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裡一共三張照片，一張信紙。
陸埕先拿起照片，第一張是他媳婦的單身像。
照片上，他媳婦身着紅裙，脣紅齒白，笑靨如花。
看着照片，陸埕雙眸漸漸浸出潤意，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上揚。
原來結婚那天媳婦是這樣打扮的。
上衣是他們一起在百貨大樓三樓買的，裙子是在一樓扯的花布。
雖然這身喜服看起來，跟別家新娘子的不一樣，但穿在媳婦身上是真好看。
第二張照片是他媳婦跪在他爸媽面前敬茶。
旁邊有塊空着的喜墊，那本該是他的位置。
陸埕擡手壓了壓眼角，看起最後一張照片。
最後一張是全家福，他父母坐前面，他媳婦和兩個嫂嫂，並排站在他父母的後面。
他婚期定得倉促，大哥二哥都沒趕得及回來參加。
看完照片，陸埕拿起信紙，懷着激動的心情打開。
等看到信上的內容，上揚的嘴角立時耷拉下來。
信上只有一句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盯着這話反覆看了十遍，陸埕冷臉將信摺好塞回信封。
大老遠寄封信過來，就寫了這麼一句，就對他沒別的話想說了嗎？
還問他考慮得怎麼樣了，他有什麼好考慮的。
他纔不離婚，死都不離。
氣歸氣，可手卻控制不住的拿起桌上他媳婦的照片。
正看得目不轉睛，門外響起敲門聲。
陸埕起身的同時，下意識拉開抽屜將照片放進去。
潛意識裡，他不想媳婦的照片被外人看到。
就像是心愛的寶貝，只想要珍藏起來。
打開門，門外站着一名齊耳短髮模樣清秀的年輕女兵。
認出是軍醫喬文靜，陸埕啓脣，“喬同志，有什麼事？”
喬文靜被他鬍子拉碴形似野人的消瘦模樣驚了一下。
畢竟平時的陸埕劍眉星目，高大又帥氣。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眼底流露出關切和心疼。
“陸營，這次救災你辛苦了，這是我自己做的一點吃食，給你補充一下營養。”
說着，將手上的鋁飯盒遞給陸埕。
“喬同志，我已經結婚了，你以後別再來送東西，被人看到影響不好。”
說完就直接關了門。
片刻後，敲門聲再次響起。
陸埕將門打開，不等他說出拒絕的話，喬文靜就搶先開了口。
“陸營，我尊敬您的才能，更欽佩您的人格，在我心裡，您是如英雄一般的人物，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恩人的感激，以及，我衷心祝您和夫人幸福。”
說完，喬文靜將飯盒往他手裡一塞就跑了。
陸埕也沒去追，隨手將飯盒丟給隔壁宿舍看熱鬧的幾個手下兵就回屋了。
陸埕一眼沒看的飯盒，被士兵們激動哄搶。
“我也要！”
“給我吃一口！”
飯盒裡除了幾塊金黃的土豆粑粑外，還有一塊成人拳頭大小的火腿肉。
山區物資極度匱乏，戰士們每人每月只有1兩豬肉，肚子裡乾淨得沒一絲油花。
看到這麼一塊肉，全都瘋狗似的搶。
“真香啊。”
吃到肉的小戰士一臉滿足，一邊納悶陸埕怎麼不跟喬文靜搞對象。
在他看來，喬文靜出身好，長得好，性格好，職業還高尚，簡直就是完美女神。
“你是不是傻？陸營真跟喬大夫好上了，咱們就得一邊涼快去，你還想吃肉，吃屁去！”
喬文靜不是第一次給陸埕送飯盒。
陸埕不收，喬文靜就放在陸埕宿舍門口。
陸埕自己不吃，但也不想浪費糧食，所以每次都便宜了手下兵。 “誒，你們別瞎說，陸營已經有媳婦了，別滿嘴跑火車影響陸營的家庭和諧。”
“真的假的，你們信嗎？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除非陸營把他媳婦領到咱們面前看看。”
“就是。”
不怪士兵們不信陸埕娶媳婦這事。
這些年文工團的、通信排的、衛生連的，愛慕陸埕的優秀女同志，雙手加雙腳都數不過來。
陸埕愣是誰也不多看一眼，連見到母狗都繞道走。
比和尚還清心寡慾的人，也會娶媳婦？
“你們還不信，這樣，陸營要是真娶了媳婦，我這個月的衣裳和衛生，你們給我做，怎麼樣？”
“行啊！”
陸埕並不知道手下兵拿他打賭，通過喬文靜的反應，也他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很糟糕。
他媳婦也是女同志，應該和喬文靜一樣不喜歡邋遢男人。
他用肥皂將全身上下搓洗了兩遍，颳了鬍子，換上乾淨挺括的軍服，戴上解放帽，這纔出了門。
一路走過，沿途士兵紛紛敬禮問好。
“陸營。”
陸埕向敬禮的士兵頷首示意，大步流星出了營房。
等他走遠，幾個士兵腦袋挨着腦袋湊一堆議論：“你們聞到了嗎？陸營身上的肥皂味好濃。”
部隊上物資貧乏，普通士兵三個月纔有雞蛋大小的一塊肥皂，平時都用得非常節省。
“充斥，你們沒發現嗎？今天陸營收拾得格外精神。”
“晚上開慶功會，要受表彰，可不得收拾利索點嘛。”
也是。
跟警衛員打過招呼後，陸埕進到團長辦公室。
路過衣帽鏡前，他下意識站定，對着鏡子整了整儀容儀表，這才走到電話機前。
安慧和馬紅梅在院子裡給菜地捉蟲。
江茉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練繡花，倒不是改邪歸正想當賢妻良母，純粹是閒的。
聽到電話響，她隨手拿起，“喂，找哪位？”
電話另一頭，聽着話筒裡傳出的甜軟聲線，陸埕呼吸微窒。
是他媳婦！
“是我。”
“你誰啊？”
“你男人。”
江茉莉：！
其實在陸埕回第一句時，她就聽出了聲音，只是嘴巴比腦子反應更快。
“你等下，媽在外面，我去喊她進來。”
“我不找她，我找你。”
“哦，你有事啊？”
江茉莉問得有些乾巴。
雖說是夫妻，但其實並不太熟，畢竟她都不知道他有幾塊腹肌。
“信我收到了，照片也看了，拍得很好看。”
“照片是蔣小光拍的，我會把你的誇獎轉達給他。”
“我沒說他，我說的是照片上的人好看。”
“你眼光也不錯。”
陸埕笑了一聲。
很低沉，像是從胸腔裡透出來，震得江茉莉耳膜發癢。
“看到信了吧？”
“看到了。”
聽着男人的聲線從低沉變得沉悶，江茉莉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