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回家的感覺,好嗎?

自佛教興起於中土之後,在政治大環境的影響下,中土豪門世家的宗教信仰大都爲佛教。本土道教一度衰落,甚至連中土儒學的地位都一度受到威脅,於是中土儒家和道門聯手攻擊佛教,但佛教的生存能力太強了,日益中土化,贏得了上至皇帝貴族下至平民奴僕的普遍崇信。

很多人不但信佛,還皈依佛門,如果塵緣未了的話,也要做個修行的居士,把佛的光輝普照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比如虔誠禮佛,比如給自己的孩子取個與沙門有關的小名,甚至乾脆也找個沙門師父,皈依剃度,取個法號,也算沙門的俗家弟子了。

李建成的小名叫毗沙門,這也是他的法號,而他的沙門師父則是洛陽白馬寺的寺主明概上座。

案几上的這封信,就是明概所書。

李建成的這個法號很有寓意。毗沙門是梵語,意爲多聞,表示其福德之名,聞於四方。在佛教的四天王天中,毗沙門爲北方的多聞天王,因爲其樂善好施,又被稱爲財寶天王。毗沙門天王曾經蒙佛囑託,在未來世邪見王毀滅佛教時,必須出來護持佛法,所以毗沙門天王是正信佛法的保護神。

伽藍當然知道毗沙門的寓意。伽藍神不過是保護寺廟的神祇,而毗沙門天王是佛法的保護神,這兩個神祇的地位懸殊太大了。當年伽藍不過是官奴婢出生,師父賜他“伽藍”法號已經算是完美詮釋“衆生平等”之意了,但不論是人的世界還是神的世界,都不存在真正的平等。到了李建成這兒,因爲他是豪門子弟,是大貴族,明概上座一張嘴,就賜了個“毗沙門”法號。人在塵世,又豈能“免俗”?

不能“免俗”也就算了,法號充其量不過是個名字而已,無關緊要,緊要的是,西北沙門不但主動介入了這場風暴,而且內部形成了兩種對立的決策,這是伽藍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事。

西北道門和西北沙門的鬥爭自樓觀道崛起於西北以來就沒有停止過,唯獨在周武帝宇文邕取締佛道兩教時期,雙方消停了一段時間。宇文邕駕崩後,先帝以大丞相職總揆軍政,重新支持佛道兩教,鬥爭旋即再起。

這次西北道門介入風暴,其中一個途經就是通過隴西李氏。現在唐國公李淵已經出任弘化留守,主掌隴右十三郡軍事。接下來只要皇帝贏得這場鬥爭,不但武川系因此獲利,西北道門也能從中受益。

西北沙門不會任由樓觀道“坐大”,雖然迫於今上繼位後不遺餘力地提升南方佛教和道教地位,遏制和打擊北方佛道兩教,雙方不得不緩和矛盾,暫時擱置爭端,但並不表示雙方握手言和了,齊心協力了,而是該斗的時候還是鬥,該痛下殺手的時候還是毫不手軟。

伽藍向西北沙門提供了這場風暴的諸多訊息,包括對這場風暴的預測,但西北沙門對局勢有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斷。

明概在信中含蓄地告訴伽藍,西北沙門內部就如樓觀道一樣,也是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其中明概上座着眼於未來,顧全大局,願意與西北沙門合作,而隴西李氏正是雙方合作的“橋樑”,但法琳上座反對與樓觀道合作,尤其嚴重的是,他支持楊玄感。

西北沙門內部的矛盾驟然激烈,這正是明概上座親自給伽藍寫信,並請蘇合香轉交的原因,而蘇合香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離開東都,與李建成同赴黎陽尋找伽藍。

如今蘇合香回到了中土,事事都必須考慮到關中蘇氏的利益,更要兼顧樓觀道的利益。雖然她與河西太平宮交惡,但並不代表終南山或者說終南山裡的某些人就會認定她的背叛而將其逐出樓觀,畢竟關中蘇氏權勢顯赫,蘇道標更是樓觀道的上任法主,樓觀道絕不會因爲蘇合香的一時“任性”而與蘇氏決裂,所以,現在蘇合香的一舉一動都必須慎重,像這種事關西北沙門內部的事她絕不能參與。不要說目前她與伽藍的聯姻尚八字不見一撇,就算嫁給伽藍了,也沒有資格參聞沙門之事。

明概上座託她帶信,是因爲伽藍信任她,而這封信非常重要,伽藍也只會信任蘇合香轉交的書信。

蘇合香“避而不見”,以免給各方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伽藍心知肚明,而且他在看完信以後,也的確沒有心思與蘇合香一訴衷腸了。

法琳上座爲什麼支持楊玄感,原因不言自明,雖然內中肯定還有很多不爲人知的隱情,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的決策最有利於西北沙門的未來,是長安法琳的決策,還是洛陽明概的決策,而明概求助於伽藍,顯然是因爲這段時間伽藍在河北的所作所爲已經清晰證明,伽藍知道更多這場風暴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正好可以幫助西北沙門做出正確的決策。

明概寫這封信的時候,楊玄感還沒有舉旗,局勢也還沒有惡化,樂觀估計,伽藍還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思考。如果伽藍被明概所說服,伽藍就會聽從明概的建議,把有關這場風暴的秘密告訴李建成,與隴西李氏共享機密。隴西李氏現在是西北佛道兩教的溝通“橋樑”,訊息共享之後,關隴武川系和西北佛道兩教都能從中受益,如此一來,明概就掌控了主動,西北沙門也能在危急關頭選擇一條正確的路。

伽藍在艙內緩緩踱步,凝神思索。

師父臨死前似乎有意把自己逐出沙門,當時自己因爲菩提寺被毀一事愧疚難當,也沒有靜下心來仔細思考。現在看來,師父臨死前顯然已經預估到了一些事情,他大概不想讓自己成爲西北沙門與樓觀道激烈博弈的工具,更不想讓自己捲進西北沙門內部的爭鬥,所以他想把自己逐出沙門。他讓明鏡師叔把母親的遺物歸還自己,實際上就是想指引自己走上回家的路。

師父,你錯了,我因沙門而生,必爲沙門而死,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從已知局勢來判斷,明概的策略是對的,目前必須與樓觀道合作,另外更要利用沙門已有的優勢,進一步贏得關隴武川系貴族集團的支持,千萬不要因爲決策的錯誤,讓樓觀道在這場博弈中佔據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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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伽藍對隴西李氏卓絕的智慧和高超的謀略大爲敬佩。當然,任何決策的做出都是基於訊息和智慧,而決策的實施則需要謀略和運氣。隴西李氏顯然具備了各方面的優勢,這必然決定了他們將來的命運。唯有韜光養晦、厚積薄發者,方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從結交西北沙門和樓觀道,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兩教之間,左右逢源,便能看出唐國公李淵的遠見和智慧。風暴尚未開始,李淵就積極行動了,先是讓李世民藉助西域都尉府和樓觀道之力,遠赴西土尋找薛德音,意圖獲得更多的機密;現在又讓李建成藉助西北沙門之力,一往無前地投身於風暴之中,雖然風險極大,但回報之豐厚,卻是難以估量。李淵的才智和魄力,由此可見一斑。

李世民不負期望,西土之行給隴西李氏帶來了難得的發展機遇,但他的年紀終究太小,去塞外大漠上尋找秘密倒是非常合適,在中原咆哮的政治大潮中“劈波斬浪”就顯得力不從心了,於是,李建成挑起了“重任”,義無反顧地衝進風暴,在風暴中奮力搏殺,試圖爲隴西李氏贏得更多的功勳和榮耀。

然而,伽藍卻猶疑不定,委決不下。

明概師叔的決策是對的,明概師叔給自己的建議也是可以接受的,在這場風暴中與李建成並肩作戰必定可以增加守住東都的機率,但問題是,假如中土的未來是頑固而堅決地遵循着記憶中的軌跡前進,那麼將來新帝國的皇統之爭,在宗教層面必將演繹成西北沙門和樓觀道之爭,甚至會引起中土佛教和中土儒、道兩教的大爭鬥。雖然這種爭鬥並不會分出勝負,最多也就是兩敗俱傷之局,但因爲受到政治上皇統之爭的影響,沙門必遭重創,“傷痕累累”。

自己在西北沙門中的使命是守護佛法,在西土乃至河西的沙門中或許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到了中土,尤其在雲集了沙門衆多長老、上座和和尚的兩京地區,自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既影響不了沙門決策,也無法改變沙門的命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竭盡全力保護沙門。

如此一來,假如在中土歷史軌跡不變的情況下,自己必然捲入新帝國的皇統之爭。

爲什麼在中土,在文明發達之地,這些黑暗的、骯髒的、無恥的、血腥的、殘忍的人吃人的野蠻暴行,遠遠超過了蠻荒的文明落後的西土?

一股絕望而頹喪的感覺悄然涌上心頭,隨即迅速瀰漫全身,讓伽藍幾乎窒息,支持他的所有信念幾乎在這一刻全部被摧毀,被粉碎。驀然間,對故土的強烈思念在伽藍的心中轟然爆發。我要回家,我要和兄弟們馬上回家,風暴結束後就回家。這裡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故土,不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這裡的一切都和我沒有任何瓜葛。

我要回家。

既然我要回家,風暴結束後就回家,那麼未來這裡發生的任何事都與自己沒有關係。現在,自己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把那些不切實際的理想,把那些愚蠢的、如癡人說夢般的雄心壯志統統拋棄,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活下來,回家。

“伽藍……”

蘇合香那特有的充滿了神秘魅力的粗獷嗓音在伽藍的耳邊悄然響起。

伽藍停下腳步,轉身望向蘇合香。蘇合香一襲白色襦裙,畫帛披肩,酥胸高挺,亭亭玉立,仿若沙漠上的綠洲,黃沙中的一汪清泉,給人無窮念想,引出無盡遐思。

伽藍的心給一種無法描述的憤懣、痛苦和絕望所填充,厚厚的陰霾遮蔽了陽光,心靈中只剩下深邃的黑暗,好在冥冥中有梵音唱響,讓陷入迷茫的靈魂不至於失去前進的方向。

“你終於回家了。”伽藍笑道,“我始終記得你站在孔雀河畔遠眺東方的畫面,那一刻,你的眼睛裡流淌出對故鄉的深深思念。”

蘇合香面帶淺笑,沉默不語。

“回家的感覺,好嗎?”。

蘇合香轉目望向艙外河堤上的柳林,聆聽着夏蟬的鳴唱,回家的一幕幕再度浮現眼前。

她不是第一次回家,但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回家,她可能不再重回西土,所以,家族、道門對她的迴歸都非常重視,終南山甚至邀請她參加樓觀一年一度最爲隆重的在新年元旦日爲祝國迎祥、祈福禳災而舉行的齋醮(jiao)儀範。(齋醮儀範又叫齋醮科儀,是道家爲祝福、慶賀等事而舉行的盛大典禮。)

終南山向蘇氏做出的和解姿態,除了受到當前政局影響外,還受到了來自蘇氏結盟西北沙門的巨大壓力。這一次蘇氏是公開結盟西北沙門,蘇合香把關內關外的資產和絲路商貿全部“捐贈”給了敦煌聖嚴寺,接着她在長安拜見了法琳上座,又在洛陽拜見了明概上座,擺出了一副誓與樓觀道決裂到底的架勢。

蘇合香爲什麼這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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