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關以北，約兩日路程的一處淺灘裡。
密密麻麻的匈奴軍帳到處林立，四處都是大聲說笑的匈奴和附庸部落的騎兵牧民。
偶爾傳出來漢民的慘叫，卻又會激起這幫野蠻人的鬨堂大笑。
盧芳的堅壁清野戰術執行得很徹底，但礙於時代的關係，還是會有少數裡寨沒能及時收到消息，或者沒有很快的完成避難。
這些人就成了匈奴軍的目標。
直到現在，匈奴人已經裹挾了幾百漢民。
還是像以前那樣，老弱直接殺死，青壯男女則綁回草原做羊奴。
趙信在漢朝待了幾年，骨子裡卻還是個匈奴人。
對於搶掠羊奴的行爲不僅不會反感，還會激起他血脈深處嗜血的慾望，獲得一種莫名的快感。
這也是要讓趙破奴做前鋒，先遠遠和大軍隔離開的原因之一。
那小子是在內心深處認可自己是個漢人，要是讓他參與到對漢人裡寨的劫掠行動中去，不知道會鬧出多少幺蛾子。
還不如把他像個獵犬一樣放出去！
甭管能不能拿下居庸關，只要和漢軍面對面戰鬥一場，手上沾染了漢軍的血，趙破奴就永遠不可能回去了！
“等他這次回來，我就把自己最小的女兒許配給他！”
中賬裡，趙信志得意滿的喝了口羊奶酒。
“到那個時候，你們誰都不許再叫他趙破奴，他只能是且莫車！”
“諾，大王！”
衆將紛紛領命，復又大笑出聲。
一個很受器重的萬戶湊趣道：“大王，您對那趙破奴可以說是恩重如山了！不僅救了他的性命，還讓他執掌軍隊，容忍他不絕對的忠誠。現在還費勁心力幫他免除後顧之憂，甚至還要講我們草原的明珠嫁給他。”
“這次回來，不管趙破奴打沒打勝仗，肯定都會從此對您死心塌地！”
“哈哈哈，沒錯！”趙信自得不已，“我倒希望居庸關的漢軍能堅持久一點，讓那小子多受幾場挫折，挫挫他的銳氣！”
在救下趙破奴的第一天起，趙信就看出來這絕對是個將才。
之後的幾次平叛，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再加上他出身邊民，曾經在邊軍中服過役，對漢軍內部的瞭解也很深刻。
還有和部落中其他漢人叛徒不同，趙破奴並非兵敗被俘，而是主動從漢境逃離的，要不是自己，他早就淪爲了草原野人！
說他和大漢之間有大仇，完全說得過去！
所以趙信才自信滿滿，對趙破奴不斷施恩，認爲可以將趙破奴調教爲武將版的中行說！
至於那小子堅定認爲自己是漢人，不願與大漢爲敵什麼的，趙信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大勢所趨之下，做不做匈奴人，與不與漢朝爲敵，豈是他說了算？
看現在，再怎麼不情願，還不是乖乖領着他自次王部的先鋒軍去漢朝邊境扣關去了？
“大王，您有着長生天賜予的智慧，必定能夠成功！”另一個萬戶突然擔心道，“可那小子畢竟有着野狼的不馴和狡猾，他會不會趁機和漢朝勾結，葬送我們幾萬勇士的性命？”
“放心吧，不可能！”趙信胸有成竹，“那小子有漢人的優點，也有漢人的缺點，知恩圖報就是他的弱點之一！”
“本王給他施加的恩情，早就遠遠不止救命之恩那麼簡單了，他一輩子都還不完！”
“所以，他只會按部就班的攻城，然後默默在內心深處愧疚而已！那種所謂的愧疚，本王很快就被幫助他消除掉！”
憑心而論，趙信對趙破奴的分析一點也沒錯。
他的確按部就班的到了居庸關外，默默的排兵佈陣，認認真真的考慮怎麼攻破關城。
就連給漢軍留下個小小的空隙，都沒有做得明目張膽，而是精心進行的非常合乎常理的行動。
實際上，要不是唐奇突然拿出來的一萬改進版諸葛連弩，以及五百副重騎兵的裝備。
要不是霍去病繼承了他舅舅看準戰機就莽一波的遺傳因子，以及前來支援的都是北軍精銳的話。
這居庸關，說不定還真就被叩開了！
趙破奴當然也愧疚，也不甘。
可他就像趙信說的一樣，在大義和恩情之間搖擺不定，寧願決心在扣關之後自殺謝罪，也沒有立刻和恩人反目。
趙信唯一誤算的，就是到來的不僅僅只是援兵，還有大漢朝唯三的掛逼之二！
一個和他舅舅一樣天生就是匈奴天敵，一個手持系統要什麼有什麼，系統資金沒用完漢軍就不可能彈盡糧絕！
所以，當拼死逃回來的千戶阿達血淋淋跪倒在中賬裡，哭訴戰敗的時候，趙信甚至恍惚了一秒。
“你說，五萬大軍全軍覆沒了？”
“逃回來的不到四千人，都是本部的勇士！”阿達忍着畏懼，“其餘附庸部落，還有西域的僕從軍，全都沒了！”
“怎麼可能！”
“就算劉徹派了援兵過來，可上谷郡的太守不是換成了盧芳嗎，那個草包怎麼可能以弱勢兵力全殲我英勇的大軍！”
趙信大怒，同時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趙破奴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匈奴的軍法，主將戰死部下卻存活的話，全族誅滅！
阿達狠狠抖了一下，哭喊道：“饒命啊大王，小人是遠遠看見萬戶已經戰死，不忍讓手下的幾千本部勇士全軍覆沒，這才帶着他們一起撤退。如果萬戶死前能有軍令的話，一定也會命令小人保全實力的！”
“趙破奴，死了？”趙信的呼吸停了一秒，接着勃然大怒，“他是你們的萬戶，你們的首領。他死了，你爲什麼還要活着！”
天知道趙信在趙破奴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竟然這麼簡簡單單就死了，讓他如何甘心！
“給我說清楚，他到底怎麼死的，是不是和漢軍有勾搭？”
“不，沒有，您誤會了，萬戶是英勇戰死——！”
阿達再怎麼都不敢讓趙破奴揹負背叛的罪名，這樣的話他也要受連累。
並且趙破奴雖然天天自稱是漢人，實際上對手下挺不錯，比一般的匈奴貴人要好上無數倍，自然在部落裡很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