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郭明雲的扶搖書院倒是沒有再出什麼漏子,薛雲卉在這處有師父師姐呵護備至,還有袁鬆越絮絮叨叨,她偶爾跟着學生聽幾堂課,倒也愜意。書院裡官員子弟沐休的日子,都是敞開了門給山下村鎮的學子讀書的,這些學生雖然沒有那些姑娘少爺讀書的底子厚,可一個好學卻是旁人所不及的。扶搖書院不拘什麼身份家世,只要想讀進門便是,連學資都不需要,來讀書的學生,塞滿了整個書院。
扶搖書院正因爲這一舉,纔在西北聲名鵲起。袁鬆越頗爲讚賞,舍了些銀子出來給書院擴建學舍。爲此,薛雲卉並不心疼,卻暗暗希望自己也能遇上這麼樂善好施的有錢人,捐給她一點錢。郭家人倒是來向她道謝了,可惜送的是禮盒,不是真金白銀,沒什麼用處。
二叔的那九十兩欠條今歲恐是要不回來了,只能等回頭再說。她辛辛苦苦攢下的還債的錢算來算去,還差好些。她是不敢直接同鬼侯爺開口,怕他窺探到那梧桐田莊的不尋常之處,心下琢磨點迂迴的法子跟他借點錢,只可惜沒什麼好藉口,又怕被他一眼看穿,更是惹他生氣。左思右想,只好先瞞着了。
當務之急,是得先回涿州要緊。
她這廂提議要回涿州,衆人倒也沒什麼意見。冷成和樑星已是同白苓叩頭了,待到開春便要行禮正式結爲夫妻。袁鬆越看着豔羨不已,現下薛雲卉提出回程,他自然滿口答應,不在話下。
衆人離去那日,正是幾位官家學子沐休那日,郭明雲養傷未來,其他人均提前一日返回給瑞平侯爺送行。
文鵲眼睛往袁鬆越身上遠遠地掃了一下,回過頭來見着顧初音的目光似那蜜糖,直往瑞平侯爺身上粘去,當下抿了嘴笑,“我的顧二姑娘呀!着迷了!”
顧初音被她這麼一喊,才咬着脣別開了眼去,臉頰卻是薰染上了一層粉色。這些時日同瑞平侯爺在在書院中雖然談不上什麼相處,,卻總能時不時見上幾回,沒有郭明雲在她眼前扎刺,她越發地瞧見了侯爺的好處。
侯爺同修先生點評時事時意氣風發,同他們這些學生講解戰局言之有物,有一次她還瞧見他早間在書院後的空地上練劍,這般風刀霜劍的冷天,他卻只穿了一身素白的薄布短打,後背汗水洇溼,透薄的衣料緊貼在那起伏的脊背上……
雖只是匆匆一瞥,卻讓人心下如小鹿亂撞,就像是那劍戳到了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輕輕一點,便讓她不知所措了。
顧初音越想臉色越紅,除了文鵲笑個不停,沒人在意。薛雲卉這廂卻和白苓笑着說起那修瑗的事情來。
修瑗偷偷給郭明雲傳信,示意她跟着瑞平侯爺的車馬往那道觀去,卻沒想到郭明雲不巧在道觀出了事。郭明雲自然回家去了,她卻以爲走通了郭明雲的路子,當天也下了山,帶着東西親自去了郭家,想借郭明雲的手走一走郭夫人的路子,繼而給郭大人吹吹枕邊風,把她家男人的官升上去。
誰曾想她不知內情,正撞上郭明雲傷腿被郭夫人數落,郭明雲這邊聽說修瑗上門來了,這股子搬起石頭扎砸了自己腳的怒氣,全全撒到了修瑗身上。
她直接便道:“就是這伏太太說那雲臺觀香火最靈驗,偷偷給我傳信,說是可以跟着侯爺的車馬一道過去!”
她把過失全賴在了修瑗身上,郭夫人聽了將信將疑,找來小楓一問,那一大早的,確實是修瑗主動傳信給自己女兒的!
只是郭夫人不露聲色地接待了修瑗,修瑗還以爲自己得了郭夫人的認可,入了人家的眼,待到呵呵笑着把給她男人升遷的事說來,郭夫人差點冷笑出聲。
原來就是因爲這麼個小小推官的位置,害了自己女兒的腿!那這推官之位,說什麼別想落到姓伏的頭上!
她立時就冷了臉,不過礙於修先生的面子沒說什麼,修瑗還以爲事情成了,歡歡喜喜的回了家在她男人面前邀功。當晚由着她男人服侍着,回味了好個甜甜蜜蜜的新婚夫妻之夜。
不想她第二日還在牀上迷迷濛濛的時候,她男人便接了衙門傳來的消息,說是那推官之位定下來了,定的何人已是明明白白,根本不是這修瑗的男人!如此也就罷了,偏還是和修瑗男人最不對付的老對頭!修瑗驚得懵了,修瑗男人卻把傳來的信一下甩到了她臉上,哪裡還有昨夜的柔情百千?
“你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人家可都跟我說了,這是得罪了郭大人了!”
……
修瑗的事薛雲卉有所耳聞,正是因爲她給丈夫求官反惹了郭家,又跑到山莊裡來纏着修先生。修先生深深後悔自己沒好生教養這個女兒,當年出門舉業多將她交給自家髮妻教養。髮妻脾性同他不和,修瑗全全學了髮妻的那一身脾性。雖髮妻早亡,可修瑗脾性已定,他又多有憐惜兩個女兒幼年喪母,不甚管束,到如今才讓她做了這些丟人現眼的事來!
可事已至此,後悔是沒得什麼用。修先生將修瑗和大女婿叫過來,坦誠布公地談了一番,只把大女婿爲官太過看重上司同僚,而不腳踏實地爲民做些實事的例子一一擺在兩人臉前,說得女婿垂了頭,才道:“想往上升,人脈是一條,更要緊的是,得有肩膀擔得起這個人脈!鞏昌府伏羌縣的縣丞不久便要致仕,若是還想做些實事,我便求人去給你謀這個位置,待三年後考評上乘,後面便也好說了!”鞏昌府伏羌縣比着平涼更往西去,風沙嚴寒更是無法抵禦。修瑗的男人面露苦色,可他想想老丈人的話,覺得不無道理,一咬牙應下了。倒是修瑗嚇得搖了頭,“這……要不我不去了,在書院帶着孩子讀書吧……”
她男人訝然看了她一眼,修先生實在看不下去,厲聲喝斷了她:“孩子不去可以,留在這我和你母親教養!你必須得去,好生磨練一番吃苦耐勞的本領,莫要再多言!”
修瑗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了,終歸她男人比她曉事,萬分同意修先生所言,不再管修瑗哭鬧,不久便把一雙幼年的兒女留了下來,拉着她往西上任去了……
薛雲卉一行卻是反向東去,沒多久便回到了山西境內,又路過了那呂梁城外的火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