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枯蘭似乎正要進來,迎面差點直接撞到了鄭確的懷裡。眼見鄭確已然清醒,枯蘭動作頓時一僵,但她反應很快,急忙開口解釋道:“公子,你沒事吧?”
“奴家不是在排隊,奴家是來救你的!”
聞言,鄭確不禁一陣沉默。
自己剛剛醒來的時候,只有鬼新娘在房間裡,不出意外,應該是鬼新娘被他在地府中下了命令之後,不敢再讓枯蘭採衤卜自己,便把枯蘭叫出了房間。
這便是枯蘭現在在外面排隊的緣故……
想到這裡,鄭確也沒功夫跟枯蘭計較這些,當即問道:“這是什麼地方?鬼新娘在哪裡?”
“還有,青璃、念奴她們呢?”
枯蘭定了定神,迅速回道:“公子,這裡還是舒家堡,羅浮……鬼新娘把這地方佔下來了。”
“現在這裡到處都是鬼新娘的眼線,想要逃出去,十分困難。”
“公子跟奴家來,奴家帶公子去見其他鬼僕。”
還在舒家堡?
鄭確聞言,頓時有些詫異,爾後很快想到了羅浮雨之前提到的“陰宅”。
這個舒家堡,現在可能就是一座陰宅……
於是,鄭確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在前面帶路。”
枯蘭當即非常聽話的應道:“是,公子。”
說話間,她帶著鄭確朝外走去,穿過一間堂屋,走出大門,便是一條寬敞的迴廊,這回廊一側開著一扇扇門窗,另一側則如同懸崖般,俯瞰下去,赫然正是起居之所的那座廣場。
只不過,原本存在於廣場上的“怪異”,現在已經完全消失,高臺上的赤紅香爐,也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大小小紅色絹花簇擁的“囍”字屏風。
這片鑿山而建的屋舍,本來家家戶戶門口都放著一盞油燈,如今則皆被大紅燈籠替代,門窗上更是貼著一個個斗大的“囍”字。
赤紅錦毯鋪設滿地,鮮紅的光影交錯,將整個山腹暈染成一片明麗刺目的色調,猶如浮動的血海。
一眼望去,這起居之所,就好像徹底沉浸在大喜的歡欣中一般,華麗喜慶的淋漓盡致。
但細看之下,一盞盞大紅燈籠,宛若一隻只血色瞳孔,直勾勾的盯著鄭確,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古怪之意。
在【靈目術】的視野中,這些屋舍每一座都陰氣濃郁,不斷逸散出絲絲縷縷的黑氣,所有黑氣翻騰著浮上半空,在山腹頂部匯聚成一片不詳的陰雲,蓋子般罩住了廣場。
透過屋舍門窗望進去,裡面彷彿一口烏黑的井水,沉甸甸的寒意徹骨,似藏匿著衆多鬼物。
鄭確收回視線,心中瞭然,舒家堡已經被鬼新娘佔據,如今這起居之所裡住著的鬼物,多半不是舒家堡本來的鬼物,而是鬼新娘,以及鬼新娘帶來的那些隨從……
枯蘭如今帶著自己離開,鬼新娘必定已然察覺。
但由於地府的緣故,鬼新娘明顯沒有阻攔他的意思。
這麼想著,鄭確跟著枯蘭,走下山壁,穿過空空蕩蕩的廣場,進入甬道之中。
甬道里跟之前一樣,空曠逼仄,苔蘚斑駁,除了陰氣更加濃郁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踏、踏、踏……
鄭確和枯蘭走了一段時間,沒有遇到一頭鬼物,很快,前方出現門戶,出口已然在望。一人一鬼一前一後走出有簡筆屋舍圖案的門戶,來到了之前的那座小圓廳裡。
這裡同樣張燈結綵,裝飾一新,地上【陰皿】的碎陶片已經被打掃一空,之前打鬥震塌的沙塵碎石也都被清掃的乾乾淨淨,還鋪了一層大紅氈毯。
髑髏爲頂、黑幡爲面的招魂幡仍舊斜插在原來的地方,幡面無風自動,宛如水流般在半空不斷翻卷著。
鄭確看到招魂幡的剎那,眼前視野陡然變化,他一下子出現在了破敗廣殿裡,面前的斑駁長案上,擺放著攤開的【生死簿】,旁邊則是新得的那塊驚堂木。
望著周圍熟悉無比的環境,鄭確面色微僵,立時清楚,自己現在修爲太低,一靠近招魂幡,魂魄便被勾了出來!
“枯蘭這次的動作有點慢,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給我撐傘……”
“不過,招魂幡位置沒有變,青璃肯定還在招魂幡裡。”
“就是不知道,念奴和舒雲瓔,現在處境如何……唔……”
鄭確正想著,忽然感到一陣過電般的酥麻感,瞬間傳遍自己渾身上下。
短暫的失神之後,他立時反應過來,這個枯蘭,又趁機對他的肉身下手了!
鄭確瞬間明白了枯蘭這次沒有給他撐傘的原因,對方不敢當著他的面,採衤卜他,只敢在他昏迷的時候動手。
因此,對方這次是故意的,對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
舒家堡,小圓廳。
招魂幡斜插在地,幡面翻卷如雲。
枯蘭狀若恭敬的隨侍鄭確身側,只見鄭確肉身剛一靠近招魂幡,忽然一動不動,魂魄宛若憑空消失一般。
對於這樣的情況,枯蘭一點沒有意外,她立時伸手扶住鄭確即將摔倒的肉身,抓著重新返回起居之所。
這個時候,可能是看到了鄭確的緣故,招魂幡中立時傳來青璃傲慢的語聲:“你這小賤蹄子,人族小兒怎麼在你那裡?”
說話間,一陣凜冽魂風,自幡面中吹出,目標明確的朝著枯蘭颳去。
枯蘭絲毫沒有理會青璃的意思,當即加快速度,三步並做兩步,衝進了簡筆屋舍印記的門戶裡。
下一刻,魂風嘯叫著撲到門戶上,就好像撞到了什麼銅牆鐵壁一般,戛然而止,無法寸進。
招魂幡中的青璃頓時大怒,旋即又奮力颳起陣陣料峭魂風,皆朝著枯蘭離開的方向而去。
呼呼呼……
小圓廳中霎時間風聲四起,吹得衆多紅綢、帛花獵獵作響、東倒西歪,然而,任憑魂風在小圓廳中任意肆虐,只要觸及甬道入口,都被陣法升起的屏障擋了個結結實實……
很快,甬道中動靜快速消失。
枯蘭帶著鄭確的肉身,已經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