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騎兵衝擊步卒大陣！
帶來的震撼，比起山呼海嘯也不在話下。
即便有諸葛連弩在手，許多士卒的手還是忍不住開始顫抖。
這是求生的本能在朝他們吶喊，告誡他們不要妄圖以人類之身強行和一望無際的馬羣抗衡！
然而不論是邊軍還是跟隨李光支援而來的北軍，都是身經百戰，對於面對騎兵的本能反應再熟悉不過。
他們一次次深呼吸，眼睛緊緊盯住馬上的騎士，以此來忽視掉內心深處的畏懼。
即便是唐奇，在第一次見到三萬騎兵同時衝擊的場面時，也一下被震撼到面色僵硬，口乾舌燥，半晌都沒緩過來。
表現比胯下的戰馬還不如。
陳佑冷靜的吆喝着讓士卒保持安靜，一雙鷹目盯住前方一動不動，和唐奇這個“新兵蛋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端的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了。
這和膽量與意志無關，僅僅與戰場經驗有關。
現代人很難想象到，三萬騎兵同時衝陣會帶來何等的視覺衝擊。
這還僅僅只是裝備簡陋的騎射手！
如果換成重騎兵的話，估計任何一個現代人都沒法兒老老實實還在馬上坐着，手腳早就癱軟了。
唐奇反應過來後，倒也沒太過糾結，乾脆別過頭不去看匈奴軍泰山崩塌似的場面。
這一轉頭，卻正好看到霍去病通紅的面頰。
這小子也緊緊盯着前方的大隊騎兵，呼吸急促，嘴巴微張不斷的大喘氣，卻不是因爲緊張，也並非畏懼。
那張臉，還有閃閃發亮的眼睛，以及環首刀磕碰在鐵甲上的叮噹響，都在表達着霍去病如今的心情。
興奮！
“這小子，還真就天生爲戰場而生。”唐奇無奈搖頭。
前方的戰鬥已經開始。
說是戰鬥，其實也不太準確。
無非就是連弩手依照枯燥乏味的口令，一次又一次的扣下懸刀。
衝在最前頭的騎兵就像被鐮刀割過的韭菜，倒了一茬兒又一茬兒，也不耽誤後面的人繼續嘶吼嚎叫着往前衝。
騎兵衝鋒靠的是氣勢！
不管在投入戰鬥前有多麼不情願，這些自小生活在馬背上，能走路開始就騎着羊射兔子，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就要跟隨大人一起搶掠別的小部落的草原人都很明白。
在戰場上，把後背留給敵人，纔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在膽氣被消磨光之前，不論付出多大的傷亡，他們都會一往直前！
唐奇已經看呆了。
這次和那五千僕從軍過家家似的衝陣不同，在有匈奴人壓陣的情況下，這些成分複雜的附庸騎兵爆發出了驚人的勇氣和戰鬥力！
他們甚至能冒着萬箭齊發的恐怖場面，拉弓和弩手們對射！
甚至有好幾次，險些就被他們成功短兵相接！
一輪又一輪的弩矢不斷拋灑出去，才能勉強遏制住騎兵們衝鋒的勢頭。
連弩手們，也迎來了第一次較大的傷亡！
不斷有第一排的弩手倒下，空位又被同袍補上。
漢軍陣前的五十米，彷彿成了真空地帶。
五十米往前，是兇狠嘶叫着，踏着同袍屍體往前衝的匈奴軍。
五十米往後，則是一個接一個倒下的漢軍弩手。
而那五十米範圍的地面上，卻乾乾淨淨，連血跡都濺得不多，彷彿根本不是戰場的一部分！
然而這“不屬於”戰場的部分，正在慢慢縮小。
附庸部落的騎兵用不斷擴大的傷亡爲代價，正在一步接一步不斷拉近與漢軍弓弩大陣的距離。
三萬餘人的騎兵隊伍，就幾個眨眼的功夫，瞬間消失三分之一！
漢軍的傷亡，也隨着距離的拉近正在逐漸加大。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們手上拿着的，不是能夠連發五十支矢而無需上弦，威力和射程也大大加強過的改進版諸葛連弩。
而是漢軍傳統的臂張弩、踏張弩的話，此時必定已經短兵相接！
後方的刀盾手、長戟手已經開始按照軍令運動，時刻準備上前頂替他們的弓弩手同袍。
“連烏桓、東胡、康居那些砸碎都這麼兇悍，匈奴人比他們還更勝一籌，難怪能打成強漢的宿敵。”
唐奇喃喃自語。
戰場上的形勢很詭異。
弓弩大陣的厚度正在緩慢削弱，附庸部落的騎兵也只剩下一半多點。
然而李光率領的三千餘漢軍騎兵，和趙破奴親屬的一萬匈奴本部精銳，卻都安靜的停在原地，毫無動彈。
都在盯着對方主帥的動向，試圖後發先至。
唐奇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舉起單筒望遠鏡，正觀察着戰場的情況。
突然，唐奇放下手，舔了舔嘴脣道：“去病，你的重甲騎兵要是衝擊這些騎射手，能鑿穿嗎？”
“兵力差距太大，全勝我不敢打包票。”霍去病似乎在謙虛，緊跟着又轉折道，“不過要是鑿穿，就算讓我去鑿匈奴本部，保準也能至少鑿穿兩個來回！”
唐奇點點頭。
他知道霍去病並沒吹牛。
冷兵器時代，尤其在重騎剋星還沒誕生的西漢，一支衝起來的重騎兵哪怕只有500人，也足夠成爲任何步卒或是輕騎兵的噩夢！
重騎兵往往被用來衝擊重甲步兵，可現在，他們將被用來衝擊騎兵！
“你聽我說。”唐奇示意霍去病附耳過來，如此如此這般交代一通，“怎麼樣，敢不敢？”
霍去病咧嘴一笑：“就算唐大哥你不說，等機會到了，我也要請戰！”
“好！”
一傳令兵自陣中穿過，抵達李光處，轉達了唐奇和霍去病的話。
“這是大農令的意思？”李光還有點懷疑。
畢竟唐奇是個文官，又沒上過戰場。
傳令兵道：“票姚校尉說過，他也是這個意思！”
“既然去病也同意，那就賭他一回！”李光也是個殺伐果決的將領，“傳令兒郎們，繞擊地方側翼！”
三千餘騎兵終於動了。
動靜之大，遠在匈奴中軍的趙破奴也看得一清二楚。
“終於等到了。”趙破奴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在嘆息什麼，“傳令阿達，帶着他的七千孩兒，吃掉對方的騎兵，他知道該怎麼打仗！”
傳令兵領命而去。
漢軍中軍旗下，霍去病也猛地放下望遠鏡：“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