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寇仲和跋鋒寒三人坐在一個山坡處,遙望着南方遠處位於一座小山上的宏偉寺院。
這座寺院自然是靜念禪院無疑,三人好不容易在曼清院中擄走了上官龍,沒想到還沒有捂熱,就又被陰後祝玉妍帶走,心中有些失落之餘,卻是振作起精神,直撲靜念禪院。
外人根本不會料到陰葵派門主祝玉妍會轉眼間就將自己的手下奪回,一定以爲自己三人此刻正忙着從上官龍的口中撬到些陰葵派的消息,那裡想得到此刻三人正打算偷取和氏璧呢。
三人趁着夜色藏於寺門外的一顆大樹之上,心中都是叫苦不迭。
只是看來此行的勝算還真是不高呢,此前三人根本沒有到過靜念禪院,哪裡想得到這靜念禪院的規模竟是如此宏大。
在早前的丘坡處看過來時,由於寺院深藏林木之中,還以爲只得幾座殿宇,現在來到門外,才知寺內建築加起來達數百餘間,儼如一座小城,只不過裡面住的都是和尚。
三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以白石砌成的廣場中央的一座闊深各達三丈、高達丈半的銅殿。
縱然已經從秦川的口中得知和氏璧就藏在這銅殿之中,此刻三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愉悅之情。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廣場上空無一人,可是任三人誰也知道,進入那空曠的廣場而不被人發現,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知和氏璧就藏於那銅殿之中而無法拿到,這種肉在嘴邊卻不能吃的感覺真讓人鬱悶不已。
寇仲撓了撓腦袋,低聲鬱悶的說道:“媽的,我們該怎麼辦?光在這裡看着真讓人抑鬱哩!乾脆明搶得了。”
跋鋒寒沒好氣的看了寇仲一眼,低聲喝道:“就算我們將和氏璧明搶到手,又能如何?難道你忘記了先前曼清院中秦兄所說的被人知道和氏璧落入我們手中的後果了嗎”
寇仲頓時一凜,然後就望着跋鋒寒苦笑了起來,“難道就這麼耗上三個時辰然後空手而歸嗎?”
跋鋒寒也是有些頭痛,一回頭就看到徐子陵神光熠熠的眼神,心中一動,不由的問道:“子陵可有什麼想法嗎?”
徐子陵指着突出於衆殿宇以五彩琉璃造成覆蓋的衆廟瓦頂之上,居於兩座佛塔間的大鐘樓。道:“既敲響過夜鍾,樓上該沒有人,不若我們先潛到那裡去,仔細看清全院的形勢再說。” Wωω●tt kan●℃ O
兩人無奈只得尾隨徐子陵翻過高牆,朝鐘樓的方向掠去。
陣陣梵唄誦經之聲,悠悠揚揚的似從遙不可知的遠處傳來,傳遍寺院。
徐子陵三人如入無人之境,登上安放了重達千斤巨鐘的高樓上,俯瞰遠近形勢。
淨念禪院內主建築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對寺門的中軸線上,以銅殿爲禪院的中心,規模完整劃一。
除銅殿外,所有建築均以三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卻不知是因寺內和尚勤於打掃,還是瓦質如此。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藍色最爲耀眼。可想見在陽光照射下的輝燦情景。
他們處身的鐘樓位於銅殿與另一座主殿之間,但相隔的距離卻大有差異,前者遠而後者近。形成銅殿前有一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
白石廣場正中處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薩的銅像,騎在金毛獅背,高達兩丈許,龕旁還有藥師、釋迦和彌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但亦令人覺得有點不合一般寺院慣例。
在白石平臺四方邊沿處,除了四個石階出入口外,平均分佈着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制,個個神情姿態不同,但無論睜眼突額,又或垂目內守,都是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異。
其他建築物就以軸上的主殿堂爲整體,井然有序分佈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莊嚴肅穆的神聖氣象。
在白石廣場文殊佛龕前放了一個大香爐,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氣,瀰漫於整個空間,令三人的心緒亦不由寧靜下來,感染到出世的氣氛。
徐子陵遠觀山門外伸直垂往山腳的石階,低聲道:“該是八百零八級,又會這麼巧的。”
寇仲和跋鋒寒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座大門緊閉的銅殿,研究對策。
誦經聲就在銅殿之後相隔只有十丈許的大殿傳出,寺內其他地方則不見半個人影,有種高深莫測,教人不敢輕舉妄動的情景。
最詭異的是除了銅殿前的白石廣場四周和佛龕內點亮了燈火外,連誦經的殿堂都是黑沉一片,使人意會到假若走上白石廣場,便會成爲最明顯的目標。
不過今晚明月當空,照得琉璃瓦頂異彩漣漣,寺內外通道旁的大樹都把影子投到路上去,更添禪院秘不可測的氣象。
寇仲探首下望,低聲道:“媽的,究竟有甚麼不妥,爲何我會心中發毛?”
縱是在如此危險的環境下,另外兩人也不由的賞了寇仲幾記白眼,徐子陵更是哂道:“你這叫作賊心虛,明白嗎?”
寇仲低聲笑道:“我確是作賊,不過卻不心虛。像和氏璧這類流傳千古的異寶,根本不屬任何人所有,唯有德者居之。當然!誰有德行無人能夠確定,所以現在只可看誰的運氣高一點,誰的拳頭硬上些兒。”
跋鋒寒虎目神光電射的盯着那道銅鑄的門,皺眉道:“這座銅殿沒有半扇窗戶,只在瓦頂上開了四個拳頭般大的通氣孔,假若了空大師親自在裡面坐揮護寶,兼又沒忘關上銅閂,我們想不頭痛就難哉怪也。”
寇仲移了過去,作老友狀的搭着他肩頭,眉開眼笑的得意道:“我可保證此事絕不會發生,除非他想嘗試走火入魔的滋味。這種長年苦修的老禿頭,坐禪便如好色者之於女人,少一天都不行。”
跋鋒寒苦笑道:“你沒聽過佛家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你的保證不會有超過一半的成功機會。”
寇仲愕然道:“我只希望了空不是那麼偉大的一個和尚。怎樣辦?要不我下去試試如何呢?”
跋鋒寒沉吟片晌後,盯着徐子陵的背脊道:“陵少有沒有意見。”
寇仲當然不會奇怪跋鋒寒爲何要先徵詢徐子陵的意見,因爲他也如跋鋒寒般,對徐子陵超乎常人的“感覺”非常尊重敬佩。
徐子陵的目光移往夜空,心神嚮往的道:“你們有沒有留意他們唸經的方法,是一口氣把經文念出來,所以唸經便如吐吶呼吸,兼且他們是分作兩組,一組念畢,另一組毫不間斷的連續下去,故能若流水之不斷,既是好聽,又是一種極好練功的法門。”
跋鋒寒和寇仲聞言臉臉相覷。事實上他兩人入寺後,精神全放在和氏璧上,只聽了兩句不知念些甚麼的經文後,便把誦經聲當作是耳邊風。
跋鋒寒一聽之後,不由的動容道:“若把唸經聲的長短作爲吐吶時間的量度標準,這裡的和尚都有非常深厚的內功底子,而每組人數該在百許人間。”
寇仲色變道:“二百多個武功高強的和尚,還加上護寺的四大金剛,一個練閉口禪的了空禪主,我的娘啊!怪不得秦大哥不看好我們哩。”
徐子陵沉聲道:“所以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若驚動他們,我們三個說不定便要長留在這裡當和尚,我倒沒有甚麼問題,恐怕你們會受不了。”
寇仲吁了一口涼氣道:“難道我們就這麼空手而回?”
徐子陵道:“如此見難而退,豈是大丈夫所爲,這也叫賊有賊道。不過這禪院沒有一件事是合常理的。師妃暄既肯把關乎天下命運的和氏璧付託他們,自是有信心他們有護寶之力,不會任你輕易進入銅殿,予取予攜。”
跋鋒寒和寇仲把目光再投往銅殿,均大感頭痛。
寺內的一切都令人泛起高深莫測的寒意。
寇仲深吸一口氣道:“會否推開銅門,便警鈴大響,那雖是小玩意兒,卻非常有效,亦是無法破解的。”
跋鋒寒點頭道:“這確是很聰明的防盜方法,只要在門內掛上鈴子,我們在打開這兩扇重達千斤的銅門時,不中計纔怪。”
“叮!叮!叮!”三下清脆的磬聲,從做晚課的大殿傳來,唸經聲倏然停止。
整座禪院萬籟俱寂,只有蟲鳴唧唧之音,逐漸填滿山頭與寺院的空間。
徐子陵移了過來,與寇仲和跋鋒寒同時探頭窺望。
跋鋒寒低聲道:“有人出來哩!”
一個接一個的和尚,魚貫從銅殿後的大殿雙掌合什的走出來。
寇仲笑道:“唸了這麼久的經,現在定是集體去方便後再睡覺。哈!若二百多個和尚去擠茅廁,定有些人等到忍他孃的不住,哈!”
跋鋒寒和徐子陵爲之啼笑皆非。
接着三人同時色變。
只見有若長蛇陣的和尚,不但沒有散隊,還在一名有着令人懍懾的體型,與其他身穿灰袍的和尚有別的藍袍和尚領頭下,筆直朝白石廣場這邊走過來。
除藍袍和尚手持重逾百斤的禪杖外,其他人都手掛佛珠,眼觀鼻,鼻觀心的,寶相莊嚴,但又不虞因視野收至窄無可窄而跌倒。
寇仲喃喃道:“茅廁該不在這個方向吧?”
跋鋒寒猜測道:“或者是寺內的習慣,晚課後全體禿頭都要到這裡來集訓,然後再散隊。”
徐子陵見隊伍領先的十多人已進入眼前的廣場,不由縮低兩寸,只剩下眼睛高過鐘樓的外欄少許,頭皮發麻的道:“希望是這樣吧!”
三人毫無辦法的瞧着二百三十二個老幼和尚,整齊地在文殊菩薩和鐘樓間的空地列成十多排,面向菩薩龕。人數雖衆多,卻不聞半點聲息,連呼吸聲都欠缺。
除了領頭那身穿着藍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外,另外尚有像他般身穿藍僧袍的三個和尚,形相各異,跟他分立四角。令人很易猜到他們就是淨念禪院的四大護法金剛。
三人居高望下去,都是心中發毛,暗忖這批和尚若組成一支僧兵,定能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幸好現在所有人都是背向他們,使他們在心理上舒服點。
寇仲咕噥道:“定是待了空那老傢伙出來訓話。原來他的閉口禪只是用來騙香油的。”
跋鋒寒和徐子陵都強忍着不敢笑出來。
“咿丫!”
在三人目瞪口呆下,兩扇高達一丈的重銅門無風自動般張開來,露出裡面黑沉沉的空間。不由慶幸剛纔沒有闖進去作賊,原來真有人在銅殿內。除非銅門的內部是木材或空心的,否則三人都自問沒有把它如此輕易推開的功力。而推門者顯然是以內勁一下子把門推開的。只是這份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他們雖明知了空是高手,但絕不會想到是寧道奇那般級數的高手。
衆僧齊宣佛號,又嚇得三人一跳,心中都泛起杯弓蛇影的感受。
一個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由銅殿步出,立在登殿的白石階之頂。
衆僧在四大金剛帶領下,合什敬禮。
三人那想得到練閉口禪的禪主了空大師,不但非是愁眉苦臉的老和尚,還是如此年輕俊秀,橫看豎看都不會超過四十歲。只見他的身材修長瀟灑,鼻子平直,下領寬厚,秀亮的臉有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態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眼睛更是深邃難測,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
此刻他身穿一襲黃色內袍,棕式外套的僧服,立在白石臺階之頂,俯視着下面的衆僧,份外顯出他鶴立雞羣般的超然姿態。
就在此時,其中一名護法金剛一聲唱喏,全體和尚都如臂使指地,整齊劃一的朝着了空合什施禮。
了空輕輕的頷首,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突然擡起頭來看向天際。
與此同時,身在鐘樓之上的徐子陵、寇仲和跋鋒寒三人也是同時生出某種奇異的感覺,朝着銅殿斜側面的上空瞧去。
只見皓月當空,繁星點點,似乎並無什麼異常。唯一讓人感到驚訝的卻是——在月色映襯之下的夜空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飄來了一張淡藍色的紙箋。這張紙箋晃晃悠悠的飄向站在高臺之上的了空,在寺院中的燈火的映襯下,紙箋上的字跡若隱若現。
自現身後就一直平靜如水的了空和尚同樣看到了天上飄下來的那張淡藍色紙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終於換上了一絲驚詫,但見他合十的雙手一分,右袍一卷,便將那張莫名出現的紙箋攏入袖中。然後了空便在在場的所有人的注視下,低頭看了起來。
空氣中似乎瀰漫着一種淡淡的鬱金香氣息,清香而不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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