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到周經理與他的陳戰友開車遠去,韓勝美打開周經理帶來的軍用挎包,打算爲華念平換上那雙軍用布鞋。
這雙軍用布鞋的款式十分老舊,像是足被放置了幾十年。
當韓勝美脫去華念平剩下的那個單隻皮鞋,把布鞋套進他的腳上時,發現華念平的身子突然間抖動了一下。
韓勝美被嚇得手一哆嗦。
她隨即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叫道:“念平哥,你果然還是活着!”
然而華念平再沒有了新的動靜。
但韓勝美此時已經確認,華念平一定會生還過來。
她立刻從周經理帶來的挎包裡,把周經理犧牲戰友的那套軍服翻騰出來。這是因爲韓勝美想到,既然華念平還有生命跡象,就不能讓他在路途再經風受涼。
軍服裡掉出一個證件。
韓勝美撿起來看,見是一個老舊的軍官證,上面標寫着:熊劍東,二十七歲,北海艦隊某海軍陸戰某旅某團,上尉軍銜,副營長官職。
從那張加蓋有鋼印的兩寸照片能夠看出,這位年輕軍人不僅是面容輕俊,還能稱得上是神態英武。
熊劍東?
顯然,便是周經理那位已經犧牲戰友的姓名。
她把軍官證依舊塞進軍服的上衣口袋裡,將衣服遮蓋在華念平的身上。
“念平哥真的活着!”
韓勝美帶着激動而又緊張的心情,立刻坐進了駕駛室。她心中此時的唯一念頭,是恨不得在幾個小時之間,就能把華念平帶回到深圳去。
她想,定然是剛纔自己一番真誠而又沒有間斷的深情呼喚,才激起了華念平本能的求生慾望。
雖然,他現在還處於昏迷之中,並沒有最終甦醒過來,但韓勝美相信,華念平那突然間出現的身體反應跡象,已經足夠證明了他生命力的頑強。
華念平腳上褪掉的原先單隻皮鞋,還有熊劍東留下來的那個軍用舊挎包,被韓勝美扔在了華念平剛纔躺過的那片草地上。
然而,韓勝美腳踏油門,剛一發動汽車引擎,猛然眼見飛過一道刺目的光芒。接着聽得頭頂之上,轟然一聲霹靂,汽車被震出半米之高。
剛纔還是晴空萬里,這時卻是驟然大雨滂沱,周圍的世界變得一片混沌黑暗。
一陣狂烈的颶風吹過,汽車可怕地旋了幾個圈才又落定。 ωωω⊕ ttкan⊕ ¢ ○
與此同時,韓勝美透過背後的車窗,清晰地見到車廂裡猛然騰起一團火焰,可怕的從華念平周身掠過。隨後,那團火焰瞬間化作成一個人形,在汽車打旋之中飛將出去。
她的腦袋“嗡”得變大了。
此處是開闊地帶,把汽車停在大樹之下,雷電天氣裡極不安全。看來,不僅要把華念平真的就地火葬,怕是自己也難逃一劫。
就在韓勝美尚在驚魂未定之中,突見得雷雨之中,從天空裡飄過一束光影,眨眼之間便落在了古樹上。
定睛再看那束光影,直直的像是一個男人的身軀,正是剛纔從汽車裡奔出的那個人形,立在樹梢,如同炎炎燃燒的赤炭,浴火涅槃,發着耀眼的紅光。
接着,又見那赤炭一般的身軀,似乎穿過古樹茂密的枝葉,瞬間落在了巨石下面,嵌入華念平之前棲身過的草叢間。
在那赤炭身軀落地的一刻,大地被再一次震動起伏。
韓勝美的脖頸、腋下冷汗淋淋。感覺到隨着汽車的劇烈顛簸,腦袋一陣陣頭暈目眩。
她摟着方向盤,閉着眼睛過了好幾分鐘,直到聽見風雨停歇,恢復了先前的平靜,纔像是從夢中陡然醒來一般。
周圍如一團黑暗的迷霧,開始慢慢散去。
韓勝美從汽車後視鏡裡,猛地發現車後,正有一雙手從石頭堆的草叢裡伸將出來,眼見就要拉住車廂。
她心中大駭,立刻猛踩油門,飛馳而去。直到衝上百米之外的公路,見到車輛往來如常,這纔有所放心。
只是奇怪,見這路上塵埃飛揚,卻像是沒有經過剛纔那場雷雨暴風的樣子?
駕車向前行急行了一陣,韓勝美心中放不下車廂裡的華念平,透過汽車中央後視鏡向車廂看去,心中又是猛然一驚。
因爲,她明明記得已替華念平的雙腳換上了布鞋。但卻發現此時的華念平,依然還是在醫院時的那副穿戴,一隻腳掛着皮鞋,另一隻腳依然赤露,並且覆蓋在他身上的那件舊軍衣,怎也不翼而飛?
一切竟是如此的詭異。
韓勝美心中不由得暗想道:難道剛纔的所有經歷,真的就是一場幻覺麼?
……
像是從半空裡被重重地拋在地上,全身就像散了架一般,毫無任何氣力。腦袋沉沉的,一點也擡不起來。
睜開眼睛,陽光從大樹上枝葉的縫隙裡射過來,雖然婆娑晃動,不再是那麼強烈,卻仍是感到十分地刺目。對光線如此的敏感,真像是在沉睡了好幾十年之後,從墓穴裡突然爬出來的樣子。
剛纔還是雷雨大作的黑夜,怎麼突然間發覺,就已經到了正午的時光呢?不然,太陽爲何轉到頭頂上來。
這是在哪裡?
那一刻,見一輛小貨車就停在跟前,司機是個女人,曾經在哪裡見過她。用盡了氣力想去呼喊,嗓子卻是乾乾的,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輛小貨車從身邊開走。
一陣微風從身邊吹過,頭上的樹葉嘩嘩作響。風中帶着溫暖,還有清新,很是讓人舒爽。
還是閉上眼睛再睡好了。
記得從三籓把林思兒接回京城,一連多天照看她,就再也沒有眨閉過眼睛。
可是林思兒,你究竟還是先我而去!華念平呀,軟弱而無能的華念平,你竟是不能保護好自己的愛人!枉爲你在京城的總部機關裡做過處長,在恩源集團又做了專員,董事長;也枉爲你人生三十幾年;你,實在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想到這裡,他的兩行清淚不住地滾滾而下,順着耳根,滴落到身下的草叢裡。
不知又睡過去多久,已是從白天到深夜。
將近黎明,東方剛剛透出細線一般的亮光,華念平陡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一團粗粗的、肉骨一般的東西束縛着,從亂石堆裡向巨石後的大樹跟前拖動。
昏暗之中,華念平看不清那東西是什麼物品,只感覺到用盡雙手的氣力想去掰開時,這團東西極其的冰冷、滑溜。並且對他越纏越緊,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東西帶着金色的花斑,腰身比水桶還粗。更讓華念平無法預料到的是,在這大樹根前的一塊巨石後面,離奇地暗藏着一個深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