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高原。
十五歲的李銘雙眼緩緩睜開。
當看到自己之前還在家中努力打通自身穴竅，結果一睜眼就出現在一片陌生之地後，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恐慌之色。
雖然得益於朝廷變法，大明境內，就算是最不起眼的村子上，也有官府督辦的書院，得以讀書明理，可心性終究也不過是個少年人。
除了在話本故事上看到過一些主人公的奇妙經歷之外，何曾親身經歷過如此詭異之事？
正如葉公好龍一般，真正得見神秘的時候，心中剩下的卻是無限恐怖，生怕遭遇不測。
“這裡……”李銘環視四周，打量周圍的一切，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就見在自己身後，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道神秘身影。
這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得李銘幾乎要驚呼出聲，不過關鍵時候，他還是忍住了。
“嘭嘭嘭。”心臟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快速跳動着，渾身汗毛都在這一刻炸起，不過他依舊強忍着心頭的恐懼，學着修仙話本里，那些主人公的行事風格，吞了口口水，躬身見禮。
“晚輩李銘，見過前輩，小子誤入此仙境，實在不知，如有冒犯，還請前輩恕罪！”
幽深昏暗的帽檐下，嘉靖面容嚴肅，看不出喜怒，不過在看向李銘的目光中，卻有讚許之色浮動，實實在在的百姓家孩子，能有如此表現，這說明朝廷“啓思革新”的國策推行的不錯。
啓思革新，啓蒙新思想，革除舊制，讓新一代大明的子民，人人由內而外的完成蛻變。
眼前的李銘，雖然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大明新一代，但也算是趕上了“末班車”。
他自然也是這“啓思革新”的受益者。
“小子，你既能入此秘境，便是與吾有緣，本座雲隱，”嘉靖壓下心中想法，看向李銘，淡淡道：“這世間可還有人記得本座？”
雲隱？聽到這兩個字，李銘心頭猛的一顫，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嘉靖，而後猛的一個激靈，直接跪倒在地。
“弟子拜見祖師！”說着，便是嘭嘭九個響頭，擡起頭激動道：“如何能不記得，如今您傳下來的‘仙法’，被無數家族做修煉。”
“弟子，弟子也是這芸芸修者之一！”
李銘有些語無倫次，道：“爺爺說，您就是我們所有散修家族的祖師！”
祖師嗎？
聽到這些散修家族對自己的稱呼，嘉靖斗篷下的面容微寬，不過心裡倒是沒有什麼想法。
這些散修家族，不過是把“種子”而已。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這些“種子”野蠻生長，然後開花結果，遍及整個大明。
說白了，就是嘉靖需要的是一羣在一定規則監視下，沒有束縛，野蠻發展的修仙者，等到發展壯大了，再慢慢的進行正規化“修剪”。
說到底，嘉靖需要他們爲大明修仙世界，開枝散葉，在可控範圍內野蠻生長。
至於這個過程中，利用的所謂“雲隱真人”的身份，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
若是這次本命移植可以順利，那麼以後還會出現“水隱真人”、“火隱真人”等等身份。
李銘自然不知曉嘉靖心中所想，此刻他心裡已經完全被興奮與激動所取代。
他竟然看到了被供奉在家族祠堂裡，凌駕於祖先牌位之上的，龜甲中所說的雲隱真人。
當然，供奉雲隱真人，也是每個家族都會做的一件事。
他們敢肯定，朝廷的仙法，很有可能也是這位雲隱真人傳下來的，如此大能前輩，自己今日竟然遇到了，這是何等榮幸？
而且，爲什麼“雲隱真人”只召見他一個人，而不召見家族其他成員？
要知道，家族中第一個得到那塊神秘龜甲，擁有仙法的人，可是現如今族中的天才李天明。
也是家族裡，唯一一個，在應天府內出現靈氣後，用七年時間，突破練氣二層的天才！
也是因爲他，應天府範圍內，衆多家族裡，李家也能排到前五的真正原因所在。
嘉靖五十二年。
七歲的李天明，在河邊撿到神秘的羊皮包裹，然後發現了記載着仙法的龜甲。
之後，靠着羊皮包裹裡的一點點靈米，引氣入體，打通第一個穴竅，成爲修行之人。
雖然之後，李天明就再也沒有了靈物資源修煉突破，可時間並未持續太久。
一年後，嘉靖五十三年。
朝廷在南京城內鋪設靈脈，應天府範圍內開始出現了靈氣。
之後“修仙界”的修者，開始吸收靈氣，按照口訣所說，開始打通周身穴竅。
不錯，如今的大明，應天府內，已經在暗處，形成了一個自以爲朝廷不知曉的圈子，這個圈子，被這些散修稱爲“修仙界”。
嘉靖五十六年，到嘉靖五十八年。
三年時間裡，不少天才，開始吸收吐納天地靈氣，然後逐步打通體內二百一十處穴竅。
可惜，打通穴竅之後，就再無寸進的機會，原因，龜甲上記載的清清楚楚。
因爲所有人修煉的功法，不全！
彼時，所有人距離練氣一層，只差了關鍵的後續口訣和觀想圖。
一切，到了嘉靖五十八年底，發生了轉機。
江浦縣某地某村，發生了慘烈的爭鬥，全村二十戶，被馬匪盡數屠戮後，大火燒村！
之後，朝廷火速出兵剿匪，三日之內，所有馬匪被斬首示衆，事情似乎就這麼了結了。
可是，只有“修仙界”的人知道，根本不是什麼馬匪屠村，真相不過是仙法的爭奪而已。再之後，又有人發現，屠村團伙神秘死亡。
一次“修仙界”的秘密集會上，屠村緣由被公佈，原因是江浦縣，義興村，村長之家，得到了煉氣期前三層的功法口訣。
而那夥馬匪確實是馬匪，不過是朝廷隱瞞修仙之事的藉口。
當然，屠村的真兇，也是被錦衣衛弄死的，包括其背後的家族，也因此而被牽連。
消息出世，頓時譁然一片！
要知道，在當時即便是南京城內的仙苗排行榜上，那一萬名被朝廷登記在冊的修仙者，最多也就知道前三層的口訣而已。
想要後續口訣，只有突破前三層的修士，纔會被賜下後續口訣和資源。
結果朝廷之外，竟然流傳出了前三層口訣，這等同於是給了“修仙界”不依靠朝廷，就能發展壯大的機會，如何能不讓人震驚？
於是，“修仙界”似乎發現了真理。
加上不少被處理掉的修仙者，讓他們明白，朝廷在有意控制修仙者的數量，這也是“修仙界”出現的根本緣由所在。
事情越鬧越大，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一羣錦衣衛突襲了“修仙界”集會。
鎮殺了一片修仙家族，清掃了“修仙界”集會後，前三層的口訣也徹底在“修仙界”傳開。
而李天明，能在嘉靖五十八年到嘉靖六十年，兩年時間，突破到練氣二層，可見其天才程度，在這樣的天才面前，他李銘，太暗淡了！
不，不光是他，整個李家所有年輕一輩，接觸到修仙的族人中，都很暗淡。
可偏偏就是他李銘，得到了仙法主人，雲隱祖師的召喚，進入了這神秘的仙境當中。李銘整個人，此刻的暈暈乎乎的，仿若做夢一般。
“你既已進入此方秘境，那本座便賜你一樁機緣，”嘉靖說着，看向跪在地上，聽到“機緣”二字，滿臉渴望的李銘，道：
“不知，你可願意？”
“願意！弟子願意！多謝祖師厚愛！”李銘當即磕頭，生怕自己說的慢了。
祖師親賜機緣，傻子纔不要呢。
而且，若是有了這一樁機緣，從此以後他將會是李家第二個天才，不，甚至可能超越李天明，被所有人所仰視！
“那你且看好了。”嘉靖說着，擡手一指，點在李銘的眉心，直接將本命的存在告訴了李銘，而後看着呆滯，震驚的李銘，道：
“想必現在，你已經明白，爲何有人修煉速度奇快，被稱爲天才，而有的人修煉速度卻慢若蝸牛爬行，被視爲資質平庸？”
“本命，本命嗎……”李銘訥訥自語着，擡頭看向嘉靖，道：“祖師，弟子的本命很差嗎？所以，纔不如天明堂哥，對嗎？”
剛纔，嘉靖已經看過李銘的記憶了，自然知曉大明修仙界的一切，也知道這個李天明。
短短兩年時間，甚至嚴格來算，都不到兩年，能在沒有額外靈物資源供給的情況下，突破到煉氣期二層，可見本命是何等的不凡。
至於李銘，六歲開始修煉，如今已經十五歲，九年時間，周身穴竅纔打通一百個，此等資質，說一句本命奇差，都絲毫不爲過。
不過，他若是不差，反而對嘉靖來說，失去了本命移植的意義。
“這便是你的本命。”嘉靖說着，大手一揮，李銘的本命跟着就被具現了出來。
一條藤莖長三四米，在莖、枝、葉柄上都有倒鉤刺生長，葉面四分五裂，表面粗糙不堪，葉邊有還鋸齒毛刺的醜陋藤蔓葉。
“……這是！”然而看到這一株醜陋的藤蔓葉後，李銘的目光卻是微微一凝，發出一聲驚呼，“拉拉藤，我的本命是它？！”
拉拉藤，這是一種俗稱，在《唐本草》中，被稱爲葎草，雖可用藥，但卻是一種害草。
這種草在野外很常見，一顆就能長好大一片，一顆就裝一筐。
除了葉子渾身都是小倒刺，跟小挫一樣。走路不注意都會被劃破皮，生長的特別快，好多樹都一旦被纏上，就被生生纏死。
不過這東西，卻是豬的最愛！
基本上都是用來餵豬，最好的食料了。
看着每年都要在地裡除害的草，竟然是自己的本命，也難怪李銘會如此驚訝了。
拉拉藤，有這種害草做本命，難怪自己是廢柴，修煉速度進展緩慢了。
“想來，堂哥的本命，應該極好……”李銘自語着，神情間似是認命了一般。
拉拉藤，跟狗尾巴草一樣，嗯，有時候甚至還不如狗尾巴草受人歡迎。
至少他們種田無聊的時候，就會抽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當做消遣，拉拉藤可沒人叼。
“本座說過，要賜你一樁機緣，自是不用擔心，爲這平凡的本命而苦惱。”就在李銘萬念俱灰，滿心都在因爲自己的平凡本命而要認命的時候，耳邊響起嘉靖平靜的聲音。
“唰！”李銘猛的擡頭，看向嘉靖的眼神中，充斥着激動的神色。
此時他也回過了神來！
這纔想起，雲隱祖師拉自己入此仙境的目的，就是要賜自己一樁機緣。
想來，祖師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本命纔是，因此纔會說出要給自己機緣的話來。
想及此處，李銘再次跪倒在地，對着嘉靖開始磕頭，腦袋杵在地上，磕的“嘭嘭”做響。
“弟子求祖師垂憐……”嘴裡更是不停的對着嘉靖連連禱告祈求。
“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機緣往往伴隨着不可預估的風險，”嘉靖的語氣平淡，“既然你的本命太過平凡普通，以至於你的修煉速度奇差無比，那便爲你換一個更好的本命。”
“如此，便可逆天改命！”
“不過，若是失敗，那麼兩個本命可就都不屬於你了，從此以後你只能當個凡人！”
“如今的拉拉藤本命，雖然不好，但若是你努力努力，在壽元耗盡之前，或許還可能突破練氣後期，壽元再長個四五十年。”
“若是再有奇遇，突破築基，壽元暴漲至三百歲，與王朝同歲，可要是失敗了……”嘉靖語氣幽幽，盯着愣住的李銘，“就什麼都沒了。”
“等待你的，就是眼睜睜的看着同族之人修煉有成，然後打破凡人桎梏，長生不死……現在，本座問你，可願意換一個本命？”
聽完這一番話，想到失敗後的結局，少年稚嫩的面龐上，流露出一抹恐懼之色，神情間滿滿的盡是掙扎之色。
換本命，他可以搏一個超越堂哥李天明，成爲所有人仰望，讓父母在其他族人面前揚眉吐氣的機會。
眼前很快浮現出，當初被族長允許修仙，父親滿是溝壑的臉上洋溢的笑容，母親期待的眼神，族中其他素來冷漠的叔伯們的恭維。
種種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瞬間，李銘狠狠打了一個激靈，而後眼底的神色從猶豫轉變爲堅定，擡起頭，認真道：“我願意！”
“請祖師，爲弟子換本命吧！”
“與其碌碌無爲，頂着廢物的名頭，活到壽終正寢，看着阿爹阿孃，飽含失望的死去，弟子寧願拼一把，”說着，李銘沉聲道：
“我沒什麼不能賭的，結果都一樣罷了，若是失敗，我就帶着阿爹阿孃離開李家！”
“便如你所願。”嘉靖大手一揮，李銘的身體便不受控制的漂浮起來。
“祖師？！”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讓李銘心中驚恐。
“莫要反抗，不論心中有任何致命的危機，都放之任之，不要反抗。”嘉靖的聲音響起，平緩而嚴肅的聲音，有種莫名的信服力。
“是！”李銘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嘉靖一邊擡手朝着他的頭頂探入，一邊回想着，邪修獵取獵取本命時的種種註解卷軸。
李長卿在做本命生意，他又是書院，中三脈第一家族，李家的高層，其麾下邪修自然掌握着極爲全面的本命移植經驗。
剛纔他對李銘說的話，就是《本命移植通要》上記錄着的，一旦修士識海被外力，或者是神識，強行破開，探入，就會遭到本命攻擊。
這種現象，被稱爲“排異”。
本命移植過程，也可以稱爲排異過程，而整個過程，可以劃分爲四個階段。
這四個階段，分別是第一個，“攻擊性排異反應”。
主要表現就是識海破開，本命的反擊。
本命是具備本命天賦的。
這些天賦，可以是某種特性，也可以被修煉成神通，當然也可以視爲是本命的攻擊手段。
只是有的人本命不行，天賦自然也不行，比如有的人，本命是一條魚，若是天賦是吐泡泡的話，那轉化爲攻擊手段就是吐泡泡了。
然後是第二階段，“加速性排異反應”，多發生在本命被抓捕，割離，然後修士的身體開始出現反應，比如靈氣逆衝，破壞穴竅。
不過，邪修在割離本命後，不需要管修士的身體是否會受損，只需要迅速取出本命，存入靈源之中，然後以法陣保存冷凍即可。
至於修士？嗯，必死無疑了，迅速擡走下一位，畢竟邪修的工作量很大，還要保證時效，如果還要理會修士的死活，這對打工人來說，很不人道，高強度的割離本命也很枯燥。
因此，處理本命的時候，大家都會選擇更快，更有效的方式，算是一種流程優化吧。
當然，時代是進步的，需要一個個具備鑽研，記錄，然後完善步驟的修士推進本命移植過程的，所以無數年來，邪修羣體中出現了很多偉大的先驅者，他們掏取別人本命後會進行試驗。
不會用原始手段，只管效率，而是真正熱愛着這一道，然後開始觀察，總結。
這纔有了從上古時代開始，修仙界很多粗糙不堪的術法，功法，得以改良的精品現世。
同樣的，本命移植過程，從最開始的移植後出現極其嚴重排異反應，修士被反噬死亡，到現如今的修仙世界，這項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只要有足夠的靈源，以及靠譜的聯絡人和人脈，修士可以在中原大地隨時移植本命。
只要靈氣屬性適配，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再輔以法陣和秘方配藥調養，幾個月就好了，因此，成爲天才，其實有錢就可以。
不得不說，這是時代的一種進步，起初瞭解到的時候，嘉靖還以爲上古時代什麼都好，但實則不盡然，上古時代的很多術法還是落後的。
畢竟上古時代，人跟人也是不同的。
第三階段，“急性排異反應”，像是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移植後的三五天內。
根據《本命移植通要》記載，這是正常的，也屬於移植後需要重點監管的階段。
基本上，沒問題的話，就算成功了。
最後第四階段，屬於“慢性排異反應”，通常發生在移植最長期限，大概三個月以後。
被移植本命的修士，可能會出現種種特殊反應，比如穴竅靈氣逆衝，或是靈氣紊亂，又或者靈氣屬性突然變異種種情況。
一般，這種情況會發生，主要是因爲移植前，修士有所隱瞞，或者是神識檢測不到位，這種情況，完全就看主要負責移植的邪修個人修爲，神識控制，以及個人經驗了。
有多次本命移植經驗的邪修，那可真是“神之一手”般的存在，僅憑神識，就能穩住，然後進行重新移植，基本上就能挽回。
不過，對於嘉靖來說，情況又有不同。
首先，大明境內的一切，都可以看做是他的本命物，同樣也可以是他的本命。
本命大明，他可以任意將一部分拆解，單獨拿出來，自然而然的，修士的本命也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本命與修士的意識是相連的，與嚴嵩等人上交本命，但意識與本命田相連不同，嚴格來說，中間是不存在切斷聯繫的。
但這一次，嘉靖多了一個過程，那就是徹底切斷修士意識與本命的聯繫。
然後，接入其他本命。
不過，不需要考慮周圍的一切環境，只要能成功鏈接，通過本命把“手術”做了，外界修士的身體，也不會出現任何的排異反應。
其實，修仙世界，邪修移植本命時，準備的各種法陣，以及移植後的各種看護監督，都是爲了給修士和本命，形成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
識海中，一株翠綠色，散發着柔和，星星點點綠光的藤蔓漂浮。
“嗤嗤嗤。”像是窗戶紙被破開一般，昏暗的意識空間緩緩探入一隻大手。
“嗡！”只見那翠綠色的藤蔓在這一刻似是突然從沉睡中醒來一般，開始舒展，似乎是要攻擊這隻犯境的大手。
“這就是強行破開本命時，本命的反應嗎？”嘉靖擡頭看了一眼正前方，被他單獨具現出來的識海景象，眉頭微微一皺。
按理說，李銘的本命，也是他這個皇帝的私產纔對。想及此處，嘉靖心中一動，帝璽出現，想要強行鎮壓，讓本命臣服。
同時在心裡默默道：
“本命移植過程中，遭到反抗，它似乎察覺到自己要被割離，不排除與主人意識勾連，主人知曉因此本命知曉的緣故。”
嘉靖也在在記錄着自己的“手術”過程。
畢竟，若是這次試驗成功了，後續還要繼續給大明其他人移植本命。
因此，這“本命移植手術”過程，要全部記錄下來，方便事後總結和解決問題。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科學的嚴謹性！
“祖師，弟子，弟子……”這時，就聽李銘顫抖着身體，滿臉驚恐，嘴脣都在哆嗦。
正準備用帝璽鎮壓，讓李銘的本命安靜的嘉靖微微一頓，而後一隻手按在李銘的額頭上，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道：
“記着本座方纔說的，不要反抗，現在配合本座，讓它安靜。”
“是，是！”感受到“祖師”寬大掌心的溫熱，李銘似乎安靜了下來，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用意念，不斷暗示自己，不要反抗。
沒有誕生元神的修士，與本命的勾連，也就是俗稱的意識。很快，在李銘的意識主動放棄反抗，並主動配合嘉靖，本命果然安靜下來。
“本命移植過程，起初它拼死反抗，後來它的主人幫忙後，它就安靜了……呵。”
嘉靖斗篷下，隱入昏暗的半張臉上，嘴角微微勾起，不由的在心底發出一聲輕笑。
“嗡，嗡嗡……”識海中，翠綠色的藤蔓蜷縮下了那昂着頭，似是要誓死守護自己和主人的頭顱？整個人身軀蜷縮，瑟瑟發抖。
原本散亂在識海中，那活躍明亮的綠色星星光點，開始變得暗淡，而後消失。
大手抓住藤蔓，緩緩從識海中撤出。
“……哼。”突然，嘉靖聽到一聲嗚咽的抽氣聲，竟是李銘在哭泣，淚流滿面。
“祖，祖師，我能感受到，它在害怕，我是不是……做錯了？”聽到這話，嘉靖目光一凝，“你說，你感受到了本命在害怕？”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的情緒影響？”
這種情況，在《本命移植通要》中，並未有記載。
不過也對，本命移植在修仙世界，非法的，是被書院明令禁止的一種禁術，一旦被發現，輕則個人被處死，重則禍及宗派家族。
就算是做本命生意的線人，也會遭到嚴肅處理，輕則廢除修爲，重則直接處死。
因此，邪修掏取本命，都是以強大的修爲，直接擊敗那些修士，然後直接生掏。
就算是研究本命移植的邪修，試驗體，也肯定不是自願的，本命被掏，哭泣，害怕，曾恨等等情緒，在他們看來也都是正常反應。
“不知道，我知道……我，我是願意的……可就是很，很捨不得，很痛苦，應該是它……它在向我告別……”李銘哽咽着，斷斷續續。
聽到李銘這麼說，嘉靖略一沉吟，而後想到了獸類本命，再比如朱載坖的人形本命。既如此，那本命有自己的情感，也屬於是正常。
如此看來，植物類，其他死物，想必也有自己的情感，正如《本命移植通要》中記錄的，排異反應的第一階段，超急性排異反應一樣。
本命知道識海被破開，會反擊的道理相同。
“那豈不是說，朕的大明，也有自己的情感，或意識……”嘉靖下意識的擡眼打量了一眼所處的環境，“大明有自己的情感，意識……”
心裡喃喃自語，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嘉靖感覺自己這次“本命移植”，有了一個巨大的收穫，或者說不曾在意，忽略的發現。
“或許，一切都有跡可循，當修士修爲突破至化神期後，元嬰可離體，煉虛期的修士，可練就身外化身，身外化身，也有自己的思想……”
“道家的一氣化三清種種……”
“根據“修行通識紀要”中所講述，身外化身誕生於本命，也算是本命的繼承……是了，”瞬間，嘉靖的眼底浮現出恍然之色，暗歎：
“因此，本命應當有意識，也應當有自己的七情六慾！修行一途，果然神異！”
“不過本命終究是在主人體內，也就不存在所謂的身外化身，脫離掌控的情況……”
想明白這一切，嘉靖也對本命有自己的意識和情感，倒也可以理解和想通了。
“不知道大明的意識，是否可以溝通，可惜‘帝經’中並未記錄這些，是修仙世界並不覺得奇怪，或是沒有人往這一層想？”
“不對，記得《帝經·九卷》說過，本命爲皇朝的情況只會有一個，但後續若有儲君繼承皇朝，成爲新的皇帝，太上皇需要移交帝璽，而後帝璽會將原本儲君的本命，演化爲皇朝……”
“這只是權力的移交，但本命是皇朝的人，功效依舊存在，比如借用王朝之力修煉反哺，或是與人戰鬥等等，不會消失。”
（注：詳見第127章，《帝經·九卷》內容。）
“權力的移交……權力……”
嘉靖大腦飛快的運轉着，他覺得自己抓住了某個點，但始終覺得自己差了一線。
“轟隆隆！”
就在這時，高原之上，突然響起悶雷，讓嘉靖猛的回神，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原來是現實中，本命物高原氣候使然，所以下雨了。
而嘉靖也是在這一瞬，身軀一顫，看着此前被他刻意營造的陰沉的天穹，福至心靈，明悟道：“權力的移交，就是大明日月山川，運行規則的移交，皆由新皇掌控……”
“所以，權柄即天道！”
“而本命的意識，情感，就是天道！”
“若是誕生於朕的本命中的天道，那朕的意志，就是大明的天道意志。”
“若是將權柄交給新皇，那大明天道主人也會跟着換人……如此，帝璽纔有資格，將儲君的本命，演化爲王朝的形態！”
“明白，朕，悟了……”
嘉靖感覺自己有可能進入了一種，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全新的研究領域”當中了。
“……祖師！”就在這時，哽咽的聲音響起，將失神的嘉靖拉回來。
嘉靖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手術”中呢，不免輕咳一聲，心情大好之下，寬慰道：
“放輕鬆，很快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