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紅袖招
昨天還是晴空萬里，今天便烏雲壓頂。
京城的城門口，和前幾天一起，依然在搜查過往的孩子。
雖然早朝之上，已經有御史彈賅這件事了，但是彈賅是彈賅，五城兵馬司的人並沒有撤走，城門前又有二十多個孩子等待楊家人辨認。
出城的孩子越來越少，現在抓到的這些，都是沒有家裡人跟着的，大多都是流民和乞兒。
寒風刺骨，烏雲裡帶着潮意，眼看又要下雪了。
城門前的孩子們，衣衫襤褸，在寒風中籟籟發抖。
和前幾日不同，這些孩子並沒有嚎啕大哭，他們流浪了很久，早就知道對他們而言，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他們沒有長輩可以依靠，他們就是活活哭死也不會有人管的。
有幾個孩子還嘻皮笑臉地問道：“官爺，你們把小的抓過來，管飯嗎？”
“怎麼會呢？我們既然結義，就沒有什麼信不信的。”招紅袖說道。
他們當中最大的十三四歲，最小的只有五六歲，有膽子大的問道：“真的是給我們吃的嗎？”
“十妹？你怎麼來京城了？”大漢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梅勝雪，滿臉的驚訝。
管飯嗎？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漫天飛舞，街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可是胭脂街上，卻依舊絲竹聲聲，鶯聲燕語。
鬧市的街頭，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揉揉凍得生疼的耳朵，大聲呦喝着：“冰糖葫蘆，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蘆！”
......
“熊四保，你有多久沒來我這兒了，是不是早就把我們給忘了？今天我如果不是讓雪娘去叫你，你是不是就不來了。”招紅袖嘲弄地說道。
招紅袖關上窗子，她轉過身來，對站在她身後的小女娃說道：“熊四保來了。”
“是啊，都是你們的，吃完了還有，直到你們每個人都吃飽爲止。”穿着綢緞的人說道。
“這是世子爺讓我們送來的。”一名僕從說道。
“不，董大娘不行了，小董會來。”梅勝雪打斷了她的話。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妹，爲什麼要把熊四保叫來？究竟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忽然又回來了？”招紅袖不解地問道。
是給我們吃的？
紅袖招的老闆娘芳名就叫招紅袖，此時，她正站在敞開着的窗子前，看着自己手下最紅的姑娘正陪着一位客人從馬車裡下來。
熊四保看看小董，又看看空出的另外幾把椅子，擰着眉頭說道：“就我們四個？”
有飯香，還有肉香。雪白的白米飯還冒着熱氣，噴香的肉湯上飄着油花。
三個時辰後，京城裡下起了雪，這是今冬的第二場雪，大雪。
正如這些人所說，一桶米飯吃完，馬上又有一桶擡了上來，一鍋肉湯喝完，立刻又有一鍋新的擺到他們面前。
五城兵馬司的人還沒有開口，就聞到了飯香。
穿着綢緞衣裳的人展開兩幅畫像，畫像上是兩張很好看的臉。
招紅袖指指一把椅子，對小董說道：“那是董大娘的位子，你來坐吧。”
被稱爲十姑娘的小女娃點點頭，沉聲道：“我回來了。”
肚子咕嚕嚕直叫，口水順着嘴角流出來，孩子們使勁吸着鼻子，捨不得把眼睛移開。
說着，他就大咧咧坐了下來，看看旁邊空着的幾個椅子，問道：“怎麼只有我們三個，其他人呢？”
小販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壓低聲音說道：“十姑娘，您回來了？”
直到有人彎下腰，被撐得肚子痛了，他們才停了下來，會撐死的，吃得太多會撐死的吧，可是那也比餓死要好啊。
梅勝雪面無表情，冷冷地道：“你信不過我？”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招紅袖走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着個青衣小帽的年輕人，正是日間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小董。
像這樣的白米飯和肉湯，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過了？或許從來也沒吃過吧。
當然不管飯了。
小女娃纔到她的胸前，招紅袖和她說話的時候，不得不微微彎腰。
......
一個小女娃走到他的攤子前，問道：“多少錢一支？”
梅勝雪沒有說話，她看向門口。
一個穿着綢緞的人對他們說道：“不要着急，這些都是你們的，這是楊世子送給你們吃的，每個人都能吃飽。”
“沒關係，明天還有，只要你們找到這兩個人，以後都有白米飯吃，都會有肉湯喝。”
孩子們怔愣一刻，忽然歡呼起來，撲向白米飯和肉湯，沒等那些僕從們用木勺把米飯盛到碗裡，他們就用手抓着米飯把嘴巴里塞，塞得滿滿的，恨不能把所有米飯全都塞進肚子裡。
招紅袖個頭高挑，雖然已經年過三旬，可是身材依舊保持得很好，年輕的時候，她是京城裡最負盛名的舞娘，後來年紀大了，就開了這家紅袖招。
熊四保怔了怔，哈哈大笑：“怎麼會呢，我整日忙裡忙外的，顧不上而已。”
門外響起腳步聲，緊閉的木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彪形大漢大步走了進來。
小女娃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招紅袖面前。
招紅袖道：“董大娘快不行了，可能來不了。”
孩子們瞪大了眼睛，他們也只是在酒樓後巷的泔水桶裡偶爾能吃到一兩塊肉而已。
梅勝雪冷冷道：“四個就夠了。”
“夠了？哈，以前是十個人，後來是九個、八個、七個、現在只有四個了，唉，下次再見面，恐怕......”
沒等熊四保把話說完，梅勝雪就厲聲說道：“熊四保，你是不是後悔來了？如果後悔，現在就可以從這裡滾出去！”
熊四保怔怔一刻，忽的站起身來：“我不想來，我他孃的真不想來，我現在過得挺好，我早就不想來了，既然你這麼說，那咱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當年你們梅家對我有恩，這麼多年了，我該還的都還了，從此後咱們一拍兩散，你們去做你們的大事，我繼續當我的閒幫，怎麼樣？十妹，不，梅小姐，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千金小姐，我就是個小人物，你看看，以前我們有多少人，現在都死了，連大焦都死了，你放過我吧，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