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念平眼見自己的身骨,被生生縛卷,慢慢拖進了巨石後面的深窟裡。
就在他感到絕望之際,深窟之中忽見頭部之上似有亮光一閃。他匆忙之間向亮光抓去,像是順勢握了一把利器在手。當下寒光一閃,他已手握利器,向那團纏繞着他東西猛刺過去。
一股又粘又冷的水液帶着難聞的腥味,順着手臂噴射到臉上,弄他滿口滿嗓都是。
那東西吃了劇痛,一下子甩開華念平,偌粗的身軀翻了幾翻,噼裡啪啦,把洞壁拍打得震聲作響。
華念平怕那東西對他再來纏繞,就地向前翻滾,逃開了一米有餘。待他雙腿立定,正要揮臂再刺過去,卻見那東西突然對他回頭一望,兩隻碗大的眼睛射出聚光,吐出了一條可怕的信子。
原來是一條巨大的金花蟒蛇。
華念平打了一個寒顫,頓時後退了兩步。
以這金花蟒蛇的胃腹,巨口張開,足以吞噬一頭整牛,若要此刻間對他發起攻擊,實在如猛虎撲小雞一般的簡單。
怕是要有一場激戰。
華念平握緊手中的利器,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然而,讓他沒有想到,這金花蟒蛇雖然昂頭對他端視,卻兀自不前,把身子縮成一團,似乎再無進犯之意。
華念平退向洞口,眼見就要逃離險境。
突然之間,見那金花蟒蛇將尾巴翹起一甩,“嗖”地風聲帶過,但見一道光影之中,不知是何物品直在他的懷中落定。他一手握着利器,一手彎腰收起那物品,兩腿一竄,身子迅速跳到洞外。
所幸,並不見那金花蟒蛇來追。
此時天剛麻麻泛亮。
華念平看手中兩件物品,竟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以及用蛇皮做成的刀鞘,正好配在一起。匕首和刀鞘,上面都用古代篆體刻有字跡,湊近眼前仔細去看,依稀見到竟是刻着相同的三個字:太子劍!
剛纔,是用了上端凌空飛來的這把太子劍匕首,倉皇之中,與金花蟒蛇進行了一番搏鬥,下手刺傷了金花蟒蛇才得擺逃纏繞。嘴裡,還吞下了幾口金花蟒蛇傷口噴出來的濃血。
現在,被生生逼吞到了肚子裡蛇血,正像是在胸膛裡塞進了一團燃燒的熱火,感覺到積聚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體力,隨時便能迸發。
但是,金花蟒蛇爲何卻又能向他的懷裡,隨後投來了這把太子劍的刀鞘。
似乎,這金花蟒蛇對他並無加害之意,原本拖他進入洞窟,正是爲了要引他拿到這把太子劍。再難道,這條悠大無比的金花蟒蛇,長久深藏在這古樹下的洞窟裡,莫非是個千年修煉的仙物不成。
嗓子裡剛纔嚥進幾口那金花蟒蛇的冷血,此時滿嘴腥味,甚是燥渴,臉上也是粘糊糊的。晨霧之中,見到前面不遠之處汪洋一片,便尋了過去。洗淨了臉,又喝了幾口冰涼的湖水,才略微感覺有所輕鬆。
放眼望去,華念平見那邊一帶黑黑的山影,山巔的一座高塔下面,透着許多微弱的燈光,似有人家居住。而那座高塔的尖峰,其形狀如同他手中的太子劍,黃昏中滲着凌厲之氣。
那山顯示並不高。他想,只有去那裡的人家打聽,才能清楚現在身居哪裡。
於是便沿着湖邊向那山影摸去。
一路上,華念平竭力回憶這兩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天,把林思兒的骨灰送往墓地安葬,殘疾的左腿彎裡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他隨即便撲到在地。然後,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後來,彷彿是重生一般,他在霹靂和狂風暴雨之間,從古樹下爬起,想抓住跟前的一輛汽車,但是那輛汽車卻飛馳而去。
湖邊的路崎嶇不平,華念平的思緒在山澗裡遊蕩。他很奇怪自己的步履,何以變得在石塊、沙礫之間,讓身軀找到一種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平衡。
原本跛腳的那條殘疾的腿,似乎帶給他一種不同以往的行走感覺,彷彿是經過意想不到的成功矯正。
華念平甚至想到,適才與金花蟒蛇掙扎的那一刻,他的體魄就變得異樣敏捷,那條殘疾的腿怎就像是被改換過似的,突然間就勁力十足,真得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四肢健全的人。
太陽高高升起,湖面波光粼粼。再向前,已經是山林覆蓋,能聽到鳥的清脆鳴叫聲。
華念平跨過腳下的一個水坑,光平如鏡。只在隨意低頭掃視的瞬間,水坑裡閃過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臉容,模樣不再是自己,卻像是已經犧牲了半年之久的熊劍東。
而且記得,那天去西山公墓陵園爲林思兒送葬,身上明明是套着一件夾克,何時就換成了軍人的衣裝;再就是,明明這些日子一直在腳上穿着皮鞋,不記得何時間,又竟然換成了一雙布鞋。
帶着驚詫,他折回了身,仔細低頭再看過去。
那鏡面一般的水坑,果然現出了淮上市警局常務副局長熊劍東的身影。只是,此時的熊劍東不再衣着警服,而是一身舊軍服的裝扮,並且面色裡帶着清癯和蒼白,像是隻有二十幾歲年紀的樣子。
方圓之處寂靜無聲,周圍絕無第二個人出現。這水中的倒影是人,還是鬼?
難道因爲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在大腦皮層出現的一種虛幻反應?還是恍惚之間,眼前出現一種說不上來的錯覺?
華念平驚駭萬分。他本能地立刻意識到,這個水坑裡的熊劍東,分明只能是他自己的倒影。
是重生?是穿越?還是變身?
華念平,難道已不再是華念平,而是成爲了另外一個人:熊劍東!
但是原來的他自己呢,如今身在哪裡?
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殘酷,如此的荒誕!原本身有殘疾,跛了一條腿的華念平,竟換胎變骨,陡然化身爲另外一個有着健全肢體、身姿英拔的熊劍東。
半年多前,是華念平以恩源集團領導的身份,親自爲英勇犧牲的熊劍東同志致了悼詞。當時因爲沒有搜尋到熊劍東留下的任何遺骨,所以追悼會現場只用了他在快艇爆炸後的唯一遺物,只是那冠已經燒焦變形的警帽。
華念平難以置信,如今,他自己居然附魂在熊劍東十幾年前的軀體上。
在熊劍東犧牲前,爲了把他由副局長提拔爲正職,華念平曾經向組織部門調閱過他的個人檔案。記得在熊劍東的簡歷中,曾經入伍北海艦隊,任職海軍陸戰隊特種兵副營長,上尉軍銜。
那時的熊劍東,也就是如今的華念平,應該是不到三十歲的年齡吧。
這身上此時所有的衣裝,也應該都是熊劍東的吧。
他從周身的口袋裡,除了翻出熊劍東的軍官證,其他什麼物件都沒有。尤其是讓他心中發冷的是,林思兒託付給他的那個骷頭優盤,更是已經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