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近期銷量節節攀升，加工廠又在上個月額外購買了一臺多頭連續研磨機和一臺磨光拋光機，這會兒正是上班時間，身爲車間隊長的青年龔浩，正按照規定嚴密穿戴操作服，給一位上週才臨時調入加工廠的小夥子做現場指導。
“這個開關不能亂動，等石材全部進入加工區之後才能拉下，否則有可能導致工傷事故……缺胳膊少腿討不着媳婦都是小事兒，要是把命搭上那可就後悔莫及了。”龔浩表情嚴肅：“上上週的安全生產夜校你沒有參加，裡面有很多不注意操作釀成的悲劇幻燈片，等空了你再學習一次。”
“知道了，隊長。”小青年滿臉認真的回答道。
見對方態度很端正，龔浩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準備查看多頭連續研磨機那邊的操作狀況，一轉身卻發現背後站着一個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鍾科長，你咋來了？！”當龔浩看清楚那張臉龐的時候，驚喜的衝了上去，用力的給了鍾白一個擁抱！
畢竟在車間工作了好幾個月，現在的龔浩早就不是那個只會油嘴滑舌耍嘴皮子的待業青年了，手上一股虎勁兒拍得鍾白後背生疼，趕緊噔噔後退一步，推開對方道：“你這胳膊是切割機還是咋地？再抱一會兒我估計肩膀都要變形了！”
“哈哈，這不是久了沒見到你，激動了嘛！”龔浩哈哈一笑，拽着鍾白往外走：“走走，到休息區去，先喝一瓶鹽汽水，這個天十月份了都還熱着呢！”
這個點大家都在緊張忙碌的工作着，休息區竟空無一人，鍾白接過龔浩遞來的鹽汽水，心道這裡倒是一個不錯的談話場所。
“鍾科長，今天過來有啥指示？”龔浩雖然口稱“鍾科長”，但因爲那次大家一同宿醉的原因，他倒也沒顯得太拘束。
“指示談不上。”鍾白斟酌着自己的用語，先從側面問道：“我看你們廠最近規模增加了啊，新機器也多了幾臺，新工人也來了不少。怎麼樣，現在廠裡效益如何？”
提到這個，龔浩滿臉自豪之色：“挺好的！工資不說了，每個月的獎金也成了常態，聽我爸說，年底還要單獨給大家按照工作時間長短髮一筆獎金，最少的也有200塊呢！”
“那就好。待遇上去了比什麼都管用！你和胖子他們幾個，都當上車間隊長了？”鍾白又問道。
“也不是全部，我、胖子、強子、火三兒，還有六子，我們五個升職了，剩下的幾個哥們還得再練練。”龔浩對此如數家珍，又追問道：“對了，鍾科長你今天來到底是啥事兒？”
五個，嗯，還行，比自己預料的多一些。
聽到這個問題鍾白才微微一笑，突然話鋒一轉，問道：“龔浩，有沒有想法再進一步？”
“再進一步？當廠裡的副科長啊？”龔浩還以爲鍾白說的是這個，馬上搖搖頭道：“我可沒那麼大本事，這纔不到四個月提爲隊長我就已經知足了，再說……”
他這時候用手指了指頭頂，道：“我爸還當着大理石開採加工廠的廠長呢，要是今年再提副科長，怕是要惹不少閒話……”
“誰說讓你在大理石加工廠進一步了？”鍾白這才揭曉謎底：“有一家中外合資的礦山設備製造機械廠剛剛成立，現在一線車間急需有經驗的管理人員，你有沒有膽子挑戰一下？”
“啊？這……噗！！”饒是龔浩知道鍾白今天無事不登三寶殿，早已有些心理準備，但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挖角，也給嚇了一跳，忍不住把口中的鹽汽水給噴了出來，直愣愣的盯着鍾白：“我沒聽錯吧，鍾科長？你這是讓我去其他廠裡做事？”
“沒錯，渝都市三橋區新成立的華西地下礦山設備機械製造廠，白峰集團下屬合資公司，預計下個月初開始正式生產，現在正大力招兵買馬！”鍾白忽然提高語氣：“我今天就是專程過來‘請’你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這……”聽到“合資公司”和“機械製造廠”這倆新詞兒，龔浩頓時緊張得心臟砰砰直跳，感覺大腦都一顫一顫的，連話都說不明白了：“這……我……能去這種地方……做事兒？可我現在就會大理石生產這塊啊！”
“那咋不能？！學唄！”鍾白見對方動了心，進一步加大力度：“以前你會搞大理石不？不會！還不是幾天就給培訓出來了？這不到半年不也升爲車間隊長了麼？這證明你的學習能力不差，還能搞管理。新機械廠就差你這樣的好苗子！”
“可是……”龔浩緊張得手在發抖。
“可是啥可是？”鍾白在洗腦這方面功夫絕對是一流的：“你當初在生活區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想沒想過有今天？恐怕你那會兒還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上不了崗，只能在後勤服務公司賣冰棍兒吧！”
“機會來了，就要牢牢抓住，錯過，有可能就要後悔一輩子。”見龔浩呆呆的不說話，鍾白又給他燒了一把火：“你現在一個月能拿多少？算上全年的獎金，撐死60塊！我告訴你，去新機械廠待遇至少翻番，而且是績效制，上不封頂！龔浩，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聽鍾白提到待遇，龔浩這才猛的搖了搖頭，解釋道：“不不，我不懷疑錢少……主要是最近大家都在說，市裡可能要給大理石開採加工廠單獨立項申請編制，以後脫離礦山獨立運作，就不用再揹着職工子弟的身份了……”
原來是擔心這個！
鍾白馬上見招拆招，道：“這消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編制，編制這種東西，對於一個企業來說並不重要！”
“那什麼最重要？”龔浩即使思維再創新，也畢竟是80年代的人，要跟上鍾白的思路明顯還有些差距。
“企業本身的發展！”鍾白認真的勸道：“我知道，你們從小接受家裡教育，長大了一定要拿到正式工人的編制纔算穩定，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個事情，礦山之前減產的時候，你覺得正式工編制有多大用？還不是面臨減工資、甚至被迫無薪休息？大理石開採加工廠不就沒有正式國企編制麼？那爲什麼當初大家打破頭都想進來？無非就是看中企業本身的發展前景，希望能和它一起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