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着,薛雲卉被山大王掠回了寨子裡。
薛雲卉端着華康送上來的茶,掠過茶盅蓋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男人。
把她弄回來的時候,說好了明天要放她回去的,不過這會兒又不給她指派屋子住,莫不是還想把她放眼皮底下看着?薛雲卉猜來猜去,眼見着天都黑了,外間的飯都上來了,男人也不開口發話。
他自己府裡的飯菜算不得多精細,倒甚是可口,他在這私宅裡住的自在,根本不往瑞平侯府去,在這兒的,才都是他的心腹。
薛雲卉沒什麼不放心的,反正又不是頭一回來了,她不說話,只是悶頭吃飯,這主要還是不知道同男人怎麼說話。現下兩個人的關係,真可謂是尷尬到了極點,就這麼主不主,客不客的,算怎麼回事呢?
方纔她就該堅持住客棧的,若不是這個人威脅她,說若是不聽,明日不讓她回涿州了,她哪能屈服?
現下好了,這麼好一桌菜擺在臉前,根本吃不出香味。
眼見着自己的碗裡又有旁人的筷子橫插了進來,放了一根乾煸的豆角,臨走之前,敲了一下碗壁,道:“莫走神。”
吼!走不走神他也得管!他以爲他是誰,梧桐樹的爹嗎?!
薛雲卉翻了個白眼,夾起乾煸豆角嚼了,男人又給她夾了一筷子香煎豆腐來,“慢點吃。”
薛雲卉在他的“伺候”下,吃完了飯,吃完才發現,站不起來了。
爲什麼給她喂這麼多飯?!撐死了!
她捧着肚子,扶着飯桌站了起來,男人低聲笑,“出去轉轉吧。”
不轉也沒辦法,撐成這樣,待會該睡不着了。
“大方呢?讓他來給我引路。”薛雲卉伸了頭往外頭尋魏方。
男人去起身走上前來,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薛雲卉僵在當場,看了一眼被他抓着的自己的手,謹慎問道:“陪就陪,你抓着我的手作甚?”
男人不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面色很有些詭異的寧靜。
在他寧靜的凝視中,薛雲卉那點子想把他大力甩開的衝動,漸漸消減了。
她真就不該來,這下了好了!手都抓上了!
她低頭不語,順從了,男人卻勾了嘴角。
薛雲卉被他一路牽着在這座瑞平侯爺的私宅裡逛,原本以爲私宅應該大不哪去,不想他好似把鄰家也買了下來,看看這翻新的牆面,新開的門。兩宅並作一宅,可就不小了。
宅子裡靜悄悄的,偶爾能見到幾個僕人匆忙避開。薛雲卉心道若他們不避開,那她就避開,她可不要讓人家瞧見,自己這麼順從地被鬼侯爺拉着小手!
其實這宅子裡還有誰不知道呢?掩耳盜鈴罷了。
後背出了汗,主要是被人拉着的手太不自在了。她偷偷掙了幾回,略一有動作,就被人越發使勁握住。偷着不成,她只好直接嚷道:“你在前邊走,我跟着就行了!”
男人當然不同意,又停下來,盯着她瞧,薛雲卉心道還不如同他吵一架來得痛快,這麼鈍刀子割肉,太難受了!
可男人就是不說話,只意味不明地看人。
她實在沒脾氣了,同他商量:“你不熱麼?我熱呀,你放了我成嗎?”
迴應她的是,“不熱。”
一池紅蓮也好,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也罷,還有那些含苞待放的早菊,薛雲卉一處都沒賞出味道,只跟在男人身側亦步亦趨,走着走着,覺得手上已經麻木了,肚子裡的飯食倒是也下去了。
轉回來的時候,竟意外地看到了柴房那處院子,正是薛雲卉上回來,被關起來的地方。
薛雲卉心裡突然冒出了個火光,鋥亮,待走至那柴房院子門口,薛雲卉突然就不走了,呵呵笑了一聲,道:“多謝侯爺引路,我到地方了,侯爺快回去吧!”
袁鬆越聞言,轉過臉來,又把目光落到了她臉上。
薛雲卉咬了咬牙,暗道自己不能再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她今兒就要在這兒睡,誰讓他不給她正經指派下榻的地方呢?!
對他的目光,她只做不見,眼睛盯着地面,等着他的答覆。
他不說話,她也不動,兩人雖還拉着手,卻是一副對峙的姿態,半晌,袁鬆越先開了口:“是我的不是。”
這話聽得薛雲卉一陣竊喜,聽這意思,看樣是要軟了態度了!
看吧,狹路相逢勇者勝!你看我,我就看地,誰怕誰呢?
然而她正暗自竊喜的時候,袁鬆越又說話了,“從前是我不好,不該委屈你住這柴房,今晚隨我住正院。”
薛雲卉差點跌了下巴。她哪裡有嫌棄這柴房的意思?更不是故意說這話呲打他,他這腦子怎麼能轉到那處去?
她瞪大眼睛瞧他,袁鬆越想笑又忍住了。
他就知道她不安分,不這麼治一治她,哪裡肯同他乖乖的?不過,這柴房倒是提醒着二人有一段說不得的過往。
袁鬆越看了一眼,回頭吩咐遠處一直跟着的華康:“把這院子封了。”
薛雲卉想得全落了空,心裡明白過來,鬼侯爺今晚真要綁着她同榻,頓時慌得不行。
這算怎麼回事?!
可手卻被人拉了一下,“走吧,天色已晚。”
薛雲卉想說不行,卻被人一使勁拽進了懷裡。然後,她聽見那人終於語氣正常地說了一句話,卻是:“跑了一天了,不累嗎?回去歇了吧。再不走,我便要抱了?”
月牙什麼時候悄悄滑至夜空的,薛雲卉不知道,只是在京城微涼的夜風中,她不得不跟在男人身側,同他一道回去了。
袁鬆越去洗漱的時候,薛雲卉坐在他那紫檀木雕漆拔步牀上,思緒有些飄飛。
他這麼待自己,她難能說出一句不好來,可他往後娶了正妻,也待正妻這麼好嗎?
若是也這麼好,可見他同那花花公子也沒兩樣,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若是不這麼好,那便更糟糕了,這般寵妾滅妻地做派,卻爲何還要娶妻,難道是替他父親把不敢做的做來?
薛雲卉眉頭緊皺。
她想着,男人走了過來,見她皺眉,問她怎麼了。
薛雲卉很想問問他,到底以後要如何,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意思。
如不如何地,自己都不要給他當這個妾,既然如此,還問什麼以後呢?若讓他再誤會什麼,就不好了。
她搖搖頭,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