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紅梅先替陸德釗開了口，“小江，你事先沒說這房子是要給親家公住，四哥和嫂子還以爲你着急想搬出去住呢。”
陸德釗：“小江，那你是沒打算搬出去住嗎？”
江茉莉想起，她結婚前的確說過婚後不跟公婆同住。
在嫁進陸家之前，她也的確是這麼想的。
但這段時間跟陸家人相處下來，她感覺還不錯。
兩老口都不事逼，也看得慣她遊手好閒，她有吃有喝不用做家務，連髒襪子都有人給洗，比上輩子住五星級酒店都舒坦，她纔不走。
陸德釗這麼快幫她搞定了家屬房，難不成是煩她了，想趕緊將她掃地出門，眼不見心不煩？
江茉莉惡劣的衝陸德釗咧了咧嘴角，“爸，要讓您失望了哈，我不搬出去呢。”
陸德釗和安慧對視一眼。
老婆子，聽見了吧，老三媳婦說不搬出去。
我耳朵沒聾，聽得見。
老兩口的眉來眼去被江茉莉看在眼裡，心道公婆倆個莫不是在蛐蛐她？
“爸，媽，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我也想聽。”
陸德釗當然不可能讓她知道真實想法，“沒呢，那什麼，你和老三結婚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一會吃了飯，咱們挑幾張好看的，給老三寄到部隊去。”
江茉莉點頭，又聽到陸德釗跟她說：“端午節老三給你拍了電報回來，正好趁寄照片，你也給老三回封信，一塊寄去。”
吃完飯，陸德釗和安慧領江茉莉去部隊家屬院看房子。
房子在三樓，房間倒是乾淨敞亮，就是沒有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
這年代筒子樓的特色，衛生間和澡堂一整層樓公用，做飯在門口走道上。
看完房子回家，陸德釗拿出結婚當天拍的照片。
比江茉莉想象的多，有磚頭那麼厚一沓。
好多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抓拍的。
該說不說，她還挺上相，每一張照出來都像是精修照。
一個字，美。
……
深夜。
窗外繁星點點，亮晶晶的一閃一閃，像調皮孩子在眨眼，牆角根的月季花叢飄來馥郁幽香。
江茉莉左手托腮，右手握筆。
鋼筆尖的墨汁都乾涸了，也沒想好要寫什麼內容。
睏意襲來，她隨手在信紙上寫了一句話。
第二天，信紙連同結婚時拍的照片，被裝進信封一同寄走。
部隊家屬院裡。
安慧陪同江茉莉，領江大海一家三口看房子，“親家公，親家母，房子剛分下來，還沒來得及佈置，簡陋了點，你們看看還缺什麼不。”
江大海忙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就是暫住幾天，有張牀睡就夠了。”
房子以前住過人，有牀和一些簡單的傢俱，住人是夠用的。
帶江家人蔘觀完房子，安慧就先回家了，江茉莉留下來幫忙收拾衛生。
不過她主要是動嘴不動手，使喚江鵬幹活。
房子不大，一家三口忙活了半個鐘頭就收拾出來了。
看着窗明几淨的房子，江大海這裡瞅瞅，那裡摸摸，一臉的高興。
託女婿的福，他這輩子也是住上了樓房。
江鵬就別提了，那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後根，恨不得原地翻幾個筋斗。
就連老實本份的李紅英，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年代能住進樓房，那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比起住樓房的高興，江大海更多的是感動。
女兒這德性，連他這個親爹都嫌棄，陸家非但不嫌棄女兒，更沒有看不起他們，反而處處照拂有加。
真是幾輩子積德才碰上這麼好的親家。
“茉莉，你公婆對咱們家真這麼盡心盡力，你可得好好孝順他們，在婆家勤快點，別惹他們生氣，聽到沒？”
江茉莉：“知道了。”
搬進軍屬院這事，一家四口統一口徑，誰也不告訴，對外只說搬去了便宜的旅館。
他們住進軍屬院，本身就容易讓人詬病。
陸家給了一家人遮風避雨的地方，是大恩，他們可不能恩將仇報給陸家招惹麻煩。
要是遇到同樓層的住戶打探他們來路，就說是親戚的房子，臨時住兩天。
有了地方住，又跟家屬區的人打過招呼，江大海一時半會也不準備搭理阮家那頭。
阮家畢竟是農村的，不可能長久呆城裡，過幾天興許就回去了。
可週家卻忍受不了跟阮家住一個院。
農村人不講究，隨地吐痰，上廁所也不關門。
阮自山身體不好，半夜咳得震天響，吵得根本沒法睡。
阮家人沒工作，晚上沒睡好，白天還可以睡。
周家人白天都是要上班上學的，幾天下來，不提周小青周小軍姐弟焉了吧唧，就連王蓮花臉上都掛着兩個大黑眼圈。
“你跟江工說了沒有？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把人弄走？”
“江工說他在想辦法。”
“想想想，他要想到什麼時候？他閨女弄出這麼一攤子破事，他當老子不收拾，我來替他收拾，到時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你小點聲。”
“我自己家，我想多大聲就多大聲，誰管得着？”
聽着周家傳過來的吵架聲，阮富強得意的衝阮自山壓低聲音：“爸，你都聽見了吧，咱們就這麼住着，自有人幫咱們去討公道。”
阮自山點頭。
陳桂芬瞅着父子倆個，面露憂色，“大海這些年對你們三兄弟不薄，咱們這麼佔着他房子，實在說不過去，要不還是回去吧。”
“媽，你別婦人之仁，家進能不能有出息，就看這回了！你要是影響了他的前程，他會怨你一輩子的。”
阮自山也說她：“你別頭髮長見識短，這事聽富強的。”
被老伴和兒子這麼一說，陳桂芬只能悻悻不作聲。
阮富強捏着下巴，同阮自山小聲商量：“不能這麼拖下去，地裡的活不等人，得想辦法加把火，讓大海儘快把學文和家進的事給辦了。”
阮自山點頭。
第二天，阮富強從村裡喊了幾個二流子來。
白天在屋裡打牌，晚上喝酒耍拳，吆五喝六的鬧了一整天。
……
“江工，你可算是來了！出事了！”
江大海剛到廠子門口，就被同車間的吳勝利攔了下來。
看對方一臉嚴肅和緊張，江大海忙跳下自行車，“車間出事故了？還是設備出問題了？”
“都不是！”
吳勝推着他往廠裡走，邊走邊說：“周主任家那位，一大早就領着家屬區裡幾十號人，衝到楊廠長的辦公室裡，要求廠裡給個說法。”
江大海一聽就猜到是衝他來的，心裡不免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