶來更糟糕結果,尤其是當公衆對於同一事件的看法出現兩極分化時。

麥克尼爾把最後一份彙總資料交給了對方,等待着這名情報人員的回覆。利用姜順德的身份獲取了更多信息後,任隊長又在幾天前策劃了一次新的逮捕,以便成功地將執行任務的手下回收。現在,姜順德的電子腦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裡,等待着他的是法律的制裁。

“您打算怎麼做?”

“看來只能想辦法把責任推給外國人了。”任隊長若有所思,“比起北方的同胞和流離失所的難民,還是日本人適合充當發泄仇恨的目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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