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猨翼府，蝮縣。
蝮縣位於猨翼府西南角，因盛產一種鼻子上長有針刺的紅色蝮蟲而得名。北臨騰縣，西靠祖龍山脈，南與青丘府南關縣接壤，境內同樣有一座關隘。
取名赤蝮關。
南方軍團第二師團第三旅，便駐紮在此。
年初的春季戰役，第二師團第四、第五旅劃撥給乾元，分別鎮守騰蛇關、赤蝮關的第二、第三旅傷亡過半，只有第一旅相對保存完好。
一場大戰下來，第二師團減員超過七成。
五月，幾乎就在乾元籌建青丘警備師團之時，第二師團也開始了大規模的新兵招募工作，情況並不比青丘警備師團好到哪裡去。
清晨的赤蝮關，格外寂靜。
因爲處在深山之中，溼氣特別重，峽谷之中霧氣瀰漫，就算站在城頭，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猶如人間仙境。
跟往年一樣，除了今年剛入伍的新兵蛋子，駐守在此的第三旅老兵都很悠閒，有的甚至根本就不在關內，而是跑到附近鎮子上瀟灑去了。
徹夜不歸。
因爲按慣例，秋天不是打仗的時節。
尤其是青丘國一早就放出風聲，揚言今年要對青丘府實施報復，隨着鎮南關戰火燒起，流言已經得到驗證。
在這種情況下，赤蝮關就更無戰事。
就連師團總部也不過是例行提醒一下，讓第三旅稍稍加強戒備，打的心思，不過是想着能不能渾水摸魚。
並沒想過，真會有戰爭。
赤蝮關城頭，值守了一夜的巡邏士兵，打着哈欠，跟前來交接班的同伴打過招呼，準備返回營房補覺。
一切都是那麼的尋常。
“咦，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位巡邏士兵無意中掃過下方峽谷，只見重重迷霧之中，突然升起一片黑影，如神秘怪獸，藉着霧氣掩護，急速向城門靠近。
巡邏士兵有些不確定，擦了擦疲憊的雙眼，再次往下看去。
這下看的更清了。
因爲黑影離的更近了，不，那不是黑影，是黑潮，旌旗招展，刀槍林立，“是妖軍，妖軍來襲了~~~~~”
巡邏士兵急促而惶恐的喊叫，刺破了清晨的寂靜。
“呼啦！！！”
其他士兵還沒反應過來，霧氣之中突然傳來一陣震天怒吼，蘊藏着撕碎一切的強大力量，連白霧都爲之翻滾。
妖軍再不遮掩，露出他們猙獰的面目，他們吶喊着，怒吼着，對着毫無準備的赤蝮關，發起衝鋒。
戰爭，毫無預兆地降臨。
“敵襲！敵襲！”
“快敲鐘，該死的，快敲鐘……”
城頭士兵徹底慌了神。
就在這時，下方白霧之中，一支支利箭穿過重重霧氣，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向城頭襲來。
蛇妖弓箭手出擊了。
箭雨之下，當即就有十幾名士兵中箭而亡。
“當！當！當！”
伴隨着慘叫，是急促而有力的鐘聲。
“什麼情況？”聽到鐘聲，第三旅旅帥劉銘傳嚇得趕緊被窩裡跳了出來，衣服都來不及穿。
“旅帥，是城頭預警，有敵襲！”
守在門外的親兵畢竟是老兵，倒還算鎮定，可其他士兵的表現就太讓人失望了，有的還在睡夢中根本就沒聽到，有的慌里慌張，正在四處打聽。
整個關隘亂成一團。
沒真正經歷過戰爭的新兵，實在不經用。
“敵襲？他孃的。”劉銘傳忍不住罵娘，“傳我命令，各部立即集合。”
“諾！”
劉銘傳轉身進屋，匆匆披上鎧甲，就在親兵簇擁下登上城頭。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妖軍已經兵臨城下，正在蛇妖弓箭手掩護下，高舉盾牌，推着破城錘，對城門發起攻擊。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有預謀的突襲。
爲了隱蔽行蹤，最大限度地麻痹敵人，妖軍連他們最得意的攻城利器——旋龜戰車都沒帶，就是要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賭對了。
此時的赤蝮關城頭只有巡邏士兵，根本無法對妖軍造成威脅，攻城部隊幾乎沒什麼傷亡，就順順當當地抵達城門口。
轟！
包裹着精鐵尖刺的破城錘，在百餘名牛妖推動下，對城門發起一次次攻擊，城門傳來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破城在即！
劉銘傳望着城下黑壓壓的妖軍，粗略估算，不下四千，臉色凝重無比，第三旅真正駐守在關隘內的將士才只有一千。
剩下的三個營，佈置在關隘附近的軍營。
“傳我命令，讓第三、第四、第五營立即入住關隘。”劉銘傳下令。
“諾！”
“再派一人去通知師團總部。”
“諾！”
下令之後，劉銘傳表情一點都沒有變得輕鬆，相反，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看着那些收到命令之後，衣衫不整，慌慌張張地登上城頭的士兵，劉銘傳眼中滿是絕望，“完了……”
…………
十月初三，英水縣，戰時指揮部。
“報！”
“進來！”
乾元正在處理公函，頭也不擡。
“殿下，這是招搖城連夜發來的緊急公函。”一名親兵走了進來。
“什麼？”
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搖城發什麼公函。
乾元本能感到不安，接過公函，拆開，只見上面寫着：“照會青丘郡王：十月初二，青丘國豹魔軍突襲赤蝮關，破關而入，守關旅帥劉銘傳戰死……”
破關之後，豹魔軍未必急着出關，而是駐紮在關內休整。
“怎麼會？”
乾元大驚失色，“來人，快請軍師過來議事。”
“諾！”
稍傾，郭嘉匆匆而來，乾元已經恢復鎮定，把公函遞過去，“你先看看。”
郭嘉看罷，眉頭同樣皺起，擡頭，略帶歉意地說道：“主公，說實話，敵人的這一步棋，我實在是沒算到。”
鎮南關沒丟，翼澤關沒丟，偏偏赤蝮關出事了。
這事，實在是透着詭異。
“所以纔出人意料啊。”
乾元並未責備郭嘉，轉而問：“依你看，妖軍這麼做的目的，是準備借道蝮縣，轉而南下侵入青丘府，完成復仇之舉？還是所謂的報復，根本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幌子，其真正用意是要侵略帝國？”
不搞清楚敵人目的，就無法制定應對之策。
招搖郡守孫兆林在公函中，除了通報赤蝮關軍情，還隱隱提到，妖軍突然攻打赤蝮關，是否是青丘府“禍水東引”之舉？
誅心之言，惡意滿滿。
想也知道，此事如果應對不到，怕是又要在朝中掀起一場波瀾。
郭嘉道：“從狐魔軍攻打鎮南關的異常，再到豹魔軍突襲赤蝮關，可以斷定的是，兩者是聯動的，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大戲。至於敵人的目標到底是青丘府，還是帝國西南，暫時還不好下結論。就看接下來，豹魔軍會否南下了。”
乾元點頭，表示認可郭嘉的判斷。
“那麼，要不要現在就調第三旅趕赴南關縣邊境駐守？”乾元並不希望將戰火燒到封地之內，那會失去封地百姓的信任。
最好能在邊境解決戰鬥。
“不妥。”郭嘉搖頭。
“怎麼說？”
郭嘉道：“現在妖軍目的不明，按公函所言，攻打赤蝮關的妖軍不過四千之數，並不是豹魔軍的全部。”
乾元皺眉：“你的意思是，之前猜測的伏兵之說，可能還成立？”
“正是這樣。”
郭嘉點頭，分析道：“如果妖軍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報復青丘府，那麼他們以赤蝮關爲誘餌，吸引走我軍一部分主力，再從鎮南關或者翼澤關發起進攻，是很有可能的。以警備師團的兵力，三線作戰的話，必敗無疑。”
“這樣啊。”
乾元手指下意識敲擊桌面，一時有些下不了決心，“萬一，我是說，萬一豹魔軍主力從赤蝮關南下呢？那樣一來，鎮南關就要腹背受敵了。”
似乎怎麼做，都有麻煩。
“主公擔心的極是。”
郭嘉並未反駁，只是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青丘府一府之事了，主公未必就要把所有責任攬在一人身上，赤蝮關被攻破，我們自然是難受，可更難受的該是招搖郡，是第二師團。他們，理當承擔起責任來。”
第二師團負責鎮守招搖郡，別說只是四千豹魔軍，就是豹魔軍傾力來攻，按理，第二師團也該是能守住纔是。
“就怕那些人玩陰招啊。”乾元很是擔心，把內部鬥爭凌駕於帝國利益之上，那些人是做得出來的。
郭嘉道：“那就想辦法，讓他們不得不站出來。”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