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長安春
此時正是西安城裡最美的季節，淡淡秦雲薄似羅，灞橋楊柳拂煙波。夕陽樓上山重疊，未抵愁春一倍多。
小柴正坐在河岸邊的一片煙柳中，幾個花枝招展的少女躲在樹影中一邊看着他，一邊小聲地竊竊私語。
小柴朝着她們的方向望過去，她們慌忙藏到樹後，待到小柴的目光移開，她們又從樹後探出頭來，露出比春花還要嬌羞的俏臉。
小柴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指，抹一把一絲不亂的頭髮，輕撣羅衫，拂掉落到肩頭的花瓣......柳樹下沒有花瓣，只有幾點微塵。
此情此景美不勝收，可成詩，可入畫。
姑娘的笑聲飄過來，小柴輕輕嘆了口氣，如他這般風（流）倜儻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引來少女輕愁薄怨。
唉，美麗與憂愁總是交織在一起，令他不勝其擾。
他的眼角輕瞟，幾個少女你推我，我推你，終於一個膽大的向他走了過來。
小柴輕斂下巴，微微低頭，露出一截光滑的脖頸，春風吹起羅衫，宛若仙人臨風。
半個時辰後，小柴失魂落魄地從百卉堂裡走出來，他施施然向前走去，阿大和阿小在後面跟着，不住地問道：“六少爺，是不是東家把你給開了，不要你了？那咱們怎麼還債啊，要不我們兩個去給您替工吧，阿治哥看我們挺順眼的，說不定他們肯要我們呢。”
阿治和王雙喜臉上都沒有笑容，兩人一臉嚴肅。
他踱着四方步，在一片“小柴哥”的歡呼聲中，步入後堂。
“六......六少爺，我們回來了！”二人驚魂未定。
小柴學着他的樣子，抓起一把大蒲扇狠狠扇了幾下，真冷！
“公子，你和蕭七少長得很像，你認識他嗎？”
“哼，陝西有名？有多有名？能和京城的老字號比嗎？”文老爺搖着手裡的鵝毛扇，一臉不屑，“對了，你們鋪子裡有好幾位東家，我是見過那幾位東家的，就連那位年紀小小的沈姑娘也是練家子，這些人一看就是老江湖了，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比你適合去京城，爲何偏偏讓你去？”
一個措不及防，小柴猛的轉身，把阿大和阿小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小柴的手指頭就戳到他們腦門上：“滾！”
“哪個東家？”他的東家有五位呢。
小柴這才斜睨了文老爺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商業機密，不能告訴無關緊要的人。”
小柴點點頭：“你別小看我們百卉堂，我們的生意很好的，不但有脂粉，還有花露水和驅蚊蟲的爽身粉，整個陝西都有名。”
那少女越走越近，她是要在自己面前摔倒吧，那他是伸出一隻手去扶，還是把雙手全都伸出來呢？
阿治和王雙喜正在等着他。
平時王雙喜很少會來百卉堂，大多時候，百卉堂只是阿治一個人在管理，王雙喜更喜歡去土產鋪子，和那羣賣山貨的打交道。
“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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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白老爺和文老爺大眼對小眼，坐在白家的大客廳裡。
他扔下蒲扇，抓了一塊牛肉脯放到嘴裡，嚼了幾下沒有嚼動，從嘴裡吐出來，扔給早就等在一旁的小花狗，小花狗張嘴接住，歡快地搖着尾巴跑到角落裡享受去了。
“你們東家讓你去京城談生意？一個脂粉鋪子有什麼生意要談，還要去京城？”白老爺疑惑地問道。
“你們一個去找白老頭，一個去找文老頭，就說六少爺我有難了，讓他們十萬火急快快滾過來！”小柴跺着腳喊道。
文老爺冷哼一聲，尖聲尖氣地說道：“既然我們是無關緊要的人，那麼你要回京城的事，也就不用和我們說了，柴少爺有本事，想回京城就回吧，只要你還記着咱們之間的債目那就行了。”
兩人剛剛跑出十來步，身後就傳來小柴的吼聲：“都他孃的給我回來！”
“是阿治哥，他找你。”阿大說道。
這個討厭的春天，這個討厭的西安，還有這些討厭的小姑娘。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要去談的是什麼生意，又是和誰去談？”文老爺不依不饒。
如鶯歌燕語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柴的好心情也隨着這惱人的春風吹落到河水裡，化做沾着落葉殘花的水沫子飄向遠方。
只有遠方，沒有詩。
真是更討厭了。
今天不知爲何也來了，他不嫌脂粉味兒了？
嗯，把我開了，讓你們頂替我？你們兩個混帳！
小柴大聲吼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柴登時摸不着頭腦了，無論阿治還是王雙喜，都是脾氣很好的人，尤其是阿治，平素都是未語先笑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這般嚴肅。
小柴又煩惱了。
兩人嚇了一跳，接着轉身就跑，六少爺發威了，不快點跑，難道真要圓潤地滾嗎？
小柴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向着百卉堂的方向走去。
藍師傅主僕搬走後，百卉堂空出了兩間屋子，阿治又招了四名學徒，如今的百卉堂，比以前更熱鬧了，小柴已經不再是學徒了，他現在是管着那些學徒的小管事。
兩人又給嚇了一跳，身子沒有收住，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小柴，你坐下，我們有事和你說。”王雙喜沉聲說道。
“六少爺，六少爺，東家找您呢。”阿大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的，大呼小叫。
“阿治哥，雙喜哥，你們找我？”
這是大街上呢，他們兩個風（流）倜儻，可丟不起這個臉。
小柴瞪他一眼，惡聲惡氣：“你也說了，他們是老江湖了，可是老江湖能和我這種做生意的天才相提並論嗎？我是天才，不對，我是奇才，做生意的奇才，所以他們才讓我去京城談生意，因爲這生意只能我去談，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長安的春天，果真是令人煩惱與憂愁的。
小柴不想理他，又看向白老爺，笑嘻嘻地說道：“白老頭，你給我想個法子，我總要進京吧。”
白老爺哈哈一笑，問道：“怎麼？柴少爺自己進不了京城嗎？”
這不是廢話嗎？
少爺我若是能進京，還來求你們兩個老東西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