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一道幽暗深邃的裂隙浮現，宛若天痕，觸目驚心，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擴張，直到一道身影沒入其中。
這一幕驚動了下方的無數人，且太過“眼熟”，數年前才見過，終生難忘。
有人試圖跟上，進入其中，卻被阻隔在了裂隙之外。
“那是……皇天古路？！什麼情況，古路時隔數年再啓？！”九宮有武者驚呼。
“我沒記錯的話……季師叔祖昨日回來了，剛纔那沒入其中的年輕身影，就是季師叔祖？”
“大宇宙的那位季師叔祖？！”
“自然，除了這位還能有誰？難道萬古碑第一還有再次進入古路的資格？記下來，史書上可沒有類似記載……”
“這位不是在大宇宙忙着突破嗎？”
“師兄近期都在閉關？季師叔祖半月前就已突破天人，彈指殺大天位！”
“突破天人前，這位就是神禁中的強者，如今躍過天門，更是傳言可與天王比肩，大宇宙何人能與其爲敵？”
“這位來九洲，怕不是因爲大宇宙已無敵手，實在寂寞……”
……
再次重返古路，季驚秋很想搓搓手，又到了吃大戶的時間。
當下最讓他扼腕的，就是前往天聖湖的是分身。
九宮雖然和他關係不錯，有求於聯邦，但也不可能像天聖湖那般對待“無天道人”，任予任求，除非他當年答應留下，成爲九宮的“天命之人”。
目前，遠在第三飛昇臺的分身，在天聖湖的資源堆砌下，已經快渡完第一道風災了。
“前輩，晚輩已突破天人，想借古路殘缺位面更進一步。”
季驚秋朝着面前的虛幻身影拱手。
這是古路意志的投影所化。
季驚秋隱約察覺，這位似乎比上次分別前……更凝實了些？
可按照上次分別前的說法，這位的實力不該隨着時間一步步跌落嗎？
【古路不缺位面世界，你若吞得下，大可吞噬。】
古路意志看到季驚秋歸來，就有所預料他的目的。
對於天人而言，培養內天地的最快道路，一爲吞噬其他位面世界，二是渡災。
它揮手間，星辰森列，繁密卻有序，懸掛天幕上，代表着皇天古路的諸多殘缺位面世界。
它先劃出一列，僅不到兩手之數：
【這是昔年天尊及以上的皇天強者殘存的內宇宙，哪怕某些殘存的只剩一角，對你而言依舊如小兒吃人蔘，大補過了頭，難以消化其中的大道真韻。】
它再次分出一列，這次足有數百道之巨，而後稍微遲疑，再次從中分出一大半：
【這些是天王宗師殘存的內天地，這一部分是你當下勉強能消化，可以其中殘存虛幻大道做印證，其餘的暫時就別想了，境界太高，難以消化，甚至可能反客爲主，影響你內天地的運行。】
它指着剩餘的星辰：【這些是天人級數，你可隨意摘去，熬煉爲底蘊。】
季驚秋望着“琳琅滿目”的諸般星辰，一時間挑花了眼，不由喟嘆，不愧是昔年僅次於大宇宙的皇天宇宙。
這還只是剩下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強者戰死最後，存世痕跡被徹底消磨殆盡。
躊躇片刻，季驚秋和海拉商議了後，道：
“前輩，勞煩你幫我做個篩選，在天人級數的內天地中，選出那些與我道路相近者。”
古路意志頷首道：
【不錯，明智的選擇，我還以爲你會一上來就奔那些天王級數。】
季驚秋笑了笑：“我當下還是以渡三災爲主，提升內天地根基，天人級數就夠了，主要的是要道路相近，可爲互補。”
這是他與海拉商議後的結果。
消化一座天王級數的內天地，雖然收益很高，但對他而言太過勉強，耗費時間太長，綜合收益反而比不過吞噬多座天人內天地來提升自身世界的底蘊。
等他度過了三災，再來圖謀這些天王級數的殘缺位面，方是事半功倍。
這些殘缺位面跑不了，也無需着急。
【你走的是什麼道路？】
“以萬象見無相。”季驚秋補充了句，“若是那些相當罕見、生僻的道路，也是可以的。”
古路意志沉吟稍許，再次一指點出，身後天幕僅剩四十九顆“星辰”。
它將四十九顆星辰熬煉如一，輕輕一彈指，霎時消失在眼前。
同時，季驚秋察覺到了內天地的異樣，內視看去，天幕之上，就像多了一顆鮮紅星辰，。
雖是四十九座殘缺內天地，但凝練如一，天地之“厚”遠在之上，其中道韻法理或是相近，或是完全陌生。
確認了這一點，季驚秋目光灼灼，可真是一頓饕餮大餐。
【這四十九座殘缺位面，夠你消化三五年了，三五年後可再來尋我。】
古路意志毫不在意四十九顆星辰的消失。
四個字，財大氣粗。
它反而還是覺得季驚秋當下境界太低，任由他吞噬，也吞噬不了太多，需要時間。
此時，內天地中心的真靈池中，躥出一道赤霞點點的身影，隨着它昇天而起，身軀不斷膨脹，最終龐大到遮天蔽日，遊走於星河，一口將那鮮紅星辰吞下，而後首尾相環，就這麼懸掛天幕之上。
季驚秋並未阻止，反而目露期待。
有吞界之蛇的本命神通相助，這顆“星辰”的消化會更簡單，其中提煉也會更純粹。
在海拉預計中，僅需半年多，大部分天地道韻法理，都將熔鍊進此方天地，期間也會源源不斷地填充內天地底蘊。
剩餘“折損”則會落入吞界之蛇的腹中。
季驚秋不在意“折損”，只在意時間。
還是四個字，財大氣粗。
很快，季驚秋就感受到了內天地中傳來的輕微轟鳴，天地間如有道韻法理化作的雨絲，如春雨般澆灌而下。
【對了，你是不是還有條吞界之蛇？】
古路意志忽然想起，道，
【有吞界之蛇助你消化內天地，你可以省出不少時間，正好可以去大宇宙闖闖。】
大宇宙闖闖？季驚秋疑惑道。
【天人風火雷三災，對他人來說是修行路上的‘坎’，邁不過去就身死，但對你而言，力道太輕了些，你要學會自己增加難度。】
“自己增加難度？”季驚秋還是首次聽到這種說法。
【三災洗練天地的同時，也是提升世界本質，催發天地意志的誕生，這一點是你吞噬多少內天地都比不了的。】
【我知曉大宇宙有三處地方，是五大支柱時期，用以給小輩熬煉根基的奇地，你可前往，藉助其中天地之力，洗禮內天地。】
聽聞是昔年五大支柱所留，季驚秋頓時來了興致，又有些遲疑：
“會不會太遠了？趕路都需耗費不少時間。”
【你若有意，我可送你前往。】
“前輩可以直接送我前去？”
季驚秋訝然，有些心動，這是否意味着，皇天可以通往大宇宙的任何一處？
【昔年整個皇天后土都不惜自身給大宇宙擋災，如今大宇宙意志甦醒，自要給予補償、恩賜，只可惜……】
嘆息響起，帶着寂寥之意。
【如今的皇天，除了道統，已經不剩什麼了，稱得上傳人的傢伙寥寥無幾。】
“晚輩聽聞，當年皇天覆滅，有部分族羣勢力選擇遷徙到了三千閻浮提？”季驚秋試探問道，“他們不算嗎？”
古路意志平淡地用五個字結束：
【不是同路人。】
而後，這位指點道：
【爲你開啓通往大宇宙的門戶，通往特定區域，在大宇宙的默許下，不難做到。】
【你當下既然有了在大宇宙肆意妄爲的實力，那自然要抓住機會，盡情妄爲一把，將一些能搞到手的好東西都搞到手。】
【大宇宙的底蘊，遠在諸界之上，只是遭逢‘退潮期’，隱而不顯罷了。】
季驚秋眼睛一亮，是這個理！
【此外，這三處奇地，有兩座鄰近飛昇臺，你若順道，可出手鎮壓諸家神禁，拖慢、延緩三千閻浮提的諸聖在大宇宙的立教傳道。】
頓了下，古路意志警告道：
【彼輩承載諸聖道則，敗可以，凌辱也可以，但若擊殺，你要謹慎，很可能引來‘大道反撲’。】
季驚秋點頭，他心中有數，每一個神禁背後都站着一方大勢力，他自是不會有一個算一個，最後得罪所有人，舉世皆敵。
當然，必要時切換小號就行了。
【大道修行，法侶地財，法排第一，之後就是侶。】
古路意志輕嘆一聲。
昔年皇天后土的覆滅，未嘗沒有幾分自身之故，自持僅次於大宇宙，漠視其餘三千閻浮提……
“前輩，我們聯邦的武者比較宅，不怎麼外出，所以對大宇宙的地域分區不怎麼了解，您有地圖嗎，最好是那種直接標識哪裡有寶藏的……”
季驚秋開口請教，目光很是期待。
古路意志沉默了下，雖然它本就有此意，但聽聞季驚秋的這般說法，還是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宅”？
一位天王宗師，在三千閻浮提中小心些，總能混出一番名堂。
哪怕是在真聖道場，天王也稱得上高層，擁有決策力。
若是開道而行者，更是不用多言。
據他所知，萬年前聯邦的那一代頂尖武者，也就是習慣了行走江湖開小號，不然如今的局面，誰也說不清。
可能會迎來好轉，不少勢力念及舊情，也可能糟糕百倍千倍，新仇舊恨一起算。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不論是好是壞，諸界勢力對炎煌聯邦的注意力都將遠超當前。
這塊“芥子之地”，將成爲諸方的眼中釘。
雖然現在也是。
【我聽聞，你們聯邦最近和三千閻浮提的某些勢力有傳承上的爭端？】
聽到古路意志忽然這般問道。
季驚秋愣了下，旋即點頭。
這部分事雖然不是他負責，但也有所耳聞。
他嘆息道：“是有些爭端，雙方撞神通了，有些過往又徹底埋葬在了歷史中，理不清道不明。”
“撞”神通？
古路意志險些沒繃住。
還真是一脈相承！
炎煌一脈，迄今僅有最頂端的部分武者被扒出了“光輝歷史”，但也不是全部，就如那木釋天的名頭就遠不如其餘人來的響亮。
但論境界，這位卻是炎煌一脈從古至今最高者，以報身上承衆生之心，一度超過了昔年的五大支柱，四魔視其爲大道之敵，可諸界真聖卻沒幾位知曉此人虛實。
倒是那姬天行，境界不高，卻很能搞事，名聲大過實力，還尤其擅長拈花惹草。
想到這，古路意志打量了眼季驚秋，這小子師承那南帝赫東煌，又身具木釋天傳承，無論是哪邊，應該都與姬天行扯不上干係。
那就有的救。
【去大宇宙遊歷一年吧，對大宇宙而言，一年時間很短，但也能讓你有所收穫。】
季驚秋點頭，之所以是一年，是因爲一年多後就到了動盪期。
隨後，他表達了自己來九洲的另一番意圖。
【佛鄉……我無法助你，我雖爲古路意志，勉強算是皇天意志，但皇天早已不復從前，我敵不過那兩位真聖。】
【我一旦現身，那兩位真聖不會放過我。頂多幫你搜集些情報資料。】
“兩位真聖？”
聽到古路意志沒法助他，季驚秋有些惋惜，隨後又問道，
“九洲如今僅有兩位真聖？”
作爲昔日大宇宙所有頂尖文明的聚合，兩位真聖，可以說十分稀少了。
【那萬象之主也等同於真聖，不過很久以前就陷入了長眠，狀態不佳。】
萬象神主……
季驚秋若有所思，不久前，萬象神國有人出使聯邦，希望他季驚秋能前往神國，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萬象神子。
不等季驚秋拒絕，姬安權就代之回絕了。
古路意志伸指點在季驚秋眉心，一幅遼闊的星圖霎時顯化在他的心靈中。
【這是部分星圖，可助你不至於迷失方向。】
【我爲你開闢的通道，會持續四個月時間，你有四個月的時間探索周邊，然後返回，進入下一處地界。】
季驚秋掃了眼星圖，確認了幾座奇地的位置，以及周邊的飛昇臺，心中頓時有了數。
“前輩稍等片刻，我需要回一趟九宮。”
【可以。】
……
……
四守星，第三衛星。
曾與季驚秋有過一面之緣的鎮守，孟近天忽然睜眼，神色沉凝。
大殿前方，忽然走入一名武者。
“裴餘……”他眯起眼，想到了近日的某些傳聞，“你不是在萬武會嗎，所來何事？”
裴餘平靜道：“許久未見孟兄，甚是思念，特來與孟兄一會。”
孟近天緩緩起身，目光冷冽，心神輻射而去，霎時掃過衛星，不怒反笑道：
“姓裴的，那張天成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給他賣命，甚至不惜背叛聯邦？”
裴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在聯邦境內，孟兄不覺得拘束嗎？”
“拘束？”
“吾等天人，早已超凡脫俗，進軍另一生命層次，卻依舊要恪守律法，甚至守護那些普通人，這豈非顛倒？”
裴餘鄭重道，
“孟兄可知，諸界勢力，天人就能鎮守統御一方，是統御！轄境之內，可隨心所欲，近乎‘天意’，這不比待在聯邦暢快千百倍？”
孟近天嗤笑道：“老子叫近天，都沒你敢想。真當我沒神遊過諸界？那些大勢力中，能在天人就鎮守下界的，哪個不是嫡系門徒、大族子弟？你以爲你去了，就能和他們比肩？”
裴餘搖頭：“所以我們選擇了追隨張盟主，他是比肩七帥的天才，這趟出去，就將證得天尊，自立門戶。”
孟近天凝眉道：“張天成已經步入了大宗師？”
裴餘淡淡道：“千年前的事了。”
孟近天神色愈發凝重：“也就是說，今日之事，萬武會千年前就在謀劃了？”
裴餘再次勸道：“孟兄，聯邦已經是死路一條，萬年前有七帥阻擊四魔，而這一世靠誰？靠那季驚秋嗎？他確實有天賦，不輸盟主，只可惜晚生了千年，擔不起重任。”
孟近天譏笑道：“說來說去，無非是爾等貪生怕死，覺得聯邦前途渺茫，不願隨聯邦這條大船一同沉海。”
裴餘疑惑道：“難道不應該嗎？”
孟近天面無表情，徹底失去了與此輩交流的興致。
道不同，不相爲謀。
連出身的家鄉都能理所當然地背棄，還有什麼可聊的？
若萬年前人人如此，哪來的你裴餘今日？
“孟兄今日還是不要出手的好，論實力，你不及在天路征戰多年的我。”裴餘淡淡道。
孟近天冷笑一聲，竟然真的沒有動手。
時間就在二人對峙中一分一秒過去。
裴餘心靈掃蕩周遭，他們暗中控制了周邊所有的防線，直到現在，周邊防線，竟然無一地發生意外。
察覺到此，他不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孟近天。
說的比唱的好聽，到最後，還不是隻顧身家性命？
今日若真有人願意捨身取義，他還敬佩一二，可如今，這些人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但隨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就在這時，裴餘看到了孟近天嘴角的譏笑，卻是沒有慌亂，反而露出獰笑道：
“你們是不是已經設下了埋伏？是那季驚秋？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他突然狂笑道：“這纔是我等的投名狀！詹陽早已提前潛入四守星，就等季驚秋到位！他再是如何無敵，也敵不過解封的四魔海拉！”
孟近天卻是依舊保持着譏笑道：“你多慮了，我等確實毫無察覺你們的潛入。但坐鎮四守星，誅殺爾等宵小之輩，何需季脈主？”
這一反常舉動，讓裴餘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什麼叫做他們確實毫無察覺？
昨日前，他們就已悄悄潛入了四守星，無人察覺，但因四魔信徒的要求，才遲遲沒有動手，欲圖引來季驚秋這條大魚。
難道郵件沒有送到？
哪怕對方再是如何懷疑那封郵件，認爲是個陷阱，也該心存疑慮，不得不踩進來纔對。
就在此時！
一條鎖鏈洞穿虛空，只是剎那，就將裴餘串在了上面，後者根本沒有任何掙脫的餘地，就面色驚恐地被拖入了虛空！
一位天人，就如稚子般被裹挾而走。
面對這駭人一幕，孟近天並沒有意外，還隱隱看到了那條“鎖鏈”上，懸掛着的數十道身影。
這讓孟近天嘆了口氣，萬武會同屬聯邦，卻在今天一同背叛，也不知道聯邦其餘勢力，是否還有異心。
另外就是……
聽裴餘之言，他們數日前就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聯邦，是在等季驚秋的到來。
這位雪祖坐鎮白玉京，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分明是“玩心太重”！
這讓孟近天有些無奈。
同時無奈的，還有正位於白玉京的姬安權。
他望着面前黑白相間的小蛇，頭疼道：“您老就不能早點出手嗎？萬一出現意外怎麼辦？”
他感覺這位純純問題兒童！
比季驚秋難帶多了！
雪祖瞪大一雙金色眼眸，昂首，聲音雖然年輕，卻是老氣橫秋道：
“哪來的意外？夢魔看似躺在實驗室內，實際上早被我送入了另一處虛空，非宗師不能觸碰。”
“有老祖坐鎮，你們怕什麼，現在的大宇宙，老祖我就是最強的！”
它尾巴一甩，數十道天人法體瞬間爆裂，化作一團血霧，慢慢落在其尾上，化做黑白二色外的點點赤霞。
首次肆意殺戮天人引發的異變，讓雪祖也有些意外。
這點點赤霞，怎麼和自己那長歪了的傻妹妹如此相似？
這讓它不由陷入了沉思。
尾巴尖尖下意識撓了撓下巴。
難不成，自己那妹妹還走在了自己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