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莫雨搖了搖頭,急急忙忙地向她哥哥回道,“哨探的兄弟回報說四面八方都是馬隊,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只知道最近的一隊爲首的似乎是個女子。”
司馬昂本來端起一杯茶來正要飲一口,聽到鍾莫雨的最後一句話,差點把喝到口裡的茶吐出去。隨後又想到自己也太穩不住陣腳,即便是子攸慣幹些出人意料的事,可也不至於親自統帥兵馬來剿一夥強盜。
這時候柳葉也跟着跳進屋來,一副樂得看熱鬧的興奮樣,“王爺,王爺,馬蹄聲,有大隊人馬即刻便到了,你聽這馬蹄聲,除了南北羽林軍,哪裡能調得出這麼多人。”
鍾無風驚道,“南北羽林軍?穆建黎竟會調離戍衛京師內城的軍隊?”可是這風馳電掣的馬蹄聲,聽起來少說也有一萬多人馬,穆建黎竟然甘冒京城空虛的危險,將御林軍主力調出城外。
司馬昂略一思索,“無風,你最近劫了穆家的貨了麼?”
“昨天確是劫了穆家一批貨,雖然沒有插穆家的旗號,可是咱們已經從南邊得來消息,所以預先埋伏下了。”鍾無風說了實話,又撓了撓腦袋,“要是真來了幾萬人,這個莊子就算再易守難攻,恐怕也會被踏平了。”
司馬昂還想再問他這批貨裡有什麼東西,價值幾何,可是耳朵裡聽着呼嘯而近的馬隊聲音,知道已經來不及再多說別的。莊子裡的好漢們也慌了神,亂哄哄地吵嚷了起來。
正亂着,外頭遙遙傳來一個女子呼喝的聲音,“裡頭的人給我聽着,馬上打開莊門出來投降,否則的話姑奶奶就叫你們的腦袋搬家。”
別的人聽了尚可,唯獨柳葉拍着手笑道,“哈哈,是王妃到了。”
齊烈愣了一下,“休要胡說,王妃怎麼可能帶兵出城剿匪。”可回頭一眼看見司馬昂已經從桌邊站起來,一臉關切的神色,登時沒了話說。
一陣馬蹄聲近,外邊的女聲更近了一些,也更大了一些,“裡頭的癟三,快點給老孃滾出來。既然敢劫老孃的貨,就別敢做不敢當,這會出來投降,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要是等老孃攻下你們的寨子,就別怪老孃心狠,老孃要千刀萬剮了你們,再刨了你們的祖墳。”聽着分明是小女孩婉轉動人的聲音,可說的話卻狠得可以,如今四下裡都是騎兵的呼喝聲,再聽她的威脅,莊子裡的人亂得更厲害了。連司馬昂的親兵不知所以,也都在跟着議論。唯獨柳葉笑彎了腰。
鍾莫雨實在受不了了。走到屋外向手下人大喝一聲。“你們這些膽小鬼都在吵什麼。大不了拼一場。死了又能如何?”
鍾無風略一沉思。向司馬昂道。“王爺。恐怕穆建黎也來了。今日我們躲不過去。也倒罷了。只是王爺若被人發現在這裡。就說不清了。我帶人在這裡抵擋一陣。王爺快從後頭山上地小路攀過去。那裡尋常人雖然上不去。但王爺地功夫若沒撂下。還是上得去地。”
司馬昂搖了搖頭。鍾無風卻不知司馬昂爲何眼前情勢危急卻不走。也顧不得保全司馬昂地臉面。只得直言相勸。“王爺。若是給穆建黎知道你在這裡……”
“不。”司馬昂又搖了搖頭。略微思索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包絲帕包裹地東西。交到鍾無風手裡。“你把這個給外邊地女子。她見了這裡面地東西。就會跟你進來。你須制約你地人。休要傷着她。”
鍾無風愣了一下。隨即接過那包東西。“是。王爺放心。”
司馬昂目送他出去。眼見着窗外晨曦漸露。他不再坐下。慢慢地在屋裡踱步。
子攸此時正騎在馬上,打量着這個莊子的地形,倘或硬攻的話她佔不到什麼便宜,這個莊子夾在兩山之間葫蘆形的空地裡,莊門就在葫蘆嘴上,地形狹窄只容得兩人通行,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算她帶來千軍萬馬,也只得兩個兩個地進攻,如果裡面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人把守,她只能以車輪戰不斷消耗。可若是那樣,她要犧牲掉不少將士,着實不是上策。何況她帶來的人並不像聽起來的那麼多,後面的人只是趕着馬羣,也不過就是趁着黎明時候天色昏暗,大造聲勢而已。
子攸明白眼下仍是以攻心爲上。要裡面的人自行投降,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上策。
上官縝在她身邊,用馬鞭指着那道莊門說道,“攸兒,我進去把這裡的賊首擒了,裡面也就不攻自破了。”
子攸搖搖頭,“哥,裡面的虛實還不清楚呢,我不叫你去冒這個險。我想裡頭馬上就會有人出來。”
話音甫落,莊子的門慢慢打開,走出一人來。子攸還沒瞧清他的長相,上官縝已經驚呼一聲,“鍾老弟,你什麼時候在這兒幹上無本買賣了?也不說知會兄弟一聲。”
走出來的人正是鍾無風,他見了上官縝也是一愣,“上官兄也在這兒。”
子攸聽了便笑問上官縝,“這位好漢,哥哥認得?”她見上官縝認識那人,便不再以剛纔罵的癟三、小賊、縮頭烏龜稱呼,改口就稱了好漢。
上官縝笑道,“攸兒,這是鍾無風鍾大俠,使一套好劍法。我曾與他比劍,直比了一天一夜未分輸贏。”
子攸心道,以上官縝的能耐,那莽漢跟他比武竟然沒給上官縝一劍刺死,可真是稀奇了。便想到他必然也是武功極高的難得人物。這些日子她因提防着大哥穆建黎暗害司馬昂,便想到司馬昂身邊侍衛雖多卻沒有什麼真正有能耐的人。雖然她心中瞭然司馬昂今生難再屬意於她,可她卻不能真對他的安危不聞不問。所以今日見了鍾無風,心中便生了籠絡之意,想要收服他,使他能爲司馬昂所用。
子攸見他未曾騎馬,便不肯自負尊貴騎在馬上。下馬向他行了一禮,笑道,“原來如此。鍾大俠,小女子孤陋寡聞,今日孟浪了。還望鍾大俠不要見怪。”
鍾無風其時已知道她是王妃,又見她如此自謙,行至又極合江湖的規矩,心中已對她有十分的好感。再見她立在那裡,明豔無雙,盈盈一禮,又是儀態萬方,他哪裡還敢再看她,連忙還禮不迭。雙手奉上司馬昂要他轉交之物,“王妃娘娘,有一人要我將此物奉給王妃。”
子攸微微一笑,心裡卻是大惑不解,“鍾大俠怎知我是王妃?”
鍾無風低頭道,“王妃見了此物便知。”
子攸雖然聽上官縝說過江湖中許多險惡之事,譬如送人東西上面卻投毒的典故,但想到上官縝既然稱鍾無風爲大俠,他必然爲人光明磊落,不至於暗害自己。再說自己的義兄上官縝又站在身邊,那自是無虞,便伸手將那隻絲帕裹成的小包拿過來。接到手裡捏一捏倒像是隻手鐲,子攸將那帕子上系的結子解開,果然一隻碧玉手鐲現了出來。
子攸吃了一驚,忽然將那手鐲拿得更高,湊到火把跟前細看,確是司馬昂曾送給她的那隻手鐲,上面兀自凝着她的血跡。子攸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一顆心在嗓子眼砰砰地跳,一口氣有些上不來,險些暈過去。上官縝看出子攸不對勁,連忙問她,“這是誰的東西?”
子攸緊緊攥着那隻鐲子,看向鍾無風,“鍾大俠,他在你手裡?這事可非同小可,鍾大俠不嫌太過了麼?”
“不敢,不敢。”鍾無風連忙向她作揖賠禮,“他說請王妃看了此物之後,獨身進去,小可自會保護王妃娘娘的安全。”
鍾無風說得都是實情,只是在子攸聽來卻不是那麼個意思。她知道司馬昂在這一帶遊獵,本就憂心他會遇到這夥賊盜,現在見他的東西在這兒,滿心都以爲他是被強盜逮住,又氣又急,只以爲這個鍾無風是要把自己也賺進去,待要不進去,又怕司馬昂會出事,想了一想,豁出去算了,便道,“好,我跟你去。”
上官縝雖不明就裡,但也大略看出其中關礙,知道子攸必是被這隻手鐲要挾住了,便冷笑一聲,“鍾兄,這可不是俠義所爲啊。”
鍾無風面露尷尬,“上官兄,這其中還有隱情,小弟在此無法道出。上官兄如不放心,小弟願請上官兄與王妃同入。”
上官縝笑道,“好。攸兒,那麼咱們不妨進去看看。”
子攸點點頭,上官縝隨她一起進去,或可見機行事。鍾無風鬆了一口氣,“王妃,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