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營之間的戰鬥以大炮拉開序幕。因爲車營本就是爲了大炮而準備的。
史學上認爲洪武開國就是近代早期的標誌。而在國民的集體記憶中,明軍從近代早期開始就強調火力,到今日都是。
近距離接觸是不可控的,務必要減少這種近戰絞肉的可能性。取而代之,戰術目標都以武器小隊爲單位來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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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營就是當年的一個武器小隊。不同將領編練的車營各有不同,但大體上就是一羣人配備長短輕重冷熱的自衛武器——具體選擇哪些,看軍隊有多麼精銳。
戚家軍選的礦工是一羣罕見的精銳士兵。因爲當年的那些礦工可不僅僅是出工而已,不同礦場之間爲了搶礦時常發生械鬥的事。他們械鬥的過程令戚繼光大爲震驚,因爲那些礦工竟有五花八門的長短兵器,彼此之間配合得當進退有度。本來只是路過的戚繼光,竟然在野外的村落裡見到了這種水準的戰術配合。這一眼看上去就遠勝於衛所兵。
所以戚繼光便爲自己的兵,也爲自己日後的車營配備了一大堆兵器,光是近戰兵器就有刀牌手、狼筅手、鏜鈀手之類。
到了日後孫承宗的車營,配置就要簡單得多。一組25人配置兩門佛郎機之類的野戰炮——雖然整個戰鬥組都是炮組,但實際操炮是6人。而其餘人員裡,只有兩個人拿的單純的長槍,其他人全用鳥銃和三眼銃,一般是保證鳥銃和三眼銃有一比二的比例,然後配備若干弓弩手填充火力死角。
孫承宗的車營和戚繼光的車營打起來顯然就完全不同。
戚繼光的車營,顯然考慮到近距離的多兵種協調問題。孫承宗的車營已經放棄近戰了。最後一點近戰工作,交給車前的壕溝、拒馬,還有兩名拿着長槍的“移動拒馬”來擔當。其他人只要站在戰車和掩體後面開火就可以。
當然,這兩種配置最後都要把火力歸於大炮之上。那兩門炮的火力投射量比十幾條火槍都要大,畢竟火槍發射鉛彈無非是一搓一搓地打,大炮發射鉛子是論斤算的。
這一習慣延伸到如今,就是一個步兵班裡12個人中,只有2個人是拿自動步槍的——上次商洛觀摩了暴風槍的實驗,朝廷也覺得那是個好東西,但朝廷其實並沒有什麼動力對單兵武器進行置換。再加上時間沒有多久,當前的明軍所使用的依舊是自動步槍。
所謂的自動步槍,本質上是一種發射全威力步槍彈的輕機槍,區別於其他步兵使用的半自動步槍。
這倆拿着自動步槍的,一般是班長和副班長。這倆人手上拿着全班組的壓制武器,負責在遭遇戰或者陣地戰的時候第一時間對來襲之敵進行阻擊。
兩人分別帶領一個班的6人戰鬥小組,每個戰鬥小組裡一般都會有兩到三人的武器組——具體來說,重火箭筒是三人組,中火箭筒兩人組。通用機槍三人組,輕機槍兩人組。迫擊炮也是按輕重來分。
特別的,無座力炮組一定是三人組,因爲炮彈和炮管非常重。而狙擊組都是兩人組,有正副射手就可以。
12人步兵班裡,一般都會選配兩到三個這樣的武器組,以此確保全班的有一半的人是武器小組的成員。這編制和車營一模一樣,車營也是三人的佛郎機炮組或者兩人的擡槍組,其他人都是給武器小隊打掩護的。
這就讓兩邊實際上對這種車營的戰術非常熟悉。就算沒有真的練習過,他們姑且還是知道的——王師的軍事演習新聞也有不少,那上面都有詳細介紹王師的這些戰術配合應該怎麼打。
而且,打仗遊戲什麼的,小時候多半也玩過。這種武器小組和步兵組交替掩護的戰術,非常符合直覺,就算是小孩也能在打鬧中領悟出來。
而眼下,兩邊的車營就正在以這種態勢互相推進着。
居於整個軍鎮後的炮兵是唯一的“專業單位”。兩邊多少都有些經歷過軍事訓練的人,比如南國子監的瓜院有不少人是錦衣衛、孝陵衛出身,他們和文鴛其實是一個成分,這些大炮他們也能玩得轉。
其他人全都分散到了各種戰車後頭。推車的推車,扛鏟子的扛鏟子,還有人扛着一羣長矛準備到地方了直接就當作拒馬往下插。
兩邊也都時刻注意着側翼。因爲這場演練裡是有騎兵參與的,雖然兩邊的騎兵現在都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但也得仔細提防着。
隨着戰線的推進,雙方後排的大炮都在超常發揮——兩個炮組用滑膛炮發揮出了極其精準的射術,因爲兩邊都是一邊打着用標尺來計算瞄準。幾乎每幾發炮彈,就能報銷一個車組。
當戰車本身被打爆之後,其餘的成員要是沒有“頭頂冒金光”被算作陣亡,就會拿着自己的兵器加入到附近的戰鬥組裡。
不過在開打5分鐘之後,文鴛這邊的裁判組裡已經回收了足足50個“陣亡人員”了。每個人也都領了盒飯。
“再來一份!”高時雨吃得熱淚盈眶。他昨晚開始就什麼都沒吃,除了剛纔那些劃拉嗓子的米糠。現在終於有了正經盒飯,他吃了一份還不夠,還得再吃一份。
“我的天吶.你吃慢一點。”文鴛從餐車上給他拿了一份,“至於嗎?”
“太至於了!我都快餓死了你知道嗎!那炮彈轟過來——不是自願的啊,我真不是自願的。但我當時是真的覺得,被大炮淘汰真是太好了,至少能在這裡吃頓飽飯。”
文鴛沒說什麼.其實以練氣士的能力,躲開炮彈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面前小高,是玄修出身,而且之前修爲一直不怎麼樣,只在世界的靈氣濃度上升了一些之後才正式獲得了煉氣士的修爲。照理說,他不管能不能躲開,都能說得通的。
他倒是也沒有深究,只是看着高時雨吃飯:
“我說一下啊,你吃完這頓飯,明早還得回去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這次的演練會持續一段時間,具體持續多久就看是否可以判定獲勝——有一個勝負的標準,就是攻破對方的營寨,或者在一日內殺傷對方的人員達到一個閾值纔會判定勝負。否則的話,就一直打到10天之後,這是標準的軍訓流程。
今天這些被淘汰退場的,吃了飯之後到明天還會回去,這是模仿前哨戰接觸之後雙方不斷有補員從後方到來的情景。
“你們快點吃,吃完了去站軍姿。”
“哈?”高時雨愣了一下,“不是歇着嗎?”
“歇着?合着被淘汰你還想要獎勵是吧?站軍姿去,吃飽都去站着,這是規定。你們站着,我也要陪着站,我可不是刻意難爲你們。”
這是爲演練的秩序而準備的規則。因爲如果被打中了就可以回去坐着讀條復活,就會讓“戰死”顯得太過兒戲。但凡戰死都要去練一天,這才更有激勵效果。
“可是,我們不是應該鼓勵大家用勇氣來面對戰鬥嗎?”
“要什麼勇氣???”文鴛詫異道,“誰跟你說要你用勇氣來面對戰鬥了?面對戰鬥的應該是炮彈啊!朝廷和你爸媽養你這麼多年,死了豈不是太可惜。而且這是演習,又不是真的打仗。如果對死亡沒有懲罰,那你信不信所有人都會綁着炸藥包去和對面的戰車一換一?”
“還有這種事?”“有的,軍演裡面發生過。我們搞軍演的時候,這種自爆擊殺都不算數——反正又不會真的死,如果所有人都給自己綁上炸藥包,那不全都亂套了。到時候性價比最高的戰鬥單位,就是一個揹着炸藥包的步兵了。這裡也是一樣,但凡是‘一換一’的擊殺全都不作數,殲敵之後全身而退的纔算分。被殲滅了,就通通到我這裡來加練,練到第二天爲止。”
“天吶!這冰天雪地的,我還餓着肚子,要站軍姿的嗎?”
“就這還冰天雪地?”文鴛拿起了遙控器,“你想不想體驗一下‘局部地區有大到暴雪’的感覺?”
高時雨猛地搖頭:“教官您說了算。”
“那就趕緊吃,吃完了去站——話說,你總是往前面看作什麼?不許傳信啊,你現在已經死了,死人是不能說話的。”
“我在找商洛在哪。你說商洛要是被炮彈打中了,他會不會躲?”
“我覺得,他不會躲的吧。”文鴛回道,“躲了還有什麼意義,這又不是比武大會。”
“他人在哪呢?我怎麼沒看到他?”
“你自己不是有電子眼?你自己看啊。”
“不是.我不太能記得住商洛的臉。”高時雨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視覺,所以剛剛恢復視覺的他也很難從單純的視覺信號中獲得有效的信息,他需要將其與靈感結合起來才能識別。
“我這個人到現在都不太擅長用臉來識別人。我是看靈力特徵來識別的。”
“你就是這麼記着我的?”
“沒有,我記不住你。不過看到有空氣在說話,那就是你了。而今天商洛那邊,我突然找不到他的波動了,他好像藏匿了起來。”
“他戴着‘沙包’的時候,是會把自身的修爲隱藏起來的,恐怕這就是爲什麼你看不到他。你找他做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看看他最近有什麼進步沒有。”
“他似乎也快了。”文鴛看着遠處——他倒是能看見,因爲商洛現在貼着他給的金色標記,非常顯眼,“我能感覺到他離金丹期只有一線之隔。”
“他快要突破了嗎?”
“一線就是一線。這一線,恐怕需要找到一些契機才能突破。他似乎覺得,這個契機在於天下大勢。所以最近他都在忙着讓朝廷一起飛昇的事。”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商洛到底在哪?”
“金色標記的那個就是。他”話音未落,一發炮彈精準地照着商洛的腦門打了過去,擦着他的耳畔飛過,把商洛嚇了一跳。
“嗯????”文鴛眨了眨眼,“你小子在做什麼!怎麼我一說位置,他就捱打了?你是不是報信了?”
“沒有!你看我掏手機了嗎?沒有的啊。”
忽然,文鴛的電話響了,是商洛打來的。
“文鴛,高時雨是不是在你那邊?把他的頭用鋁鍋罩住。對,把他的頭罩住。他和她姐姐之間有共感的交感連接,他看到了就等於她姐姐看到。用鋁鍋把他的頭罩起來,讓他自己清靜清靜。”
說完,商洛掛了電話。
“好傢伙。”商洛看着旁邊的炮彈,那炮彈只差幾釐米就打中他了。
遠遠地,他看到了高晴雨,她就站在炮組之中,不停地擺弄炮兵標尺。
【她這算犯規嗎?】
“算倒是算,不過這是他們的本能,我也不好計較。不過聽文鴛說,那小子是主動問我的位置的——阿波羅尼亞,給他封號一刻鐘,讓他長長記性。”
【好嘞,我這就關閉他的視野。嗯他說他知道錯了。】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懲罰做什麼。最好今日裡就把他們一發辦了,把獎狀拿回去,也好體現一下我校的武德。”
趁着北軍現在沒吃飽飯,現在就是消滅他們的最好時機。當他們吃飽了,恐怕就晚了。
因爲到了這個距離,雖然沒有進入步槍的射程,但商洛已經看清了北軍選擇的裝備——他們選的是戚繼光車營,手頭上的狼筅、鏜鈀之類的裝備都是齊全的。如果等他們吃飽了再打,那一旦陷入近戰恐怕就沒有辦法打下去了。
【商洛,騎兵已經就緒了。現在要出動嗎?】
“再等等我看他們還沒餓極了。”他看了一眼時間,“再餓他們一小時,然後騎兵再上。”
【我發現了.其實你也不會指揮是吧?】
“我肯定不會啊!我總不能開大把他們全秒了吧?你說除了餓他們的肚子,我還有什麼辦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