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海邊緣。
在三位支柱身後，趕到的孔宣等聖人駐足在光陰長河中。
有聖人凝重道：“不可深入，或許有陷阱！”
“不錯，我們就在此負責接應，更爲穩妥。”有人應道。
孔宣有些猶豫。
他有些後手，哪怕闖一趟葬海也無懼，在猶豫是否要跟上。
而就是孔宣遲疑的這個時間。
葬海深處，虛帝的身影衝了出來，混沌籠罩的姿態潰散，露出了真容，竟是一位女子，姿容不輸月神，卻是殺氣騰騰。
此刻她的氣息跌宕起伏，顯然受了有不小的震盪。
“虛帝！是否有追上？”
“葬海深處是什麼情況？”
“聖王和蒼青之主呢？”
諸聖追問，心中有些不對勁，因爲這時間實在太短了。
虛帝沒有回答諸聖，出來後，猛然回身看向來的地方。
在她身後，一方界域朦朧呈現，無盡混沌氣瀰漫，其中盤踞着一尊龐然大物，每一片黑鱗都大如星辰，其中蘊藏着獨立宇宙，一雙漆黑大翼更是不見邊緣，超越了界域的盡頭。
這是一頭“真龍”!
【六天祖龍】！
哪怕是諸聖在看到這頭真龍時，也不禁面色一變。
遠在神殿的幾位界外真聖，有人忍不住窺探，想要洞察這位虛帝的真身，卻是直接渾身巨震，強行嚥下了咳出的鮮血。
這一刻，混沌海中的祖龍睜開了幽冷的雙眸，釋放了自身塵封已久的氣血精氣，雙翼橫斷古今，無盡宇宙由此坍塌。
“葬海又如何，真以爲這就能困住我等？當年不是沒斬開過！”
虛帝冷喝，殺氣騰騰，動用了禁忌手段，混沌氣瘋狂涌動，頭頂一雙真龍角斬出足以劈開大宇宙的驚天之虹，竟是直接斬開了“三不沾”的葬海！
就像一劍斷海，讓葬海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裂隙！
這般手段，令諸聖悚然。
他們似乎還是小覷了這此界的幾位最古真聖！
沉寂無聲的葬海最深處，可以看見璀璨到極致的光在沸騰，那是有人在開道！
每一縷光都足以貫穿星空，在虛帝的接引下，蒼青與聖開道殺了出來。
二人顯然遭遇了陷阱，聖王渾身像是燃燒般，璀璨奪目，被無上神光籠罩，其中顯現的大道符文絢爛而攝人心魄。
他並未多說什麼，但氣機早已可吞星河，吞吐着無數年養成的無敵大勢。
二人出來後，駐足宇宙，回身鎖定深處的一道身影。
諸聖循着他們來源處望去。
一尊矗立深處，身披甲冑的存在平靜而立。
而在祂身側，竟然矗立着十數道氣息晦澀、磅礴的身影。
諸聖心中悚然，這是什麼情況？
葬海中的“大物”不止一尊？！
“皆是過去幻影，此人修行之道，應當是傳說中的【萬古千秋史】。”
聖王突然開口，冷漠踏步前行，似乎還想一戰！
“【萬古千秋史】？”孔宣低語，忽然倒吸一口虛帝那邊飄來的混沌氣，震驚道，“這不是當年那些人送出手的殘經嗎？！他居然修成了？他修的是殘經還是完整的道法？”
這話一出，在場聖人中頓時隱隱騷動了起來。
有五大支柱時期活下來的古聖追問道：“是指當年來‘傳道’的那幫人？！”
自從五大支柱歸來，界外勢力的滲入，太幽一脈那邊，就有傳聞流傳開來，說五大支柱誕生的最古時期，就曾有界外之人來傳道，甚至想收五大支柱入門庭……
不少聖人都清楚，這個傳聞的本意，是想讓他們接納這幫接受界外來客，而不是牴觸。
而唯有孔宣這等先天而生的神聖才知道，這個傳聞其實是真的，但卻是兩段歷史的拼接。
在最早的時期，五大支柱初生，隨後一尊尊應運而生的古神、先天生靈也隨之誕生。
那是一段蠻荒的歲月，沒有禮法，沒有善惡，沒有秩序，也沒有戰爭。
一切都“隨道而行”。
直到有人尋到了此界。
他們爲此界帶來了最早的神道修煉之法，也破壞了這片天地的秩序。
最後，五大支柱聯手諸多先天生靈，一同將他們趕了出去，奠定了最早的統治。
那幫人是最早的界外來客，想爲此方天地傳道，卻沒想到這座界域在誕生之初，就有諸多先天神聖應運而生。
隨後，就是第二批接觸者。
那是五大支柱統治的中期。
五位支柱級別的神聖，已經察覺到了自身所在的瓶頸，試圖更進一步，他們開始主動接觸界外。
那段時間，也是世間萬靈如井噴般大量誕生的時期。
海量智慧種族誕生，界外之人的接觸，五大支柱的放任與“實驗”，讓這方界域的後天修煉踏上了一條高速發展的軌道。
而【萬古千秋史】，就是這個時期，五大支柱從界外之人手中交易得到的珍貴殘經之一。
據聞這其中藏着超脫之法，是過去某位真正超脫者留下的道法傳承，但只剩下了殘經。
蒼青伸手攔下了聖，道：“你在葬海中，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這裡是他的主場。而且……”
他深深看了眼葬海深處，低聲道：
“他不是一個人。”
“他到底是不是超脫者？”孔宣走了過來，沉聲問道。
“不知。”蒼青搖頭，輕聲道，“也許他真的與超脫者有關，但絕不是本體，可能是其殘蛻，或是心魔之屬……”
衆聖心悸，有些罕見的無所適從，今日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心中震動和悚然。
他們本該俯瞰天地，但今日發生的種種事情，都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哪怕是孔宣這樣的先天生靈，古老者，此刻也是眉宇緊鎖。
“他是否是此界一切可疑點的‘源頭’？”
“不確定，但可能性很大，即使不是，也與之有關。”
孔宣與蒼青建立了心靈聯繫，通過心靈傳音隱秘交流，說出了他們這些年查到的一些實情。
“我們之前到訪過光陰源頭，查到了一些詭異處，赫東煌當年證道失敗，與當下的特殊狀態，都是受人暗害……”
蒼青眸光愈發幽深。
他剛歸來不久，還沒機會去探尋光陰長河源頭，但也從聖那裡得知了某些消息。
比如光陰長河與命運長河，相較於他們當年證道前，似乎有所削弱！
誰能讓這兩道超脫級數的長河削弱？
答案只有一個。
幽海。
苦海也是答案之一，但這些年苦海並未現世，所以排除。
而如果真是幽海，那一切暫時就能解釋了。
季驚秋的出手，讓幽海暫時“平靜”，而他所開之道，也與心靈脩行有關。
這顯然不是葬海中的“大物”所願看到的。
當下蒼青所在思索的，是對方爲何要借幽海之力削弱兩條長河的偉力。
“他是誰不重要，打爆就行了！”虛帝周身混沌霧靄隨着殺意而沸騰，身後本體的龍翼僅是一展，就讓星河破碎，無數大星熄滅，一對真龍角更是劃破了永恆，無物不斬！
而無論他們這邊如何表態、逼近，葬海深處的身影始終冷漠橫立在哪，一動不動，就像一具沒有感情的兵器。
諸聖都在各施手段，窺探其本質。
可對方始終籠罩在了一重迷霧中，無論他們如何窺探，都難以看清其本質。
突然間。
對方終於開口了！
“萬古夜未央，殘燭照新霜。一紀又一紀，你們這一代的確很特殊，只可惜，不成超脫，皆是過客，一切榮辱興衰，不過浮塵。”
他的嗓音極爲沙啞，喉嚨似乎有傷，這個層次的生靈居然喉嚨有傷未愈，很難不讓衆聖將他往過去超脫的殘蛻、遺骸等方面聯想，不然誰能傷他，留下不可癒合的傷勢？
他的話語沒有一絲情感波動，只有完全的漠視。
聖未發一言，只是再度踏前一步，表示立場。
也唯有蒼青等故友才知道，聖是真的怒了。
方纔他們在葬海底層，目睹到了一些真相，涉及過去某些無頭慘案，讓聖心中的殺意不可遏制。
蒼青平淡還擊，揭露了部分真相道：“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靜待那心火與智慧光照徹衆生心田，就能穩穩壓制你們，急的應該是你們。”
葬海深處的身影，沉默片刻，道：“這是我的疏忽，沒想到你們這一紀，居然僅隔了萬年，就能誕生這樣的異數。”
蒼青眸光幽深道：“這確實是你最大的疏忽，也會釀就出最大的苦果，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諸聖眸光流轉，明白了蒼青之主的意思，察覺到了其中關竅。
對方最想殺之人，就是他們忌憚之人！
這時候，諸聖中不少人將注意力放回了後方，看到了季驚秋的身影。
有聖人瞬間動容道：“已經結束了？怎麼可能這麼快，大宇宙的道海是給他讓路了不成，一路無阻？”
“說得好像你之前見過有人開道天下一樣。”有人搖頭。
“一位真正的大道之祖，日後在此人面前，誰敢再自稱道祖？皆要更名爲‘道主’纔對。”帝鸞喃喃道，有些失神。
青蓮道人領着季驚秋拜訪凰血宮，彷彿就在昨日，一切都歷歷在目。
這個昔年與守真聯手坑蒙了她數株以她真血澆灌的凰血花的臭小子，如今已經是真正的“道祖”了。
哪怕知曉此刻情形可能不是太妥當，但衆聖依舊難免一陣沉默。
當塵埃落定。
他們才發覺自己又一次見證了歷史的節點。
【守虛靜】的真意已經銘刻進了大宇宙的底層規則。
隨着一陣“清風”吹過，早已走至大道盡頭的諸聖們，心生感應下，就將守虛靜的真意盡收眼底。
“原來如此……是在坐忘與胎息間又開一境。”
“唔，此境一出，日後我界天王再無需世界之力供養，各家天王或許會迎來一個井噴？”
“往日天王稀少，是因爲可供給合道的世界太少，但天人圓滿可不少。”
聽到了衆聖間的議論聲，虛帝橫眉掃去，饒有興致道：“正好，日後開拓的人手不缺了。”
“開拓？”孔宣聽到這兩個字，驚疑道，“你們還沒放棄？”
虛帝看了眼這頭老子天下第一的孔雀：“不開拓，誰來填補大羅天的根基？是大宇宙還是三千閻浮提？不如你把你的五色神光也貢獻出來。”
孔宣訕然一笑，老實說他面對這頭母暴龍有點發憷。
作爲此方天地誕生的第一頭虛空巨獸，這位也同樣是一切神獸之祖。
六天祖龍四字的祖字足以說明一切。
聖回過身，神色冷峻道：“給你們十年時間，有不世大仇不可解的，就儘快進行血戰，再給你們十年恢復期，二十年後，各方歸一，向外開拓。”
此刻的葬海正在復原，兩線海潮正在合攏，就像一道癒合的傷疤。
虛帝動用禁忌手段，也只能短暫分割開葬海。
“一切只是序章，待到大道虛無時，你們會發現，所有掙扎都是徒勞，就連你們身邊的人，也可能是早已定下的‘宿命’。”
葬海深處的存在，背過身，向着衆聖相反的方向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箴言，也讓衆聖不禁各自猜疑起來。
難道在他們當中，有對方的人？
蒼青還是攔下了聖。
這一次的目的已經達到，對方有恃無恐，繼續深入下去，他們恐怕也會遇到危險，甚至遭遇不測。
對方在葬海的佈置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就是不知道到底在其中潛藏了多少年。
“此人先前說了‘一紀又一紀’，加上他修行的【萬古千秋史】，顯然是視自身爲收割者，視我等就如地裡的麥子……”
蒼青傳音道。
“兩種可能，一種他就是當年傳法的那批人，另一種……他是【萬古千秋史】的主人，至少是現在的主人，並與此界的誕生有關。”
聖王沉聲道：“無論是什麼，找到機會，將他徹底殺死！”
對他來說，無論真相是什麼，殺意都已經堅定，因爲他在葬海深處看到了一些昔日的“真相”。
譬如他當年選擇斬斷過去，自斬先天，隱遁入塵世時與赤姬母親的相遇，都疑似是對方的佈局。
這些真相的可信度暫時不可查，但依舊徹底觸動了聖的底線。
蒼青點頭，神色平靜：“很棘手，但既然已經被我們發現，那就只是時間問題。”
衆聖開始迴歸，其中許多存在都特意留下一具道身，鎮守在葬海之外，時刻監測這裡的動向。
這一戰讓他們徹底確認了幕後“大物”的存在。
雖然想要徹底將對方解決，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需要從長計議，但諸聖此刻，已經沒有太多懼意，而是盤算着如何開啓葬海，或是逼迫對方出來。
顯露了行蹤，還無法遠遁的敵人，哪怕是“猛獸”，也只是待宰的“猛獸”。
譬如葬海無時光，無命運，正常情況諸聖也不敢輕渡，卻也不是沒有解決之道。
聖王等人迴歸大殿，與留守的諸聖交匯，雙方快速交流見聞。
“唔，不知道季驚秋的天王道圖，大道奇景會是什麼模樣。”
有真聖突然來了濃烈的興致，持續向季驚秋那邊投去了視線。
天王凝聚的大道奇景，是道的最本源顯化，就如不久前赤姬凝聚的道圖，赫然可見大羅天的整體輪廓虛影。
似季驚秋這般的大道之祖，衆聖還從未見過。
“咦，這是大宇宙天意幫他遮掩了？居然有類似大道迷霧的景象，讓我等都看不真切。”
當衆聖再次投去視線時，卻發現季驚秋籠罩在一片迷霧中，哪怕是他們都一時看不真切，無法洞穿，只能看到一片朦朧之景。
“大道之祖……此界以後，道祖一境，皆可更名爲道主了。”
“我有些好奇，似他這樣的開新道而行，銘刻進了大宇宙的底層規則，日後到了界外，又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我們這方界域早已和外界相通，多少會反饋到界海中，但要想嵌入諸界，那就沒這麼簡單了，畢竟不同界域，規則皆不同。”
與此同時。
蒼青和突破後的季驚秋，取得了聯繫。
“萬古千秋史……？”
在聽到這個熟悉的秘法名稱後，季驚秋第一時間與海拉取得了溝通。
早在古路上，他從海拉處薅到的羊毛之一，就有這部殘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