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鬼
自從楊敏襲爵之後，老公爺楊鋒就搬進了碧波園。
起初，孟老夫人連同丁姨娘也跟着住進去，可是這裡三面環水，沒過三個月，孟老夫人的風溼就犯了，只好搬回以前的院子，丁姨娘要侍候孟老夫人，也就一起搬了出去，從此後，偌大的碧波園，就只有楊鋒自己住了。
因爲沒有了女眷，楊鋒索性撤去了外書房，日常會客議事都在碧波園。
當然，能夠進入碧波園的，也沒有幾個人。
府裡的幾位老爺，除去遠在燕北的二老爺楊勤，也就只有大老爺楊敏時時被叫過來。
小廝們擡着箱子走進碧波園，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絆着。
他們都是頭回來碧波園，剛剛被叫來往碧波園搬東西時，他們還是挺高興的，雖然明知道沒有什麼用，可還是想在老公爺面前露個小臉。
這兩口大箱子是從五老爺院子裡搬出來的。
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是五老爺出殯離府的時候了，也不知道主子們想起什麼了，大半夜的，讓人把前些日子送到五老爺書房裡的兩口大箱子搬過來。
那是女子的聲音，像是近在咫尺，卻又像是被隔絕出去。
兩口箱子被擡進一間屋子，小廝們不敢多看，把箱子放下，便匆匆出來。
飛魚衛啊，在百姓眼中也和厲鬼差不多了。
德善冷哼：“小猴崽子，嘴巴倒是挺甜，張四兒，那小子是哪個院子的？”
出門的時候，他又是腳下一絆，身子向前摔去，剛好撲到走在前面的小廝身上，兩個人一起跌倒。
“小子，想磕頭就到五老爺靈前去！”聲音不大，但是讓人不寒而慄。
這兩口箱子，是從南邊運過來的，由飛魚衛押送，進府後直接擡進五老爺的書房裡。
楊捷的棺材還停在府裡，再說，他是枉死，據說枉死之人常有化成厲鬼的，誰知道這位生前掌管飛魚衛的五老爺，死後去了陰間，是不是也會化成厲鬼呢。
擡箱子的四名小廝全都嚇了一跳，哪裡來的聲音？比起前院的亮如白晝，碧波園裡暗夜沉沉，只有幾盞石燈，閃着微弱光芒。
這是一間書房，正中掛着一幅中堂，上書一個碩大的“楊”字，一面牆是博古架，而與那個“楊”字相對的另一面牆上，是一幅畫，畫上一個小姑娘騎坐在牛背上。
這是德善。
已經引着前一擡箱子穿過月洞門的侍衛，回頭一看，沒見後面擡着箱子的小廝跟上來，他鎖了眉頭，只好折回催促，卻見四名小廝如同石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顯然，他誤以爲小廝們口中的鬼，是指五老爺楊捷。
德善擡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陰惻惻地罵道：“猴崽子，快給我滾出去。”
他被摔得暈頭轉向，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剛剛站起，卻又被門檻絆住，再次摔倒。
先前被門檻絆到，又因爲害怕手上發軟，才令箱子摔到地上的那名小廝，顯然還沒從驚懼中緩過來。
國公府是不能使用太監內侍的，這是逾制。
可是箱子一端還是猛的一沉，與他一起的另外三名小廝措不及防，還沒有反應過來，箱子一角着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箱子是上好的樟木，雕着栩栩如生的八仙過海。
侍衛一怔，繼而罵道：“再過一兩個時辰，五老爺就要起靈了，休得胡說八道，快擡進去！”
四人背脊生寒，莫非是鬼？女鬼？
發出動靜的小廝嚇得腿上一軟，擡着箱子的手險些鬆開。
見是德善，小廝嚇得腿上又是一軟，還沒站起來又摔下去了。
據說德善已經進府二十年了，可是卻不見老，白淨無須，看上去像個三十出頭的，府里人私底下都說德善是公公，是太皇太后賞給老公爺的，可是也只是私下說說而已，沒人敢問。
五老爺不在家的時候，五老爺楊捷的書房，除了負責筆墨的兩個小廝以外，就只有四公子楊錦庭和五老爺的親隨阿旺可以出入，就連五太太也不行。
四名小廝不敢再說，驚魂未定地擡起箱子繼續往前走，剛剛女鬼的聲音猶縈在耳。
老公爺身邊的德善正站在三進院子的廡廊下面，一看便是在等着他們。
這一次不同於剛纔，他是臉向裡摔得，正好看清屋子裡的擺設。
“謝謝善爺這一腳，小的腿不軟了。”小廝說完，爬起來，屁滾尿流地跑了。
四名小廝嚇得手腳發軟，其中一個怯怯說道：“有鬼......”
侍衛大怒，目光凌厲地瞪向他們，低聲吼道：“這是什麼地方，偷懶嗎？還不快走！”
與前院不同，碧波園裡一片寂靜，有個小廝跨進門檻的時候，鞋子不小心磕到門檻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適才說“有鬼”的小廝已經在後悔了，但願這名侍衛沒有當真，否則被追問起來，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了，總不能說是他們把箱子摔了一下，就聽到女鬼說話了吧。
“啊......”有驚呼聲響起，聲音微弱，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都是家生子，從小到大，老子娘就告訴他們，在這府裡什麼是該聽該說的，什麼是不該聽不該說的，就像剛纔女鬼的事兒，那就是不該說的。
明天一早，楊錦庭和阿旺都要扶靈南下，想來是這兩口箱子裡的東西太過貴重，擔心放在書房裡不保險，才搬進老公爺的碧波園吧。
碧波園是五進宅子，四名小廝不敢磨蹭，擡着箱子走進第三進院子。
張四兒就是帶着小廝們過來的那名侍衛，他連忙陪笑說道：“這幾個小子都是在五爺那兒叫來的，今晚上忙，五爺那兒尤其是忙，大公子和四公子的人都過去幫忙了，這小子如果不是五爺的人，就是四公子的，您老要是看這小子好玩，小的就去問問，也是他的造化。”
“行了，問問吧，之前我身邊的那兩個小子越大越不是東西，我早就想換了，這個不錯，長得俊，身子也結實，好，好。”
黑夜裡，德善尖細的聲音如同夜梟，張四兒在心裡打個哆嗦。
從碧波園出來，那幾個小廝早就跑得遠了，走出樹木遮蓋下的小路，張四兒見四下無人，狠狠啐了一口：“老妖怪，踹了人家屁股一下，就看出身子結實了？我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