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沒有什麼王氣。
“我們可以商量的!”
“看起來,你是知情者?”
“我知道,我並未被聖誆所掩蓋,我對這個世界的情況一清二楚。我們之中最勇敢的人,在各個戰線上堅持着,纔將我們的文明維持在這片狹小的區域裡。我除了看着他們以外,也確實做不了其他的事。”
“既然這樣,我是否可以認爲你的利益現在與天庭一致?”
“如果這是您的意願,我們自然會遵從。”
這裡不是華夷之辨。而是天神對凡人的壓制。
普魯士國王比在場的,除了商洛和法厄同之外的人都清楚差距的所在。雖然普魯士確實是執行封鎖消息的政策,但他並未把自己也封鎖其中。他是知情者,他清楚地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很好,你們並沒有打算給我添麻煩,這是個好的開始。我希望更進一步的合作能夠在我們之間展開。”
他不想在民政上浪費太多時間,因爲這不是他的任務。他也不需要在這裡建立長治久安的制度,因爲他從來都不需要這裡的土地。
他所做的一切,確確實實是爲了這片土地自身。因爲他對這片土地沒有任何訴求——無論是人,還是資源,又或者是什麼,他都沒有任何興趣。
他所需要的只是秩序。他希望從秩序上,這裡能夠歸併到朝貢世界之中,被統轄於天庭之下。
秩序是最昂貴的產物,接受其他行政體佈施來的秩序確實需要高昂的代價。但如果秩序掌握在正確的人手中,所有人都會從中收益。
毫無疑問,天庭就是正確的人,因爲天庭除了佈施秩序之外什麼都不想要,因爲天庭不從秩序中直接獲得一分錢的利益。天庭只是想讓所有人待在原來的地方,不要給天庭添麻煩。
“那我們,需要做什麼?”
“這是降表。”他向普魯士國王遞交了文件,“填寫,並且去朝貢,現在就去。”
“可是維也納那邊怎麼辦?”
“他也會去。我知道你們內部有自稱神聖羅馬之類——記住,凡在人臣義無外交。就算你們和維也納挨着,也不能建立任何外交關係,只能保持通信。同時,你們要解除所有的武備,解散軍隊,只保留警察和準軍事武裝。不可以裝備任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更不可以對鄰國發動任何形式的戰爭。”
“那我們的未來.”
“你們的未來如何,與我毫無關係。我唯一要確保的,是沒有人爲你們爭取未來的在遭受損失。你們在自己的國土上如何治理,無論是君主還是民主,都隨你們選擇。我不會向你們徵收賦稅,也不要求你們獻上貢品。你們只需承認天庭的存在,並守好自己的疆土,如此便已足夠。”
“就,只有這樣?”這讓普魯士國王大爲意外。
他知道普魯士和羅馬之間的一系列合作。普魯士與羅馬之間並不是這樣。
因爲哪怕是藏骨集團,都會對普魯士有些具體的要求——這也是雙方之間合作的基本常態。
畢竟,普魯士也好,整個神聖羅馬帝國也好,都不聽從羅馬帝國的號令。
藏骨集團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暗中潛伏的吸血鬼。他們滲透在神聖羅馬帝國的各個階層,各個角落,只爲了將一切資金、權力和信仰收攏回去。
藏骨集團的存在是一種,令人慾罷不能的痛苦。一方面,無法真正進入長城之外的羅馬帝國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滲透,他們確實是想要從政治上毀滅這裡。但另一方面,他們確實可以提供長生的許諾。
現在,沒有人知道這是真是假。但滲透一直在進行着,藏骨集團也真的在認真執行每一次殮骨任務。甚至,從法厄同的角度來說,他們也確實是在遵守合同條款。
儘管真假尚無法證實,藏骨集團的觸手卻已然深入普魯士的每一個角落。雖難以斷言普魯士已徹底淪爲傀儡,但若長生的秘密得到驗證,整個神聖羅馬帝國的覆滅便指日可待。
畢竟縱觀歷史,日耳曼人與羅馬人雖屢次交戰,但亦曾是羅馬軍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歷史上來說,西羅馬帝國的滅亡就無法推斷出一個準確的日期——一開始,沒有人在乎西羅馬帝國的崩潰。不過是410年的一次羅馬城破,不過是476年的一次羅馬皇帝被廢黜。但羅馬城總是被攻破又修復,皇帝總是被廢黜又再立。
在那個時段,羅馬人和日耳曼人就像兩條蛇纏在一起,沒有外人能分清這兩條蛇到底是在交配還是在互相吞吃,又或者是二者皆有之。直到最後,末代皇帝羅慕路斯·奧古斯都被流放許久之後,人們才意識到西羅馬帝國再也不會回來了。整個意大利,都一度淪入日耳曼人之手。
當時,也只有威尼斯等幾座重要城市成爲了羅馬最後的堡壘——當然,之後羅馬通過【再征服】對意大利進行了收復,這就是另一件事了。
而現在,這一切正在如今的普魯士,乃至“神聖羅馬帝國”之上上演。這次換成羅馬人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而日耳曼人的政權正在日漸衰朽。日耳曼人曾經充滿了羅馬軍隊,而現在這些力量則全都屈服於不朽之下。
畢竟,再強大的將軍也免不了一死。秦始皇亦然,更不用說這些普通的日耳曼人。
如果一切正常,羅馬的計劃能夠一直進行下去,那麼西羅馬帝國被滲透、肢解,也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沒有如果了。羅馬人自己都無法抵抗住長生的誘惑,賽伯勒尼亞的建立讓整個文明的衰退大大加速了。
畢竟,沒有人想在最後一場戰爭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打死。朝鮮王李幕在獲得長生之後甚至都不想出門,羅馬人在賽伯勒尼亞獲得永生之後同樣也不想出門了。
這留下來的一切,必須有人接手。
不過商洛接手這些並不是爲了滲透——他和羅馬不同。他並不想要統治,他只想要秩序。不過,羅馬人留下來的體系剛好可以爲他所用。
“所以。”他望着普魯士國王,“難道,除了他侵略他國,你們對未來就沒有其他的追求嗎?你們難道不願發展自己的文化、科技,或是改善百姓的生活?爲什麼非要以戰爭爲手段,才能尋求出路?若你們的未來只能建立在他國的痛苦之上,那這樣的未來到底有沒有必要?”
“我們沒有這麼想過。”
“你們一定這麼想過。陽光下的土地,每個人都有份不是嗎?但我要告訴你們,這一切都結束了。一切擴張,一切軍事行動,都從今夜開始終止。所有的國家都將被非軍事化,你們是這樣,法蘭西和英格蘭也是如此。新的秩序下,部門不得以任何形式發動戰爭。你,有沒有意見?”
國王搖了搖頭。
“那麼,今晚的碰面就算是我們互相確認的合作意向。之後會有人來與你們詳細商談整個流程。”
他沒打算與這普魯士國王交流太多,因爲這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也知道,這生硬的命令不可能得到普魯士國王的理解和配合。他打算讓時間來教會他,到底什麼纔是正確的。
他只要答應配合,只要開了個這個口,剩下的事情就只要留給夜勤局來解決就行了——
因爲夜勤局的地位,會遠遠高於這些附屬國。
漢斯,最先被抓過來的幹員,正站在外面。普魯士國王一言不發地出去的時候,還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漢斯只是匆匆與自己的父親打了個招呼,就得到了商洛的召喚。
進門時,他看到了站在桌子後頭的商洛。
“你,就是那個漢斯?”
“是。是我。”
“很好。那麼夜勤局的德意志分局長,就決定是你了。”
“我?我當局長?”
“沒錯,就是你。”商洛回道,“我們決定,由你來領導整個日耳曼尼亞地區的夜勤工作。”
“可這是爲什麼?”
“因爲你還是挺順眼的。就這麼簡單。”
當然,實際上的原因並非如此——夜勤事務畢竟與戰爭有關,而當人類之間所有的內戰都被消滅之後,就只剩下人類與非人類之間的戰爭了。
夜勤局的地位會因此被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居於所有國家之上。因爲今後的天庭將不再關心這裡的事,只會關心夜勤局的工作會如何進展。
在這個範疇下,普魯士,或者其他什麼蠻夷要如何組織自己的國家,這根本就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這裡是否能保持穩定。因爲如果他們不穩定,就會成爲混亂滋生的溫牀,繼而需要天庭介入其中來解決問題。
所以,夜勤局的工作纔是商洛唯一會關注的。而他選擇的這個漢斯,則相當特殊。他是普魯士國王之子,也就意味着他也可以成爲世界性的夜勤局與這個地區的紐帶。
“給你。”他把一顆檀木匣子遞了過去。
漢斯打開來看了一眼,那裡頭是一枚青瓷似的丹藥。
“只是.”
“藏骨集團向衆人許諾過永生——他們,有向你許諾過嗎?”
“我知道這件事,但我從未參與。”
“那麼。”商洛問道,“你到底相信還是不相信?”
“我現在相信了。”
“你還是別信比較好。”商洛擺了擺手。
“啊?”
法厄同補充道:“其實我們現在對如何復甦這些殘留的意識也是一頭霧水。藏骨集團的許諾或許將來會兌現,但兌現之日遙遙無期,反正肯定不是現在。”
“難道一切都是騙局嗎?”
“以前的,可能是。但現在這個不是。”商洛指着那盒子,“我們選擇了你。所以作爲入職的福利,我賜你半神的永生。你,從今以後不會死了。”
“!!!”漢斯愕然地看着面前的顆粒,“這是.”
“一枚可以讓你獲得永生的丹藥。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話,將其理解爲煉金術士的產物也可以。只要吃下去,你就能獲得不朽——當然,代價是你需要通過工作來換取活動的時間。現在,吃下它,你就能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了。你可以免費活完你贏得的時間,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來打拼。順便,你吃下去之後還能知道自己的死法。吃不吃,完全都取決於.”
話音未落,漢斯一口就把整個丹藥吃了下去。
瞬間,他整個人如同雷擊一般愣在原地。
【???】阿波羅尼婭愣了一下,【等等,商洛,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啊.嘖嘖嘖。】
“出什麼事了?”
【你讓他自己說吧。他可以知道自己的壽數的,讓他自己報。】
商洛看着他:“情況如何?你的壽數還有多久?”
漢斯緩緩舉起三根手指。
“三十年?還行。因爲你在之後都會保持青春,所以和常規的壽命比起來確實會短一點。反正,你後面可以去做默工來重新獲得時間,在打工早享受.”
“閣下.”漢斯低下頭,“不是30年,是30天.”
“哈?”商洛愣了一下,“爲什麼?”
“其實我患有嚴重的血液疾病.醫生說,我活不過30歲,而我能夠自由活動的時間也剩不下幾年了。我的父親不希望在我這個無用之人身上浪費時間,我也只是想在生命中的最後幾年裡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主動報名來到最危險的任務。就在剛剛,我本來有些虛弱的身體完全恢復了。但我好像只剩下30天的壽命了!”
“啊”商洛捂着額頭,“竟有這種事我都不知道算你小子走運還是不走運了。你這個分局長,就幹30天吧。30天之後,你去做你的默工。等你攢齊至少10年的時間以後再來找我,我會給你另外安排工作的。”
“等等,這意思是就是說.我不會死了?”
“是,你不會死。不過後面30年是你最後的自然壽命,去做些你想做的事吧。你想留下自己的名字不是嗎?去吧,30天,足夠你向你父親證明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