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甚至都沒有跟鳳之桃對視。
因爲他知道雲千載既然能跟他說,自然也就會跟其他兩人說。
“所以說,這些失蹤之人,多半就是李元在搗鬼了?”
鳳之桃的聲音又在計緣的腦海裡邊響起。
“不一定,但多半是跟這李元脫不了干係。”
雲千載繼續說道。
師兄妹幾個彼此傳音,就跟搭建了一個簡單的“聊天羣”似的。
走在最前邊的冉魁聽着自己師弟師妹的言語,終究忍不住傳音說道:“以我在外行走多年的經驗來看,不要急着對一件事情下定論。”
“這是修仙界,很多時候就算是你親眼看到的事情,都不一定是真相。”
“比如說我在上商山上邊的時候,就曾遇到過一件事情,一具大嘴食蛤正在吞食一個御靈門道友的屍體,當時另一位道友見到這情形,二話不說便出手將那大嘴食蛤打殺了。”
“可等着事後才知道,那頭大嘴食蛤是那個御靈門道友未曾契約的靈獸,大嘴食蛤見着他死了,就想將他帶回家的,可結果……”
冉魁想用自己這個過來人的經驗,傳授自己師弟師妹們一些道理。
計緣聽着這話,沒來由的有些沉默。
而且他也發現了這黑龍島的一衆長老有點問題,要不是沒機會,剛剛在大殿裡邊的時候,他就想着用破妄神瞳看看了。
因爲那些個長老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的確有點怪。
而且他們一個個的似乎都知道點什麼,但又都不敢說。
能傳音雲千載的那個,估摸着是真的跟他關係還不錯,知曉這位“雲家老祖”是什麼性子,不然不敢開這個口。
“總之這黑龍島上上下下的確透露着奇怪,你們都跟着我,別散開了,一切小心爲上。”
四個師兄弟裡邊,當屬冉魁經驗最爲豐富,再加上他又是大師兄,自然是得護着自己師弟師妹了。
雖是剛來一會,他就嗅到了不一樣的意味。
師兄師姐都開口了,計緣也便給他們三人傳音說道:“都這個時候了,李元還敢單獨讓那兩個長老去守黑龍石……的確有些奇怪。”
“如果這黑龍石真的這麼重要,他怎麼也得多派幾個長老在那守着。”
“而不是讓這兩個長老在那守着,這基本上就是讓他們去送死了。”
鳳之桃緊跟着傳音,“而且你們就沒發現嗎,我們水龍宗作爲上宗來人了,假丹修士帶路,來的還是四個金丹弟子。
就這陣仗,哪怕是放在其他五個仙門,都有金丹真人出來接待了,但是這黑龍島的玄龜真人竟然都不露面,多少有些不把我們水龍宗當回事了。”
“這點李元說了。”
冉魁回答道:“說玄龜真人已經快到大限了,此番是閉死關去了,如若不然他們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我還是覺得,背後殺人的就是這玄龜真人,保不準就是他到大限了,所以修煉了什麼奪人精血續命的魔功,一直在殺人。”
雲千載堅持了他的看法。
計緣也覺得有那麼點道理,因爲這二師兄分析的頭頭是道。
但是冉魁卻不再理會了,沒有實質性的結果之前,什麼都是胡幾把猜,而且玄水真人真正下發的任務還是守住黑龍石。
至於黑龍島的事情,並不在任務裡邊。
等着計緣幾人從這大殿離開後,便各自喚出了飛舟,朝着斷崖方向掠去,只是還沒離開這黑龍島的建築羣,計緣便見着一艘帶着水龍宗旗幟的法船從島上升起。
隨後朝着西邊的大陸方向飛去。
“嗯?”
計緣看見了,最前邊的冉魁自然也看見了,他飛舟放緩,朝着那艘法船上邊的人拱手問道:
“不知是哪位師兄弟當面?在下武悼島主。”
計緣則是傳音鳳之桃問道:“怎麼我們宗門還有人在這執行任務嗎?”
“掌門師叔沒說,我也不知,看看是誰再說。”
衆人停下,李元便主動解釋道:“這是貴宗前來我們島上收龍涎的道友,每隔三個月便會來一次。”
而隨着這法船的靠近,計緣也看清了來者到底是誰。
只一眼,他就覺得這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因爲這艘法船的領頭之人,赫然是……風逸塵!
當年那個練氣期第一人,明明死在了九幽洞天,卻還能活着回來的那位……當然,當年是叫做風逸塵。
現在被奪舍之後,應該喊他……司徒楓。
韓飛雨曾經將這奪舍老怪的真名告訴過計緣,他也一直記着,沒曾想竟然會在這遇見。
計緣眯眼看向這位當年的老朋友,從九幽洞天出來的時候都還只是練氣巔峰,這纔過去幾年,就已經築基中期了。
計緣縱使窮盡身家,還拜了結丹修士爲師,修行速度都沒他這麼快。
你是真的演都不演了啊!
計緣看見了他,他自然也是看見了站在人羣后邊的計緣。
只見風逸塵站在這飛舟的最前邊,先是朝着冉魁拱手施了一禮,“在下黃楓島主風逸塵,見過武悼師兄。”
司徒楓,號黃楓島主。
“原來是黃楓師弟,沒曾想師弟竟在此處執行任務,辛苦了。”冉魁臉上掛着得體的笑。
風逸塵也是配合着雙手一攤,“沒辦法,商山上邊需要人手,門內同樣需要有人操持,不瞞師兄,我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年了……後邊的計兄與我乃是好友,他知道我的。”
“哦?”
冉魁回頭看向自己的小師弟。
計緣看似從風槐飛舟往前走了一步,但身形卻沒怎麼動,他朝着風逸塵拱手笑道:“許久不見風兄,端是風采依舊啊。”
“計兄客氣了。”
風逸塵同樣笑了笑,然後又看了看後邊的黑龍島掌門李元,只見他眉頭微皺,“敢問諸位師兄師姐前來,可是爲了那修士失蹤一事?”
計緣沒說話,冉魁也不說話。
只有李元在微笑着,卻也不好開口。
他也知道,縱使都是水龍宗同門,可有些該藏起來的事情,還是得藏着,就像這執行任務一樣,都得保密。
風逸塵見狀尷尬的笑了笑,“是這樣的,我在這也有幾天了,無意間發現了點事情,還準備告知師兄呢。”
“不知黃楓道友發現了何事?”
李元一聽就趕忙問道。
風逸塵看了看他,最後目光還是落在冉魁身上,這才說道:“背地裡偷人的是一頭三階妖獸,意思是一頭三目暗獸,行走於黑暗,殺人於無形,還請諸位師兄弟小心,在下任務在身,就先告辭了。”
風逸塵說完朝衆人抱了抱拳,隨後才催動他腳下飛舟調轉船頭,離開了此地。
“三目暗獸,怎麼會是這玩意?!”
李元被嚇得臉色蒼白。
畢竟真要是這玩意的話,別說是他,就算是宗門老祖出來,也抗不了幾下啊!
……三目暗獸,此地真有這玩意?
計緣升級就用到過這玩意,他腦海當中念頭飛快閃過,最後瞥了眼離去的飛舟,他猛地放開自己堪比金丹的神識,追上了風逸塵的身影,而後傳音說道:
“司徒道友,此言可當真?”
原本都已經駕馭飛舟瀟灑離去的風逸塵在聽見這話之後,猛地怔住,原本輕鬆的臉色瞬間僵住,但轉瞬又恢復了自然。
“哦?不知是哪位兄弟?沒曾想我們這水龍宗還挺熱鬧,大家都往這擠啊。”
風逸塵放緩了飛舟的速度,在自己識海說道。
計緣不知商庭還有誰,只好實話實說。
“我是跟梅莊主混的。”
“紅雷真君?白鶴道友,還是……雛菊,雛菊應當不是,你是白鶴道友還是紅雷道友?”
風逸塵追問道。
計緣默默將這三個人的道號記下,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名字只是個代號,司徒道友還是說說吧,此地當真有三目暗獸?”
“其餘事我們回宗再說。”
“沒有,假的,我胡說想嚇唬嚇唬一羣小孩子的,三目暗獸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哈哈,鬧着玩呢。”
風逸塵打了個哈哈。 等他說完,計緣的身形也已經離開了他神識所能探查的極限。
沒再神識傳音了,風逸塵多少鬆了口氣,他回頭看了眼計緣等人離去的身影,心中笑笑。
三目暗獸?
有嗎?
興許吧,也不知道那老東西到底還有沒有。
於他而言,我司徒楓爲何要跟你說實話?你難道忘記了,當年在商庭的時候,大傢伙可都是喚我……司徒老妖!
‘有點意思,留在這興許能有一場好戲看,可惜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能錯過這場好戲了。’
“……”
“風逸塵那人說的話不可信,真真假假。”
計緣先是傳音自己的師兄師姐,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想了想,再度說道:
“他早已經被商庭的元嬰老怪奪舍了,他現在出現在這,此地多半是有什麼大問題,我覺得事情多半沒那麼簡單。”
“什麼?他被商庭的人奪舍了?!”
冉魁最先反應過來,然後連忙傳音說道:“師弟你可當真,既如此,我們得速速將這事情告知師父和掌門師叔才行!”
“不必,他們都知道了,而且像是故意將這商庭的人留在我們宗門的。”
這點計緣已經從花邀月口中得知,並且還在孔西鳳那邊得到了確認。
“可這是爲何?”
鳳之桃疑惑問道。
“不知,總之這風逸塵說的話不可信,三目暗獸不敢肯定,但我能肯定的是,這裡邊有鬼。”
計緣篤定說道。
商庭的人,就沒好貨。
“那依師弟的意思是,我們先返回宗門,將這事告知師父和掌門再說?”
“……換做是我的話,我的確是會這樣。”
計緣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爲宗門辦事可以,但是爲宗門賣命……那不行。
“先看看吧,我到底結丹了,就算宗門派別的金丹修士過來,都不一定如我。”
冉魁這個大師兄一錘定音,計緣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不多時,幾人來到了這處斷崖下邊,此地有個用陣法符籙勾勒起來的門戶。
“黑龍石就在這裡邊。”
李元說完便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計緣幾人對視了一眼,最後冉魁傳音說道:“跟上,我打頭陣。”
“我殿後。”
計緣趕忙傳音說了句。
鳳之桃兩人也沒什麼異議,只是盡皆放出自己的神識,又喚出了自己的攻伐靈器。
計緣單手掐訣,先是喚出了上品護身靈器龍鬚盾,隨後又是讓流霜飛劍懸浮在身旁。
當然,最合適的靈氣自然是哭喪散人贈與的五毒蛇杖了,只可惜,他擔心自己取出來後,會被冉魁當做魔修給抓起來……
同時他也打量了一下自己師兄師姐的情況。
走在最前邊的冉魁手持一柄大戟,其模樣看起來比計緣的破山大戟還要誇張,鳳之桃手中握着的是一柄紅色鳥羽製成的羽扇。
至於雲千載的話,則是手握一個陰陽兩面的陣盤,靈氣注入,陣盤散發着微微的光亮,連帶着周身都有護身光罩亮起……誠然,逼格這一方面,雲千載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弱於人的。
甬道幽深。
但是好在左右兩旁的洞壁上都有火架,計緣神識一點點查探,發現上邊還有粘貼過符籙的痕跡,從上邊殘留的氣息來看……
這些符籙都是震懾邪魔的符籙。
計緣右手很自然的垂下,於是袖子裡邊便很自然的多了數十張二階鎮魔符,同時他也不忘將這消息傳給冉魁三人。
“無妨,小師弟你照顧好你自己便是。”
冉魁見計緣這一路走來,都在爲他們三人考慮,也是忍不住出聲安撫了一句。
不多時,一行幾人便來到了這甬道盡頭的一個巨大石室當中。
牆上插着粘貼了符籙的火把,若沒什麼意外,這火把燃燒個一年的時間都不用換,而這石室中央,則是清晰可見一頭蛟龍模樣的怪石。
並非說是那種雕刻的極爲精緻的蛟龍,只能大致看出是個龍形。
黑色巨石化作的蛟龍,龍嘴微張。
計緣神識掃過,發現這龍嘴裡邊的確有些溼潤,有些像是朝露凝結在此處。
而在這龍嘴下邊,則是擺放着一口差不多顏色的黑碗。
“這便是黑龍石了。”
李元上前,走到這黑龍石旁邊介紹道:“先前那兩位長老就是在這鎮守黑龍石,然後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冉魁未曾言語,只是默默的從儲物袋當中取出一柄陣旗,插在地面,霎時間便有一條條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的藤蔓從地面鑽出,攀爬,最後佈滿了整個石室。
手握陣盤的雲千載則是圍繞着這黑龍石轉了幾圈,他手中的陣盤則是轉動不休,其上還有一道道圓弧模樣的白色光華散開。
沒等轉幾圈,他就瞭然道:
“聚環島四海之靈蘊,難怪能形成這輔助修行的龍涎了。”
說完,他便再度傳音計緣三人,詳細解釋道:
“此地那是天地形成的風水寶地,宗門那邊估計早就探查清楚了,準備將這黑龍石取回去,放在墜星河岸,也能有此效果。”
計緣能看出些許門道,但不多。
不同於雲千載這廝,裝逼是裝逼,但也的確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諸位,如何啊……可曾找到那三目暗獸的蹤跡?”
李元聞言忍不住追問道。
冉魁緩緩搖了搖頭,嘆氣道:“此物頗爲狡詐,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的,李兄還是速速回去先守住其他弟子再說吧,這黑龍石,便交由我們鎮守好了。”
“不是。”
李元臉色稍變,“武悼兄,難道不應該去尋那妖獸的蹤跡嗎?”
“呵呵,李兄難不成真信了那話,此地傷人的是人還是妖獸,李兄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
冉魁自從來了這黑龍島,才知道李元沒有說實話,此時自然也沒了什麼好臉色。
“這……” щщщ ●ⓣⓣⓚⓐⓝ ●¢ Ο
“那人的真是目標就是我們水龍宗的人,既如此,我們在這等着他過來便是了,李兄若是不想被誤傷,還是速速退去吧。”
冉魁說完,便原地坐下。
李元又看了餘下的計緣幾人一眼,最後只好抱了抱拳,這才轉身離開此地。
他一走,計緣三人對視一眼,便是聚到了冉魁身邊。
“魔修,就算是真有什麼三目暗獸,也是那魔修豢養的,而且還沒完全成熟,如若不然……根本不必這麼麻煩,整個黑龍島上的活物,都會是這三目暗獸的資糧。”
冉魁說完便伸手指向來時的甬道,“路上有許多鎮魔符的痕跡,李元他們先前多半是知道那個魔修的。
若是有過關押的話,估摸着那魔修就被關押在了這洞窟裡邊。”
計緣能察覺到那些痕跡,冉魁自然也能發現。
“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鳳之桃眉頭微皺,“那魔修多半是已經盯上我們了,此番殺這兩個長老,也就是爲了給我們下馬威。”
雲千載回頭看了眼爬滿了藤蔓的黑龍石一眼,“若是問小師弟的話,那肯定是現在卸下這黑龍石,然後直接返回宗門了。”
……二師兄你還真瞭解我。
計緣見着他們的目光看來,笑笑不說話。
因爲不管他怎麼說,此次行動的決策權都在冉魁身上。
可就當他以爲冉魁會要婦人之仁,留在這鎮守黑龍石,坐等那魔修上門的時候,卻聽這位武悼島主沉聲說道:
“老二,你精通陣法,卸了這黑龍石帶走。”
“老三,準備一下,一會隨我打上門去,將李元那廝捉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