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王府殺機
孔雀法王二人看了看李豬兒,他們來到洛陽後,已經同他打過幾次交道了,總覺得李豬兒這個人有些神經兮兮的。
看他來給安慶緒通風報信,慌里慌張的,卻又一直在那咯咯咯咯的笑個不停,似乎對於安祿山發脾氣這件事,他是又怕又歡喜,真是奇怪的人。
“大發雷霆?對本王發脾氣麼?”
“恩,咯咯咯咯,是啊,是啊,不然我來找殿下做什麼啊。”
安慶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眉頭一擰,陰沉的臉上更添了幾分陰鬱。
“媽的,又是那個賤人?”
“呵呵呵呵,殿下是聰明人,一點就通了。不是她還有誰啊,如今這洛陽城內,能夠見到皇上的也沒幾個人了。”
“走。”
安慶緒知道拖不過去,便想讓孔雀法王二人先去休息,自己去見安祿山。
“殿下,是不是因爲張繼林事?”
安慶緒重重的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在下願意同殿下一起去見皇上,畢竟突圍的計劃是在下所出,張將軍不幸犧牲,在下也有責任。”
“不必。這件事與先生沒太大幹系,他就是一直看我不順眼。哼,大哥活着的時候,他喜歡大哥不喜歡我,後來大哥死了,他喜歡安慶蠻,還是不喜歡我。他跟張海棠那個狐媚人,生個雜種安慶斐,他喜歡安慶斐,還是不喜歡我,呵呵,現在那個賤人去他那哭鬧一番,這一頓我是如何躲不過去的。”
“還是讓在下與法王同去吧,也好有個照應。”真田景綱堅持着。
安慶緒想了想,也許這的確是個好主意,真田景綱巧舌如簧,父皇又十分器重他,至少自己可以少挨幾句罵。
不過,事情倒出乎幾人的預料。李豬兒引了三人到了宮裡,孔雀法王和真田景綱卻被攔在了金殿之外。就連李豬兒把安慶緒帶進去後,也被打發了出來。
很快裡面就傳來暴跳如雷的咒罵聲,皮鞭聲,手掌打在臉上的啪啪聲。
“你這個小畜生,老子都跟你講了多少次了,放過你弟弟,放過張美人兒一家,你就是不聽。”
“現在張繼林死了,他死了,你要爲父怎麼向她交代?”
“你是我的親兒子,你大哥早死了,蠻兒也死了,現在就剩下你和斐兒了,還想怎麼樣?”
“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老子現在就告訴你,自打十年前開始,老子就知道你這個小崽子不是省油的燈,那個春柳兒,春柳兒,你小子還記得吧,她怎麼死的?恩?她怎麼死的?你以爲老子不知道?那是第一次,你揹着老子的幹好事。”
春柳兒是安祿山的一位寵妾,本是長安教坊中人,安祿山進京的時候看上了,便帶回了自己的藩鎮。
很快她便懷了身孕。安祿山自然高興,他喜歡兒子,希望有越來越多的兒子。
可偏偏就在這位寵妾懷胎將近八月的時候,一天夜裡,忽然從自己的繡樓上跌落下來。一屍兩命。
“男人要有手段,但也要有胸懷,你連你的兄弟都容不下,你還能成什麼氣候?恩?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是誰告訴你我要立斐兒做太子的?我就是有這樣的想法,又怎麼樣?恩?又怎麼樣?你個小兔崽子,難道還要管老子麼?”
“斐兒是你的兄弟,是你的兄弟啊——張繼林爲什麼會死,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張繼武、張繼林兩兄弟本就是一對草包,他們不會威脅到你的,現在張繼林死了,海棠,海棠她,海棠傷心的都暈死過去了。”
“氣死我了。”
“氣死我了。”
“啊——出去,你給朕滾出去。”
咒罵聲、鞭打聲持續了很久。
當安慶緒從大殿裡出來的時候,衆人只見他的銀鼠皮的袍子都被抽爛了,臉上脖頸上,腫起了一道道鞭痕。
“走吧。”安慶緒笑了笑,對真田景綱二人說道。
人們分明從他的笑容裡,看到了一絲冷冷的殺意。
長安。素月新缺,卻依然皎潔明亮,遍照大地一片清輝。
夜深了,廣平王李豫卻依舊在自己的書房內勤讀不倦。自從他得到《秦王武經》和《貞觀心錄》這兩部寶書後,便一門心思想要窮盡其中的奧妙。
有時候,他發現自己一些觀點想法竟同先祖太宗皇帝有相似相近之處,不由得欣喜連連。有時候,書中的故事、教訓卻給了自己很大的啓發,彷彿打開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幾日他終於忙完了弟弟建寧王和他母妃王才人的喪事,便忍不住夜讀起來。
在今天這個局面下,自己雖然知道當是韜光養晦、明哲保身,然而具體該如何去做呢?又該如何去把握那些可能的機會呢?又該如何分辨哪些纔是真正的機會,哪些又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呢?
有些問題,他已在太宗遺書裡找到了答案,有些卻依然需要自己去發現,去求索。
“父親大人,我可以進來嗎?”一個俏皮聲音在耳邊響起,昇平郡主已經站在了李豫書案之前。
私下裡,昇平郡主總是喜歡親暱的以父親或爹爹稱呼廣平王。只有其他官員在場或是正式場合,纔會稱呼父王。
李豫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兒一番,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不——你不能進來。”
“哼——”李昇平一轉身繞到了廣平王身邊,爲父親揉捏着肩膀,“就會欺負女兒。”
“這麼晚還不睡?又在胡鬧什麼?”
“父親不一樣沒睡麼,女兒就是覺得父親這幾天太累了,王叔的事情已經夠父親累的了,晚上回來還不早些休息,所以來看看父親大人。”
“就你嘴甜,說得自己好像挺關心父親似的。”
“哼——誰說女兒只是嘴甜的。”李昇平打了個響指,她的四個貼身丫鬟魚貫而入,每人都拎了一具食盒,在另一側的桌案上鋪排開來。
有一盅蔘茸雞湯,一碗紅豆甜粥,一小碟果仁,一小碟點心。湯、粥和點心都熱的,就連果仁也是剛剛在鐵鍋裡烘烤過,頓時,香氣漫溢飄滿了整個書房。
廣平王聞着誘人的香氣,便欲起身,卻被昇平郡主按在那裡,假裝殷勤的按摩着肩膀。
“父親大人,方纔可是冤枉女兒了?”
“哎——都是爲父一時失察,一時失察嘛,辜負了乖女兒一片孝心。”
廣平王說着,肚子裡還真咕嚕咕嚕叫起來,逗得大家一陣樂。
“知道就好,好啦,不勞父親辛苦,您好好坐着。”
李昇平當即把廣平王的書案收拾一下,清出一些空間來,示意侍婢把吃食端過來,自己使了調羹一點點的服侍父親享用起來。
“恩——恩——不錯,不錯啊,你的手藝又進步啦。哎——呀”
廣平王讚不絕口,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才誇女兒做得好吃,又嘆什麼氣呢?”
“好吃,是好吃,無奈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這麼好吃的東西,將來嫁了人,還不定是哪個臭小子天天享受這等口服呢。”
“嘁——這麼多好吃的都不堵不上你的嘴,哼,女兒一輩子不嫁人,總成了吧,天天服侍你這個貪吃鬼,哼。”
“又胡鬧,不嫁人怎麼成啊,女兒家家的總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的。”
“爲什麼一定要嫁人,嫁人了還不是要天天伺候那些臭男人吃喝拉撒,還要給他們生兒育女,父親非要我嫁人,我寧願像萬安大公主那樣,做了尼姑去。”
“哎呦——呵呵——還挺有主意的呢,”廣平王話音一轉,又長嘆一聲,“哎——”
“又嘆什麼氣,不給你吃了。”昇平郡主說罷,將調羹放在了一邊,便想用手籠住吃食,真個不讓父親吃了。
不成想廣平王手更快,早端起了果仁碟子,一粒一粒放進嘴裡慢慢嚼起來。
“哼——”昇平郡主一嘟嘴,不理人了。
“咳——咳——那個郭曖呀,爲父聽人說——”
昇平郡主一聽郭曖的名字,吃了一驚,如今他在前線,難道是前方傳來諜報,出事了?
“父親,郭曖怎麼了?”
“這個郭曖麼,爲父只是聽人說啊——”
“說什麼——”
“這個,爲父也只是聽人說起過那麼一嘴,咳——”
“說什麼嘛?”
“說這個——那個——”
“快說,快說,快說,父親你快說麼。”昇平郡主急得臉都紅了。
“哈哈哈哈,爲父那天去見你皇太爺爺了。”
“皇太爺爺,關郭曖什麼事啊?”
“他說,他看你和郭曖呀——挺般配的。”
“父親——你——哼,皇太爺爺也真是的。”昇平郡主當即轉身,來到了窗邊,“哼,我還當他出什麼事了,竟欺負女兒。”
“怕他出事——”廣平王看出女兒是真的關心那個臭小子,跟了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放心吧,他功夫那麼好,怎麼會有事呢。”
李昇平剛要說什麼,就聽得院子裡一陣銅鑼聲響。
“着火了。”
“着火了,庫房着火了。”
“大家快起來救火。”
廣平王二人,連同四位侍婢趕忙來到了院子裡,果然在王府西北方向火光沖天,那裡正是王府的庫房所在,王府內的米糧酒酪木柴等物皆是儲存在那裡,雖說耗費不了幾分資財,卻怕風助火勢,蔓延開來就不好了。
緊接着,柳飛猿領了一支百人隊趕到了廣平王的院子裡,見王爺已經來到了院子裡,趕忙下跪施禮。
“怎麼?還不趕緊去救火?”廣平王急問。
“回王爺,管家已經帶人去了。小人怕這是歹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所以帶了人來保護王爺。”
“好,你所慮周全。”
“王爺還請趕緊進屋裡,外邊——”
“屋裡就一定安全嗎?”
隨着一聲嬌媚的話音響過,就聽幾聲悶響,頓時有幾名親衛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