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海樓頗具特色,雖然地處沙漠之城的東南城區,而且縱觀整個沙漠之城,是沒有一處地方接海的。
但鎮海樓還真有兩下子,這家高級別的酒樓裡,吃的雖然是海貨。因此成了整個沙漠之城一道表現最爲靚麗的風景線,平日前來光顧的,要麼是巨賈,要麼是豪門,用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由於此樓是沙漠之城內一頗具勢力的員外所經營,因此連陰龍宗和照女派等魔宗勢力,也不便將手伸向西北主城區以外的地方,無極門就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爲師尊下榻之所,一來安靜,二來此樓典雅精緻,三來此樓可以俯瞰整個沙漠之城,實爲監視神秘莊園不二之選。
鎮海樓門外的守門人,也換成了無極門高手。
見到有人闖入,領頭者想立即高聲喝斥,細看之下,發現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頓時抱拳道:“見過宗城主。”
“嗯,我來見金大師和羅碧。”
“你。”
那小統領似乎十分爲難,宗禪在入門前向他笑道:“放心,是我自己要闖入進來的。不關你們的事。”
“神唐國無名小卒宗禪,謁見金大師!”
宗禪的聲音在環形鎮海樓下響起,聲音直抵天外,相信有這一聲報曉,就算是最幽深的房間也能聽到。
首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抱劍而立,在七樓走廊處向下望來的凌紫衣。
她俏目生寒,戳劍指道:“宗禪,師尊不想見你,你走吧。否則別怪我等不客氣。”
宗禪厚着臉皮道:“小師姨怎麼如此待客,要是金大師知道了會打你的。”
他的話瞬間惹火了這位麻辣女刺客,凌紫衣正想發作,一道女聲在靠北的樓欄另外一邊道:“讓他上來吧。這是師尊的意思。”
宗禪大喜,也注意到凌羅碧眼神內的恨意,那是一種有如被情人背叛了的般的恨意,對方只向他閃了一眼,就轉身退入樓上燈火中。
宗禪迅速上樓,走過無數的迴廊房前經過後,終於被一位無極門高手引到了一間巨大無比有如宮殿般的居室中。
此處無論是傢俱還是門窗擺設,皆獨具風情,特別養眼的是一眼用玉石雕刻而成的魚缸,裡面一條長滿了尖牙的怪魚,呈現出流線型狀,見到有生人靠近,立即眥牙以對,攻擊起玉缸的堅硬玉璧來。
宗禪向內室中掃了一眼,一道高大寬長的竹簾,將中室與後廂隔開。從竹簾上透過視線,宗禪可以看到裡面有一個小高臺,小高臺上擺滿了薄團,但除了旁邊晉引的凌羅碧外,其它什麼人也沒有。
“噫,金大師不在?”
凌羅碧像對陌生人般在他身邊冷語道:“師尊在九樓頂端觀天時。你去那裡找他吧。”
什麼觀天時,分明就是在監視神秘莊園。
宗禪暗咕一聲,露出個抱歉的表情,緩慢退了下去。
一出門口,立即快速縱身凌空投向鎮海樓天井,換氣,騰身,躍起,落下。他一口氣完成這些動作,耳邊呼呼清風送來時,人已經落在了鎮海樓頂端的琉璃瓦背上。
一位峨冠博帶,身着高挑,負手在後,背對着他的老者,正在打量着遠方。
宗禪正想說話,卻突然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周遭的無聲空氣似乎在向他作出不要出聲的暗示。
宗禪垂手恭立,微笑着卓立着,一着一言,不出一聲。
良久,老者將遠射的目光收回,再擡頭看看天空。捏出一指,掐了一番,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你來的是不是時候。”
“什麼。”
宗禪嚇了一跳。
高句古國無極門大師金正林風采如舊,一張毫不顯老的蒼臉上,鑲着有如寶石的慧目,對稱地閃爍着荒蕪而深遂的精光。
金正林見宗禪反應這麼大,語帶微笑,身體微微前垂,信手將寬大的袍袖這麼一揮。在宗禪的身邊,立即出現了九條如同柵欄一樣的白色立柱。
“熾白之氣?”
宗禪曾經聽美人兒師傅凌羅碧說起過,無極修煉到化虛還實的境界時,每次出招,都會在空間裡隨機出現一道熾白之氣,就像是天空的彩虹一樣奇特。
這代表着以無極作爲平臺的武修,已經抵達一個不可超越的高點。
“咻。”九條白氣一體消失,金正林點點頭道:“要想在此次劫數之中有所作爲。你的無極則必須得達到此等境界。”
宗禪心中一震,“我試試。”
“不必了,老夫在揮出熾白之氣時,你的體內無極的勁力,已經產生呼應。從種種氣機的反響來看,你離此境界,還差至少三十年的光景啊。”
此老諄諄善誘,又沒半點的架子,對宗禪這個與無極門只有那麼一點點淵源的小子,卻像是對自己的門下弟子般關注和照顧,宗禪內心中的沸騰頓時被點燃,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扳直腰桿,“請金大師教我。”
“噢,有些東西,只能意會,不能教的,因爲世間一切皆可用文字來表達,但文字卻不能像空氣一樣,滲透到每一個地方去。自我參悟,遠比所謂的調教,要有用得多。”
宗禪心念一轉,默記對方的指點時,立即不死心地再道:“金大師爲何不下去。”
此話頗爲大膽,甚至到了放肆的地步。
金正林反倒覺得宗禪是赤子之心,悠然舉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掐,“下不得,下不得,至陰至陽之力正勁。隨時都有暴發的可能。老夫剛纔已經測過一卦,連天都不作應示,唯有等你到來,看能不能盡人事,扭轉一下即將到來的劫數。”
宗禪疑惑地道:“大師不是已經煉成了熾白之氣了嗎?多一個人,多一把力。你這麼關心鎮天眼和魔天眼的歸宿。卻又如此吝嗇自己的性命,這是作何道理。”
宗禪的這番赤子之言,如果換作是其它任何人說出,就算是修爲再好的高人,也會動怒。
但金正林卻密而不語,如同輕輕掠過汗毛的微風,生出一股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來。
“放肆。”
身後多了一道倩影,來人正是凌羅碧。
“羅碧,你來了。”
“別叫得這麼親熱,我跟你不熟。”
宗禪知道她還在生自己的氣,嘆了半聲道:“我如有能耐,早已經毀去天魔兩眼。又何必多番奔走,求取解決問題之道呢。”
他這番話,明裡是對凌羅碧說的,暗中卻是在向金正林表明心跡。
凌羅碧面有慍色轉身不語,微風吹皺了金正林的一襲長鬚,他很誠肯地向首席大弟子凌羅碧道:“碧兒,你是否在怪爲師沒有成全你們。”
“師尊,我。”
“師尊,讓我下去吧,多一個人,多一把劍。”凌羅碧語調一轉,立即請命道。
宗禪不知她是故意在轉移話題,不想面對這段感情,還是因情傷受挫,而生出與其不能比翼齊飛,還不如戰死沙場的好這樣的心情。
立即向金正林道:“不可,大師說了,無極如果沒有修煉到熾白之氣的化境,則根本抗不住兩道魔眼的輻射。美人兒師傅,你連我都打不過,又何必執着地去送死呢。”
凌羅碧面如死灰,金正林面色也十分的沉夯,分別看了兩人一眼,帶頭向高瓦邊緣走去,凌空前喝出一聲道:“跟我來。”
房間裡,是無極門道祖菩薩金身塑像九座,另有十多個拳頭大小的塑像分立兩邊的壁龕處,在燭火的光輝下,散發出攝人的能量。
房間是座秘室,有一種神秘的氣氛,這些塑像是法像,各具不同姿態。
金正林作爲無極門首尊,受所有無極門弟子活人的崇敬,身份無兩。
而這些法像,則在金正林的眼中,竟然比自己的尊貴身份還要尊貴。
一路從壁龕處經過,他都虔誠得像個普通修士,雙手合什,背脊微弓着穿行而過,來到一座火燭高燒的大堂正殿前立定。
“老夫只說一遍,配合上剛纔三百具法象的功法。你二人且默記下這幾句口訣。”
宗禪全身像淋了酒精一樣即麻痹,又爽利,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尋思,認認真真,誠誠肯肯地傾聽起來。
十二句口訣一過,金正林立即喝道:“能說的都是虛的。結合那些法象的功法,將這十二句口訣融合進去吧,再將無極九九八十一式演化一遍。我看你們誰有資格掌握它。”
凌羅碧關緊地嬌喝一聲道:“師尊,你是想鱗選出有資格下去的人是嗎。”
宗禪早已經猜測到了這個結果,不過金正林將自己視如麾下弟子,毫無防備芥蒂地將無極門最高深莫測的心法與他分享,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剛纔進入此道秘殿之中,兩邊的法像共有幾百尊之多,而且是分而立之,對稱地擺放在神龕壁內。
如果要全部記住,則必須得有潤物細無聲的強大記憶力,還要有精明火粹的強大觀察力,最重要的一點是要能分心二用,否則左右兩眼同一時間,只看到一處情景,自然就會無心忽略其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