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個歷史性的時刻，臺下衆人卻鴉雀無聲。
在大道韻律的作用下，所有人齊唰唰地陷入了頓悟，無盡的靈力向此方天地匯聚，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漩渦與功德金光交相輝映。
霎時間，萬丈靈光起於不當山巔，光照天下。
每一位修士在此時都心有所感，不約而同將視線轉向了天下之正中。
邪修驚懼，鬼怪嚎啕。
正道中人有的捶胸頓足，悔之晚矣。
有的心生嚮往，當即動身。
有的敬重萬分，遙遙一拜。
“其十二，留白。仙路無涯，人力有窮。盟約非是金科玉律，若有紕漏，經全體代表人同意後，可隨意刪補，與時俱進。”
當楊樹唸完最後一條盟約後，天空中忽地傳來一聲異響，將所有人從頓悟之中喚醒。
轟然一聲，有神物墜地，待煙塵散去，衆人定睛細看，發覺是一塊高聳石碑，十二盟約銘刻其上。
楊樹心有所感，高聲道：“願加入道盟之宗門，即刻以血留印。”
花如煙第一個響應，閃身來到石碑之前，一掌印去，閃着淡淡輝光的至尊血淌出，留下一道血手印。
“瓊花派，自即日起加入道盟，天地共鑑。”
一道功德氣轟然降下，花如煙翻掌掏出一個玉瓶，將之攝入瓶中，然後向着一地金蓮隨手一召，上千顆蓮子隨後亦落入瓶中。
第二個是李輕寒，他一劍劃破自己的拇指，散發着陣陣寒氣的血液流出，在血手印旁輕輕按下，“天霜門，自即日起加入道盟，天地共鑑。”
同樣，功德氣落下。
……
二十四宗門，引得二十四道至正至純的功德氣，有人當場突破一個大境界，也有人悟出了神通秘法。
道盟的成立獲得了天地認可，這一點超乎了楊樹的預料。
不過總歸是好事。
他深吸一口氣，以緩解心中的緊張感。
待會要說的事，可比道盟成立刺激多了。
“諸位肅靜，在下還有一事需要表明。”剛剛爲衆人帶來了一場大功德的楊樹，現在說話可是相當有分量。
熱烈的人羣瞬間安靜了下來，整個不當山上只有呼呼的風聲。
“鄙人，萬象聖地弟子楊樹，非是此界之人。”
“我本是龍之國外交大使，降臨此界是爲了和貴界締結同盟協約，以期互通有無、攜手共進。”
話說完了，靜得可怕。
功德祥雲消散、金蓮枯萎、彷彿天道要收回對楊樹的賞賜。
於一片死寂之中，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咔嚓聲。
他擡頭望去，蒼穹之上竟無端出現了數條粗大的裂紋。
裂紋不斷蔓延、滋長，終於又是咔的一聲。
天穹破裂，無數碎片下落，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從衆人的頭頂掠過向人間襲去。
天穹之後，是四塊懸浮於空中的龐然大陸，位於東西南北四極天，一塊大陸熊熊燃燒化作煉獄，其餘三塊大陸上則蜂擁而出難以計數的異族之人，背生雙翼、面似鳥禽，向人間俯衝而來。
還沒完。
腳下的土地忽地顫動，大地撕裂、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深不見地的坑道，一股荒蕪氣息從中傳出。
這些異象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
四極八荒，再一次侵入人間九洲。
若是僅此而已，也不至於讓安如煙這等人族至尊面露驚恐之色。
下一刻，青天染血。
所有人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悲慼之感，那血色在破碎的天穹上越聚越濃，最終化作瓢潑的血雨滂沱降下。
最終，伴隨着一陣悲愴高吭的龍鳴聲，天穹徹底碎裂，一條長不知幾何的金色五爪神龍，渾身鱗甲皆破，從天而降，在一陣天崩地裂的搖晃中砸進了圍繞着中洲的無盡大海。
神龍落凡，肉身一寸寸化作靈塵，點滴不散盤旋在中洲大陸周圍。
“道龍……隕落。”四字艱難地從李輕寒口中吐出。
將這番異象畫上句號，讓衆人迴歸現實的，是一道跟在道龍身後跌墜的流光。
光呈輝白之色，速度奇快，向不當山巔而來。
眨眼間，流光墜地，化作一名白袍道人。
“祖師爺！？”一聲驚呼從許長卿口中吐出，衆人不由得側目。
此人竟是長河宗的初代宗主，於三百年前飛昇成仙的河洛上人。
河洛上人的狀態極其惡劣，仙軀之上佈滿裂紋，仙血混雜着神魂從七竅中不斷滲出，一身修爲飛速跌落。
他掙扎開口，“邪仙弒道……此界將亡，吾自斬道基臨凡，勸爾等裂土分天，遁逃天外。”
“爲我雲央界……保全一絲血脈。”
三言兩句間，河洛上人的修爲已經從至尊跌落到了元嬰境界，外形也越發蒼老憔悴，所幸沒有繼續下跌，不過生機依然在流逝。
花如煙快步上前，取出一枚氤氳着功德氣的金蓮子給河洛上人服下，定住了他的生機。
“如何是好？”
每個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天地劇變，道龍隕落。
如同血雨沖刷土地一般，驚駭懼怖衝擊着人的神魂，讓冷靜的外衣剝落。
連站在大道之巔的真仙都已然絕望……他們這些小小修士，又能做些什麼？
“阿靈，你說萬象聖地是不是早就知道消息，所謂封山其實就是帶着洞天小世界跑路啊？”一聲略顯輕佻的聲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大家這麼嚴肅幹嘛，我之前就說過道盟的敵人除開邪修之外可能還有四極八荒的異族，乃至邪仙。”楊樹面對衆人，輕鬆道，“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嘛。”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機會近在眼前，諸位就不想行一次補天之舉嗎？”他的身體因爲興奮而顫抖不已，暢懷大笑。
一如絕望和恐懼會在人羣中傳染一般。
樂觀，哪怕是盲目的樂觀也擁有莫大的感染力，人們一個接一個笑了起來。
“小樹，憑你剛剛那番話，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爭着想嫁給你。”花如煙調笑。
“多了忙不過來，一兩個意思意思就行了。”
腰間一疼。
楊樹扭頭，陳都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登上了九層祭臺，聞言掐了他腰間一下。
“說得跟我是湊數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