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章
“子攸你笑什麼?”司馬昂牽着子攸的手,慢騰騰地走上了臺階,子攸正在前頭拉着他快走。
“你的腿疼麼?如果你的腿疼,那我揹你走罷。”子攸笑嘻嘻地回過頭來,齊烈和劉舍跟在他們的後頭,不過離開了一段距離,也在後面說着話。
司馬昂忍着笑,“攸兒,左邊走。”子攸向左望去,那是一道拱形石門洞,古老的門已經破碎倒塌,子攸好奇地發覺拱門背後的走廊雖然沒有火把可是並不昏暗。司馬昂跟着她跨上最後一階臺階,站在她身邊。他拉着她的手向走廊裡走去,“子攸,你看上面。”
子攸擡起頭,這裡就是一條由石頭堆砌成的走廊,可是在石頭走廊的頂部,有一個個鑿開的小窗口,日光就是從那裡照射進來。這就是這裡取光的方式麼?與中州人蓋房子的方式完全不同。“攸兒,再看這裡。”司馬昂又指了指一邊的牆壁,子攸才發覺這裡的牆壁慢慢地雕刻着浮雕,只是掛滿了灰塵,有的浮雕的凹處都已經被泥土糊住了,可是那無損這些浮雕的美麗,子攸驚歎地看着那宏偉壯觀的壁畫,大約有三個人高,而長度呢,子攸看着那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
“我想草原的遊牧民是出不了這樣的能工巧匠的。”子攸輕聲說,她越來越覺得這裡的人並沒有遷徙,她沒有高聲說話,是因爲她真有些害怕驚動這裡沉睡的靈魂。那些壁畫中的人物就像她在城外看到的雕像那樣真實,她在一個浮雕的女人面前站住,她在畫裡,就站在水邊,手裡捧着一隻水罐,她的面龐真實而飽滿,子攸覺得自己從畫中甚至看到了風,她的頭髮被風吹拂起來,她的衣裙也飛舞了起來,她的嘴角有一絲微笑,她正在把水罐送給那邊地一個男人。“她長得真美。”
司馬昂看的卻是子攸,“還沒有你一半那麼美。”他伸手去拂拭掉一處凹痕上的泥土,“你看這裡。”
“有刀痕。”子攸也注意到了,“我在城外的石頭像上也看到了,有一個石頭像也被砍斷了一塊。”
“這裡應該是這個女子頭上的某個東西被挖掉了,你覺得這個女人頭上的這個位置上會有什麼?”司馬昂問她,但是他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覺得應該是頭飾。”子攸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這個地方如果帶着什麼珠花,應該是很好看的。”
“嗯。”司馬昂拉着子攸向前走。“你看這裡。有很多跪拜地人。他們都在跪拜一個人。這個人應該是皇帝。你看他地頭上。他帶着地這個東西應該跟父皇地冠冕一樣地。可是這裡也有一個砍鑿地痕跡。”
子攸認真地看了一會。這裡還有很多這樣地方。每一個都在很微妙地地方。最後他們走到一副星辰圖地地方。子攸目瞪口呆地看着星辰只留下了軌跡。所有該有星辰地地方都只剩下了一個窟窿。她有點明白了。“這些地方原來都應該是鑲嵌地寶石。有人把它們摳下去了?難道他們在離開這裡地時候。把所有值錢地東西都拿走了。連這個東西都不放過?”
“那怎麼可能呢?”司馬昂摟住了子攸地肩頭。他覺得子攸有點害怕了。“譬如有一天你要離開王府。你會把房子上地什麼東西摳下來拿走嗎?不大像啊。而且。誰會把皇帝冠冕上地寶石鑿掉呢?那也太不敬了。”
子攸搖搖頭。“我只要帶銀票就了。”
司馬昂忍不住一笑。摟着子攸繼續向前走。他們走了大約一頓飯地功夫才穿出了長長地走廊。子攸發覺自己又走到了有臺階地地方。這一次臺階是向下地。她小心地扶住司馬昂。知道他腿上地傷還沒好。在走向下地臺階地時候會比上去地時候更困難一些。可是。這條向下地臺階也未免太長了些了。子攸比較了一下她走上臺階地時間。覺自己應該已經走到地下去了。
她有點害怕。“司馬昂。咱們現在是在哪裡啊?我覺得我已經走到地窖裡了。
”
司馬昂摟着她,“還要再下走呢,別怕,有我在這裡。”
好在兩邊的牆壁上有火把在照着亮,看來是司馬昂前一天到這裡的時候,就在四處探索中把重要的地方都放好了火把,而且派人不辭辛苦地更換。可是這裡太靜了,子攸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在往地下陵墓走,不過可能也是因爲這裡地這座城池,本來應該有成千上萬的人居住,現在只住進來他們這一百來號人,所以就實在空得可怕,也寂靜得可怕。“司馬昂,司馬昂,這兒不會是這裡皇帝地皇陵吧?”
“這裡是水源啊。”司馬昂不在意地回答他,“只是跟咱們那裡大不相同罷了。”
“是水井麼?”子攸已經問了第三遍了,在子攸的心目中,水,不是從水井裡打上來地,
裡舀上來的。
“你要是這麼說呢,這裡也是水井,是大一點地水井。”司馬昂回答她,一面又在琢磨別的,“我想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什麼?住在地下?”子攸回頭看了司馬昂一眼,她生怕司馬昂真決定要住地下,可憐巴巴地說,“我……我喜歡有太陽的地方。”
司馬昂笑出了聲,“你說什麼呢,子攸,我是說,我想咱們在這座城裡住上一段時間,等到過一段時間邊關重新開通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回大顥去。至少咱們也得在這裡待到這個寒冷多狼的春天過去的時候。有這些房舍暫住,總要比在草原上風餐露宿,受草原人襲擾要好的多。草原可汗曾經下令過,擅入戈壁者死,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草原上的牧民隨意到這裡來。咱們正好可以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跟着我來的那些人裡還有不少的傷兵。
”
“唔,”子攸放心地點點頭,其實她到了現在,纔不在意什麼時候回大顥國,或者什麼時候去哪裡呢?“好的好的,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司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笑了。子攸又看了看他,“那你是要跟我說什麼呢?”
“我是要說,咱們還有地是時間在這座古城裡探索,今天看了水源,就要回去了,我看你的臉色,只怕要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纔好。”司馬昂只是想把子攸勸回去,剛纔看浮雕壁畫的時候,子攸好想有一股子不把這裡的人去哪兒了弄明白就不回去的架勢。
“我聽你的。”子攸乖巧地說,反正司馬昂的腿也不利落,回去就回去。可是又走了兩節臺階,她停住了腳步,愣了一會兒,“司馬昂,我是不是耳朵壞了,我好像聽見了河水流動的聲音,可是咱們現在應該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啊。,真不知道這裡的人挖這個大菜窖是要幹什麼?”
“子攸,這就是我要跟你說地這裡的人了不得的地方。”司馬昂笑着在一處板門前停下來,板門上有兩個圓環,司馬昂抓住一個輕輕地旋鈕了一下,板門就吱吱叫着向裡打開了,“這就像他們城門的機關一樣精巧,而且歷經了許多歲月,依然完好如初。”
劉舍在他們身後加快了腳步,跟齊烈一起也走了過來。司馬昂牽住了子攸的手,“來,攸兒,走過來。”
子攸感覺到有風從門板後面吹過來,她的頭髮被吹拂了起來,她跟着司馬昂走進了最後一道門。裡面有更多的火把點燃着,還有一個士兵正在打水,見到他們來了,連忙站起身。
子攸驚詫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幾乎不敢向前邁步。她看到了什麼啊,一條河流?一條貨真價實的河流,在她地腳下緩緩流動,她就站在堤岸上,一條石頭鋪就的堤岸。在地下極深的地方。“這……這是什麼啊?”
司馬昂帶着子攸向前走,在幾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矩形湖泊,那一定是人挖的,自然的湖泊是不會有這樣的棱角。可是那湖泊太大了,子攸能看到的不過是湖波的一角,在更遠地地方,湖波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這裡是沙漠嗎?是地下嗎?”子攸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做夢,湖水把波浪推送到她的腳下,她聽到了浪濤聲,她就像站在詭異地夢中,眼前是一片地下海洋。
“古書上記載,有些乾旱的地方,會有地下河流,恐怕這裡就是一條地下河流。這裡的人發現了地下河流,就像咱們治水一樣,他們治理了地下河流,我想他們大概把許多涓涓細流彙集在了一起,最後又造了那樣巨大的一塊湖泊,用來蓄水。這大概就是這座城能夠建造在戈壁灘上的秘密。”司馬昂向水中丟了一塊石子,激起一片浪花。
子攸看着司馬昂,司馬昂笑了,“我知道夫人在想什麼呢?既然有這樣了不得地技藝,既然水源沒有枯竭,這裡的人爲什麼還要離開這裡,舉族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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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現在覺得有些害怕,她本來不信鬼神,可是現在卻覺得這裡地人或許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殺死了。剛纔地那個士兵還在這條河流裡抓到了一條魚,那是隻沒有眼睛的魚,他當做稀罕物拿過來給司馬昂看,結果把子攸嚇壞了。司馬昂揮揮手叫那士兵趕緊把魚丟回去,一面摟着子攸向上走。
“不會有鬼神地。”司馬昂笑着拍怕她的肩頭,“本來是想你沒見過地下河,領你見識一下的,誰知卻嚇着了你。這裡的人絕不是鬼神殺死的,鬼神可不會搶他們牆上的寶石。”
子攸又一次站在陽光下,才覺得安心,她朝司馬昂扁起了小嘴,男人跟人,好像總歸是有那麼一點點差別的,只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