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換一種形態

“陳寅都,你也在邪變,你將會成爲天災中的極品!”井玉書笑着走下茶樓,聲音傳來。

陳寅都目送井玉書遠去,低聲道:“所有人都變成邪祟,邪祟吃什麼?邪祟不事生產,只知道捕獵,吃不到人,吃不到其他生靈,它們便會自相殘殺。小十,你給這些傢伙灌了什麼迷魂湯?不過……”

他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你們如此強大,已是半仙、仙人般的存在,當年爲何會讓小十這個沒有肉身的鬼魂成爲你們的皇?”

尤其是青色鬼手的主人,更是強橫無邊,即便是陳寅都也不知他的實力有多強。

陰陽二界合併時,兩界併入一界,鬼手主人只用了一招,便將他擒拿!

如此強大的存在,卻心甘情願尊那時的陳實爲皇,在陳寅都看來,這裡面一定另有隱情。

“不知道小十的封印,還牢不牢固?”他有些憂心。

庭州,固縣。

陰間山巒縱橫,一尊強大不凡的鬼神盤踞在山間,仰頭看着小椴仙子帶着陳實飛入自己的領地。

這尊鬼神高千丈,長有多臂,自稱多臂鬼王,乃是附近的領主,佔據很多山頭,手下鬼怪衆多。若是尋常時期,修士膽敢從他頭頂飛過,肯定要被他打下來吃掉。但這次不同,他察覺到那個女子很是危險,倘若動手,只怕被幹掉的人會是自己。

多臂鬼王索性裝作看不見,盼着二人也沒有發現自己,早點飛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二人卻降落下來。

多臂鬼王心頭一突,只見那女子目光掃來,道:“別說話,和從前一樣,裝作沒有看到我們。明白麼?”

多臂鬼王忙不迭點頭。

山間有鬼族的村落,是個牛頭村,村口還有一座牛頭門樓。

陳實和小椴仙子躲入村子裡,村中小牛頭滿地亂跑,往往一戶牛鬼家裡,有七八個小牛頭,哞哞叫喚,低頭用牛角撞來撞去,很是鬧騰。

他們再長大一點,便可以負責伺候多臂鬼王,給鬼王修建宮殿,修剪植物,奉香火,抓鬼怪,伺候鬼王飲食起居。

倘若不需要這麼多人手,他們的父母便會在火山口打造一把鋼叉,再給他們一個小包袱,攆出家門,讓他們自謀生路,反正也養不起。

小椴仙子和陳實躲在這個村落裡,時不時緊張的看着天空。

過了片刻,三道強橫的身影從空中飛過,其中一個儒士向下掃了一眼,停頓下來,用鬼話詢問多臂鬼王,過了片刻,這才離去。

小椴仙子鬆了口氣。

“總算安全了。”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還牽着陳實的手不放,面色微紅,連忙鬆開,起身溜到陳實的小廟中,把化血神刀放在神龕上。

“這口仙器,能不動用還是不要動用。太邪門了。”

她猶豫一下,學着陳實的樣子,給化血神刀上了一炷香。

她從廟裡出來,只見陳實已經與村子裡的小牛頭們打成一片。

陳實一拳一個,將這些小牛頭打得鼻青臉腫,倒了一地。

起因是陳實變成了小牛頭,與這些小牛頭頂牛牛,一頭撞暈一個,再撞,又撞暈一個。小牛頭們不忿,便來打他,反倒被他打了一頓。

“十四歲了,還這般幼稚。”

小椴仙子哼了一聲,突然想到,陳實還曾與小椴頂牛牛,結果被她撞得昏死過去,便不由露出笑容。

“這人沒長大……但撞暈他的是我,難道另一個我也沒有長大?”

她剛想到這裡,突然又從小椴的記憶中尋到另一段記憶,是陳實和另一個名叫溫無虞變化成小牛頭頂牛牛的事情,又冷哼一聲。

陳實把所有小牛頭打得服服帖帖,揚眉吐氣,一掃被化血神刀控制的鬱悶。

“咱們現在可以走了麼?”他詢問小椴仙子。

小椴仙子抹去心中異樣的情緒,道:“現在還不成。那三人還在四處尋找你。等幾日,出去纔算安全。”

她目光閃動,道:“出去之後,你們有何打算?”

陳實眨眨眼睛,笑道:“我當然是回去找黑鍋和秀才,繼續封神。仙子不用試探我,我已經好了,只要不握住那口刀,便不會出問題。”

小椴仙子舒了口氣,道:“是我多疑了。你是否要殺了我,另娶一個?”

陳實正色道:“那時我被魔刀所控,因此有孟浪之語。我向你賠罪。”

小椴仙子眼眸含笑,閃身躲開,免得他對着自己拜下去。

他們便在這個牛頭小村住下,選了一個無人居住的宅子,那些被陳實打服的小牛頭跑來,把荒宅打掃得乾乾淨淨,伺候二人的飲食起居,很是體貼,把二人伺候得如同財主老爺一般。

陳實坐在搖椅中,兩個小牛頭晃着搖椅。

小椴仙子坐在旁邊的搖椅裡,也有小牛頭伺候着。

陳實疑惑道:“當年的我死後,在陰間行走,真的降服了一大批魔、災和厄,讓他們尊我爲皇?這些人如此強大,我如何降服他們?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古怪。”

他死了十年,在陰間也呆了十年。

鬼魂沒有肉身,想修行的話千難萬難,須得先解決無肉身的形態,否則便會被地獄牽引而落入陰差之手。

西牛新洲的陰曹地府權力沒有覆蓋整個陰間,因此對鬼魂來說,陰間危險重重,各種鬼怪、鬼神都有可能拿遊蕩的鬼魂做食物,還有可能被人用來栽種還魂蓮之類的寶物。

鬼魂存活下來的難度極大,陳實在那十年間,非但存活下來,甚至還降服一大批魔、災、厄,即便是陳實也覺得離譜。

小椴仙子疑惑的是另一件事,道:“你爺爺爲何封印你那段時間的記憶?”

陳實猜測道:“可能是爺爺覺得我當年的記憶太苦,因此封印起來。也有可能是他覺得我太……”

他遲疑一下,道:“太危險。”

小椴仙子側過身,詢問道:“你對你那段經歷難道就不好奇?”

“不好奇。”

陳實頓了一下,老老實實道,“好奇。我也很想知道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與道誠子他們混在一起?”

他望着天空,眼眸中有光芒閃動,笑道:“我好奇我當年是怎麼活下來的,怎麼結識道誠子這些邪變的半仙、仙人,又是怎麼把他們與史前大商遺民聯絡起來,化解他們的恩怨?我更好奇,我是怎麼就被他們尊爲皇的。”

他轉過身來,與小椴仙子面面相對,笑道:“你是仙人,你幫我個忙,解開我爺爺的封印,讓我想起從前,然後再把我封印起來,好不好?”

二人四目相對,小椴仙子只覺他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臟莫名快跳幾下,當即轉過身去,仰面看天,淡淡道:“不好。我覺得你爺爺封印你,一定有他的道理……別往我領口裡看,再看殺了你。”

陳實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突然從躺椅上一躍而起,喝道:“修煉。我要修煉三尸,爭取正大光明的看!”

他興致勃勃,在小院裡催動第六新符,體內體外形成內外兩重道場,陰陽變幻,日月運轉。

小椴仙子凝眸注視着他的修行過程,只見他的陰陽二氣形成的道場悄然無息鋪開,已經從小院中延伸出去,把整個牛鬼村罩住,又向四周蔓延。

短短片刻,他的道場便將附近的山川籠罩。

這附近大約有十幾座村落,都是鬼族的村子,種族也各不相同,除了牛頭之外,還有夜叉,修羅等族。

陳實的陰陽二氣化作日月,在山間運行,日出月落,月升日落,循環往復。

“他修行的動靜太大,影響四周的天地自然,只怕會引起儒帝子等人的注意!”

小椴仙子正欲喚醒陳實,突然看向身邊,不由怔住。

只見適才給他們搖躺椅的那幾個小牛頭此刻牛角漸漸縮回體內,蹄子也漸漸地變成了人手,牛鼻子變成了人類的鼻樑,耳朵也變成了人耳。

其中有個牛頭小鬼淘氣,所以他孃親在他鼻子上栓了個鼻環,不聽話的時候就拉一拉。此刻這小傢伙變成了人類孩童的形態,鼻子上依舊掛着個鼻環。

他們呆呆地打量自己的雙手,又看向彼此的面目,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小椴仙子也是呆住,從躺椅上坐起,拉過來一個孩子,仔細打量。

只見這孩童身上浮現出淡淡的紋理,這是巫祭道紋的形態,很淡,但的確是大商時期的巫祭道紋。

她身軀顫抖,放開這個孩子,查看其他牛頭小鬼。

這些牛頭小鬼也變成了人類孩子的模樣,他們身上也有許多淡淡的巫祭道紋。

小椴仙子有些頭暈目眩,定了定神,走出院子,來到村莊的街道上。

街道上站着許多迷茫的成年牛鬼,他們原本身高丈餘,血脈覺醒比較多的牛鬼,身高數丈。但此刻,他們竟然悉數變成了人類!

他們打量四周,發出驚慌的叫聲,但口中說出的話不再是呱唧呱唧的鬼話,而是人類的語言!

小椴仙子逐一看去,這些人身上只穿着粗布褲頭,或者草繩編的衣裳,很多皮膚裸露在外,皮膚上也有着大商時代的巫祭道紋!

這種巫祭道紋,在大商時代是司牧之民掌管的道紋,由儒師用祭的方式,將道紋打入司牧之民的血脈之中,代代相傳。

這些牛頭身上浮現的巫祭道紋,表明他們是當年大商司牧的後人!

她身軀搖搖晃晃,只覺心跳得厲害,口乾舌燥,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不知是幸福衝擊了道心,還是悲傷瓦解了道心,她突然間眼淚奪眶而出。

“我以爲,你們都死了……”

她僵硬地站在那裡,任由滾燙熱淚從臉頰上滑落下來,哽咽道,“我以爲大商只剩下我,只剩下了邪變的那些人……你們還活着,大商的子民還活着!”

只是換了種形態。

她突然想起一事,飛身而起,來到附近的另一個村莊,這個村莊是馬面村,村民們也變成了人類的形態,正在茫然不知所措。

他們身上也有巫祭道紋!

小椴仙子飛身來到其他村落,查看一個又一個村落,這些村落也都是如此!

她心中突然被一股大歡喜充滿,大商,一直都在。

她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災變到來時,所有大商時代的仙人要麼邪化,要麼自封,無暇救人。剩下的大商子民獨自面對黑暗,面對邪變,他們在苦難中掙扎求生,藉助血脈中的巫祭道紋獲得對抗惡劣自然對抗邪祟魔怪的力量!

他們同樣也被邪氣影響,漸漸變化,從人類,漸漸變成與巫祭道紋類似的形態。

終於,他們與邪氣完美融合,變成了牛頭,變成了馬面,變成了牧鬼。

他們成爲鬼族。

可是,又是什麼力量,讓他們變回人類的形態?

小椴仙子心頭微震,想到了陳實的道場。

陳實在催動第六新符,修行陰陽變,嘗試煉化三尸神,導致了這場奇特的變化。

看胸這個願望,促使他飛速進步。

小椴仙子面色羞紅,向牛鬼村走去,心道:“或許他能找到一條,讓天地正道恢復如初的路徑……”

突然,她面色轉冷,停下腳步。

一個少年道人映入她的眼簾。

道誠子!

這個半仙的實力極爲高明,能夠挨下她一記重擊而不死,是個絕頂高手!

道誠子在附近的話,那麼儒帝子宋羿,和另一個僧人,應該也在附近!

小椴仙子立刻四下看去,果然看到儒帝子宋羿站在村口,打量一個牛頭身上的道紋,激動得身軀有些顫抖。

而那僧人則立在空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是陛下的道場麼?”

道誠子癡迷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又活了過來,又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僧人垂淚不語。

在陳實的道場中,他們身上的邪變在漸漸逆轉,從災向人轉變。

“我們沒有見過陛下。”

宋羿走來,道,“我們也沒有見過天女。我們走吧。”

道誠子喃喃道:“再等一會兒。我好久沒有活着的感覺了。”

他們三人在陳實的道場中站了良久,這才默默轉身,走出這片奇異的領域。

跨出這片道場後,他們又再度變回天災,邪氣魔性充斥身體,但三人卻頭也不回的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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