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口中嘟囔了幾句,繞着葫蘆飛了一圈,然後慢慢落於桌上。
“鴉兄,這……”趙倜不由撓了撓頭。
“看來實在是損壞的太嚴重了,估計,估計……”烏鴉喃喃道,再次噴出淡金氣息,包裹了葫身。
葫蘆這次還不如上回,別說冒出黑煙,連晃都不肯晃動一下,便和一個死物般沒有絲毫的反應。
“壞了,全然壞了。”烏鴉嘆氣。
“還能修好嗎?”趙倜道。
“修肯定是能修好的。”烏鴉聲音透出一縷無奈。
“鴉兄,既然能修好,爲什麼嘆氣?”趙倜納悶:“雖然可能麻煩了些,但鴉兄總歸是不虛此行。”
“賢弟有所不知,我說能修好,是此寶貝雖然眼下壞了,但並非是徹頭徹尾的廢掉,肯定還能夠修理,只是……”烏鴉一副沒精打采:“我妖族哪裡有妖會修這種至寶,而人族我真正熟識的不多,可就算認得不少大能,恐怕也沒誰會修這種上古的法寶。”
“沒誰能夠修理嗎?”趙倜有些疑惑。
“唉,難啊。”烏鴉搖了搖頭:“本來世上擅長法術的人就不多,由古至今更是越來越少,招妖幡乃爲法寶,必然要練道之人才能修理,可去哪裡尋找道術高明之人?而且當今之世的道術高明者是否能修理這種上古之寶其實有些難講……”
趙倜聞言沉默不語,烏鴉這算是白跑了一趟嗎?自己也白下了一次地宮?白下地宮不說,還帶回一件後患,胳膊裡的天魔之手不知什麼時候方能祛除。
“何況別說修理法寶,就算修尋常法器,都要付大心血,費大氣力,可不是光靠一些金銀報酬就能找到人的,怎麼也得是寶物一類東西,而且還須有人情交往存在,至於上古的法寶……”說到這裡烏鴉連連搖頭:“以我妖族身份,尋不到那般大的人情,即便有人具通天徹地之能可以維修,但也斷不會幫我修這妖族之寶的。”
趙倜道:“那鴉兄你……”
烏鴉瞅了一眼桌上的金葫蘆,意興闌珊道:“以後再說吧,不過賢弟放心,我會待確認諸葛家那丫頭不會再找你麻煩,還有你臂中的天魔之手徹底消除之後再離開的。”
說完之後,它展翅朝窗戶飛去,邊飛邊道:“我就在外面窗臺上棲身,賢弟有事可以喊我,我也時刻聽着房中動靜,不會叫賢弟出現什麼意外。”
趙倜看它轉眼飛到窗邊,急忙道:“鴉兄,這葫蘆……”
烏鴉道:“我拿着不便,放在這裡好了,賢弟若嫌礙事,隨便找個地方擱下也就是了。”
趙倜看它出了窗子,然後窗戶緩緩關閉,想了想隨後上牀躺下,打算趁着還有些時間抓緊休息一會兒,畢竟白天還要上學。
因爲實在太過疲乏,他躺下不過十幾息便睡了過去,十分深沉,就連屋中的蠟燭都忘記吹滅。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天邊的魚肚白麪積愈來愈大,晨曦緩緩綻放,天色已經初亮了起來。
此刻趙倜在榻上翻了個身,身體由側臥變成了平躺,兩隻手放在了身體兩側。
這時右手還沒有什麼,但幾息之後左手卻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就看那小臂先是動了動,接着手腕慢慢懸起,手掌也跟着轉過,變成手背朝上,手心朝下的姿態。
而古怪的是他左手五根手指全部蜷伸而出,做了一個虎爪狀立在了牀上。
這虎爪狀的手指停頓了片刻,接着竟然在牀上移動起來。
就彷彿爬行一般,五根手指十分遵循紀律,頗爲規律的行動。
中指微微揚起,似乎軀幹,手指肚似乎是擡起的腦袋,食指無名指彷彿兩個前肢,拇指尾指似乎後肢,一下一下爬來爬去,甚至還翻着筋斗,玩的不亦樂乎。
趙倜卻渾然不覺,依舊沉睡,不知這左手在翻跟頭打把耍弄花樣。
這左手玩了一會兒似乎膩了,微微迴轉好像觀望趙倜,中指肚歪了歪,似乎在思索什麼。
接着它便朝向趙倜身體爬去,幾下來到肋邊,然後一點點攀爬而上,立在了趙倜的胸前。
它這時只用拇指尾指支撐,似乎站立。
食指無名指則彎曲在拇指尾指根部,似乎在叉腰。
中指高高揚起,宛如昂頭叉腰地觀瞧趙倜。
看了一會兒,它擺出一副居高臨下,大大咧咧的樣子朝前行走,就這時趙倜胸口處一塊長方形的凸起阻擋住了他的道路。
那長方形凸起是一個小盒子的形狀,正是趙倜於地宮中帶出來的羽靈天魔小水晶棺,因爲實在乏累,沒有取出來就直接上牀休息了。
左手似是覺着這凸起礙事,做出思索表情,然後伸進趙倜懷中,竟然將那水晶棺掏了出來。
本來它是副趾高氣昂模樣,但取出這棺只是一看,頓時便猛然一顫,好像被嚇得打了個激靈。
它五指一鬆,就要將那棺丟掉,但瞬間又接住了水晶棺,似是害怕驚醒趙倜。
它此刻彷彿一隻熱鍋上螞蟻,拿着小水晶棺好像拿了只燙手山芋,在趙倜胸前來回移動,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最後它回去趙倜身下,十分小心翼翼地將水晶棺放於趙倜身旁,但還是覺得不妥,幾個手指作出抓耳撓腮動作,不停圍繞小水晶棺轉圈,露出一副既又恐懼又害怕無可奈何的形狀。
隨着外面晨光越來越盛,這隻左手已經有些急不可耐,最後忽然往前使力,竟拽着趙倜身子緩緩從牀上坐起。
趙倜依然未醒,閉着雙眼,並不知道自己竟起了身。
左手謹慎地拿起水晶棺,然後慢慢向前使力,趙倜的身子竟被他一點點拖下了牀。
此時如果外人看來,幾乎就是趙倜自己走下牀的,然後伸手向前,不知想要去幹什麼。
就看他腳步虛浮,在左手的主導之下,直往牆角那幾只箱子處走去,打開最裡面一隻,便將盛放羽靈天魔的水晶棺擱了進去。 然後它蓋上箱蓋,剛要轉身,卻似是有些不放心,又看了幾息,重新將水晶棺取了出來。
接着它就像沒頭的蒼蠅的一般,帶着趙倜的身體,到處去藏這隻小棺材,但藏來藏去,彷彿沒一個放心的地方,最後捧着水晶棺站在地中間發呆。
又過了一會兒,他帶着趙倜走向牆角,那處陰暗,地表略微有些潮溼,它將小水晶棺輕輕放在地上,然後竟然開始挖起牆角的泥土來,看樣子似乎是想把小棺材就此埋掉。
便在這時,窗戶忽然無風打開,烏鴉飛了進來。
“賢弟,你在幹什麼?”烏鴉目光炯炯盯着趙倜:“剛纔我就聞聲響,想賢弟一夜勞乏起來方便,隨後再多睡會兒,便沒有打擾,可賢弟這……”
趙倜此刻揉了揉眼,表情詫異,大叫一聲:“鴉兄,我,我怎麼在地上呢?”
烏鴉納悶道:“賢弟不知自己下得地來?”
趙倜瞅了瞅滿是泥土的左手,又看了看旁邊靜靜放置的小棺材,聲音有些怪異:“我,我不知道何時竟下了地,我這是在幹什麼?”
烏鴉幽幽地道:“賢弟在挖土掘坑,似要……埋葬旁邊的小棺材?”
“埋葬小棺材?”趙倜看向那水晶棺,露出一臉迷惑不解:“我……”
“這便是賢弟所說盛裝羽靈天魔屍身的棺材嗎?可爲何要在自己屋內埋葬……”烏鴉眼神落在棺上:“賢弟究竟是怎麼想的?”
趙倜伸出左手想要抓頭,可左手太髒,不由換了右手,隨後道:“鴉兄,我確實不知自己何時下了牀,又因何作出這等事情,莫非……是夢遊了嗎?”
“夢遊?”烏鴉疑惑道:“賢弟以往患有這種病症嗎?”
趙倜搖頭:“這卻是沒有,難道是突發此疾?實在叫人心中不解。”
烏鴉這時飛至近處,上下打量趙倜,最後瞧向他的左手:“賢弟可覺察這手有什麼異常沒有?”
趙倜怔了怔,左臂活動幾下,然後手指又做了幾個姿勢:“鴉兄的意思是那魅魔的斷手……可在下似乎沒感覺到有哪裡不妥。”
烏鴉聞言思索:“適才賢弟可有做什麼夢境?”
趙倜不由臉色一紅,偷偷瞅了小水晶棺一眼,訥訥道:“做了,倒是做了一個夢。”
烏鴉露出若有所思目光,瞧去小棺材:“賢弟打開此棺,給我看看這羽靈天魔。”
趙倜點頭,然後彎腰將那小棺材拿了起來,走去桌邊放在上面。
烏鴉飛到桌上站立,趙倜小心地將水晶棺蓋打開,恍如有一道五彩之光閃過,裡面精緻無比、妖嬈絕美的羽靈天魔嬌弱屍身,驚豔地呈現了出來。
烏鴉看了片刻,伸出一隻翅膀在頦下蹭了蹭,語調有些古怪地道:“這羽靈天魔長得卻和人族挺像,就是多了六翅,身材太嬌小了些。”
趙倜立刻汗顏道:“叫鴉兄見笑了,我當時在地宮觀看宛如完美巧作,便鬼使神差將其帶了出來。”
烏鴉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天魔符合人族之審美,且已經死去數千年久,只當特殊材料或者賞物也沒什麼,賢弟將其攜出收藏倒無可厚非。”
趙倜道:“實不瞞鴉兄,在下之前便是夢到了這羽靈天魔,當時似乎天外情景,無盡蒼茫,大星亙掛不知多少裡外,這羽靈天魔於蒼茫裡飛來,在夢中卻沒見什麼魔形兇戾,只是在翩翩起舞,我觀看不知許久,直到醒來……居然蹲於牆角掘土。”
烏鴉聞言沉思道:“聽賢弟述說,似乎並非夢遊情景啊。”
趙倜鬱悶道:“那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下地來了,還做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
烏鴉道:“若非是賢弟有夢遊之症,就是那魅魔斷手的緣故,或者這羽靈屍身影響,但羽靈屍身影響可能不大,畢竟賢弟連碰都沒碰過這屍骸,那斷手卻是曾經摸了的,可能吸收了賢弟一縷生機,才受賢弟心念行爲動了起來。”
“斷手嗎?”趙倜看向自己左臂,嘴角抽了抽:“鴉兄,此手難道還有這般詭異,能將在下於睡夢之中拖下牀做事?”
烏鴉沉吟道:“按理來說……有些不大可能,但是天魔遺物,雖然說只當材料了,可也……生機總歸是趙兄的,倒是……”
趙倜看它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心中不由略微有點慌亂,似乎烏鴉也並不十分了解天魔之事。
“鴉兄……”
“賢弟不用慌張,不會有什麼事的,天魔早死了數千年,何況只是其遺下的一隻斷手,即便有什麼舉動,也必然是受趙兄自身一些行爲影響。”烏鴉語氣有些發虛道:“不過我對此物瞭解並沒那麼深,但族中有一本天魔圖鑑,待我到時回去看看,再給賢弟仔細講解。”
趙倜眨了眨眼道:“鴉兄要保護我,防備斷手做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若斷手過段時間消失沒事,那回不回去看那天魔圖譜也無所謂了。”
烏鴉尷尬道:“這個……若是這斷手一時半刻解決不了,就待賢弟學假之時,我帶賢弟前往妖族居住之地再看。”
趙倜聞言想了想,居然要往妖族之地嗎?
大幹北面是蒙濟帝國,東面是水雲島國,南面是火昆、赤羅兩國,西方是諸家小國度,他並不知道妖族之地在哪裡。
這並不是他孤陋寡聞,而是書中並沒有寫,甚至就連那些國度的外面還有什麼國度,書中也沒有說。
“妖族之地在大幹南方,過了火昆赤羅兩國,便有一片大陸,那裡有妖族的各個種族居住。”烏鴉道。
“原來如此。”趙倜點了點頭,妖族大陸竟是在遙遠的南方。
他將桌上的小水晶棺蓋上,然後瞅了眼牆邊箱子,琢磨將其放入箱內。
烏鴉道:“我再叮囑賢弟一次,賢弟沒練武功,又不修習道法,無法鎖住自身生機,有那斷手前車之鑑,要記得千萬莫觸碰這棺中天魔屍身,以防萬一有何意外發生。”
“在下知道了。”趙倜鄭重應道,然後將小水晶棺拿起,走去箱邊打開後放了進去。
接着他又和烏鴉閒聊了幾句,便開始洗漱收拾,吃過早飯後出門前往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