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暮春,綠茵冉冉遍佈四處,林中滿是鳥啼,池中已然能聽到蛙鳴之聲時,蕭戰帶着心中牴觸萬分的七夕回到了京中。
安遠將軍府上,一身盛裝不容任何人小覷了萬分的方清芷,早已在得了消息的當下,算着日子的擺好了飯菜等待蕭戰歸來。
家廟歸來,她依舊是這府上的正妻,年下跟隨老夫人一道回到了將軍府,處理着府上所有事物,她不把任何人對自己質疑的神色放在眼中更或者說是放在心上。
方清芷告訴自己,蕭戰一天不給自己休書,自己就是這府上的正妻,正妻理當處理這些事情,任這將軍府上下誰做都不合適……
年下送禮,掃塵,各處往來奔走,方清芷挺直着背脊,叫衆人都忘了她之前被送到家廟之中的所有事情,穿上那件正紅色的錦衣,她依舊是這府上擡頭挺胸無人撼動的正妻。
任這京中多少人在那兒看着自己,瞧着自己,她照樣用不着任何人來揶揄自己,誰家府中沒小妾,況且她家的不過是一個典妾。
她也在等待着跟隨蕭戰遠走的七夕回來,也想着要和七夕好好一較高下,看看到底是七夕厲害,還是自己更勝一籌。
也就是在遠離京城去往家廟之中“靜心”的這一段日子,她算是徹徹底底的想清楚了,七夕再也不是那個無慾無求的七夕,她有了慾望,也因爲這一份慾望,促使着自己接連受挫差點折在七夕的手上。
這個丫頭當真是苦心孤詣費盡了所有的心思……
原是自己小瞧了七夕,如今醒悟,還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七夕這善於僞裝的樣子!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折在這丫頭的手裡,害的蕭戰對自己誤會重重,她從前還在那兒顧影自憐,現如今想來當真是愚蠢至極。
也真的是要感謝七夕,若非有這一次出走家廟,她還真的醒悟不過來,還一直在這麼繼續傷神下去。
昧了良心的東西,也不曉得若非是自己,何來她今日,如今和她玩起了心計,一味的在那兒裝乖做無辜扮可憐,當真叫人噁心的緊。
既已知曉是誰在其中搗鬼,她也沒閒着,在老東西那兒不知裝了多久的追悔莫及,也是一味的好生伺候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她知道的,只要熬過了這一段日子,一切就又都好了,不爲旁的,變爲了面子二字,她也不能一直住在這家廟裡頭。
老東西這一輩子最好的一樣東西便是面子,無論是這將軍府的,還是蕭戰的,她在這一點上,也是將那老東西吃了個透!
一直等着年節時候,到了那個時候,老東西爲了兒子的顏面,不得不把自己帶回來。
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到了將要年下時,老東西還是帶着自己回到了將軍府,將軍府裡的實權讓老東西收走了。
雖說實權並未收回,可方清芷一點都不在乎,她只要是將軍夫人一日,她便不怕,也不愁等不到收回實權的那一天!
蕭戰重情重義,便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也不敢真的對自己如何!
一早聞的蕭戰今日歸來的方清芷準備了蕭戰愛吃的飯菜,她寬宏,此刻連七夕愛吃的也是一樣都不落下,臉上堆滿着笑容在那兒等待着七夕與蕭戰歸來。
而馬車之中,比起方清芷的歡喜,此刻的七夕臉上確實百味雜陳!
自聽聞要回去之後的那一日起,七夕哪怕早已經有了完全的心裡準備,可這心上始終覺得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就是不自在。
她抗拒歸來,抗拒回到這京城,回到將軍府裡……
長吸了一口氣後的七夕坐在馬車之中,看着城門越來越近,直到將軍府的府門,直至看見門口站着的方清芷,她的臉上不知變換了多少神色。
蕭戰的目光一直放在七夕的身上,看着七夕臉上寫滿的各種神色,此刻將手緊牽着七夕,示意着七夕並不用擔心。
他把七夕帶回來,便一定能護住七夕的安全,也決不會再讓之前那瘋馬之事再一次出現!
七夕的手叫蕭戰緊牽着,臉上扯着一抹牽強的笑,她真的笑不出來……
難得是,今日老夫人也站在了門外親迎着兒子歸來,在蕭戰攙扶着七夕走下馬車,帶着七夕跪在老夫人面前請安時,老夫人那兒趕忙讓他們兩個給自己起來,只道並不用這會跪着了。
老夫人的手快,在蕭戰攙扶着七夕站起之時,自己都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上手,格外殷情的說道“快快,外頭風大,哪裡還能在這兒跪着,去裡頭去……”
老夫人今日的熱情過盛,叫此刻的蕭戰甚至是七夕都覺得格外的驚訝,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七夕見老夫人的日子雖然不多,可她也知道老夫人到底是個什麼脾性,她在自己的院中從來都是深居簡出,茹素多年,連用膳也並非日日都與蕭戰坐在一起。
更不用說對人,待人接物這一事情上,她從不有任何表現熱絡的時候……
從來都是板着一張臉的老夫人此刻這手可是緊牽七夕,格外重視的樣子,眼角眉梢處是那種肉眼可見的歡喜。
“母親……”
“不是說這丫頭肚子裡已然有了身孕,那別院上的人傳回來說這丫頭年三十還往那藥鋪裡去看大夫的,怎麼沒見肚子?”
蕭戰正納悶母親爲何有此舉動時,老夫人那兒已然盯着七夕扁平的肚子在此刻有此一問,眉頭緊皺之時,臉上的笑容這會也消失不見了。
老夫人的目光這會一直放在七夕扁平的肚子上,適才的歡喜成爲了疑惑,而後直接開口!
“誰給母親傳的話?”蕭戰聽得這話的當下,眉頭緊皺,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
這一段日子,慶雲一直在查詢關於那次瘋馬事件,除了那匹馬外,在無旁的線索,也曾查到馬的主人,可那主人那一日賣馬,只收了銀子,沒瞧見人影。
可那馬主人說聽那口音,便像是京城人士,也正因爲這話,此刻蕭戰聽着老夫人此刻的話,目光未曾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而是直接落在了從未開口,一直讓蕭戰視若無物的方清芷身上。
方清芷在老夫人那樣熱情的對待着七夕的神色時亦是驚訝,在她的認知之中,能讓這個老婆子堆滿着笑臉對待你,無外乎兩件事。
一,你幫着她的兒子在朝堂之上再一次更進一步,二便是給蕭家生下一個兒子!
蕭戰此刻的地位便已經是進無可進,在朝堂上並不需要再如何,若不是這個,那便是……
方清芷的腦子轉的快,可這目光轉的更加的快!
七夕進門時,她的眼睛就一直放在七夕的肚子上,從不見七夕的肚子有任何異樣,此時此刻再聽老夫人之言,而後迎上蕭戰的目光……
此時此刻的方清芷只覺得心上一緊,尤其是在蕭戰問出後面那一句的時候,方清芷覺得,若非蕭戰還算有些良心,怕是都要說,這話是自己傳的。
若七夕真的出點個什麼事情,怕是回頭又要說這事情是她做的了!
“不是麼?明明……”
老夫人原本歡喜的都提到嗓子眼裡的高興在此刻兒子冰冷冷的話語之中徹底涼了下來,臉上堆滿的笑瞬間收攏。
此時此刻,老夫人只不願相信的又看了七夕的肚子,在徹底看着是平整之後,當下無比失落。
“七夕在西山時遇到了瘋馬撞車,前腳剛出了醫館的門,後腳一匹瘋了的馬衝着她便撞了過來……沒人告訴母親這些?就告訴母親七夕有孕?”
蕭戰沒有解釋七夕並不曾有孕這一事實,此時此刻,他只是板着一張臉訴說着七夕被瘋馬撞了的事情,而後直接詢問老夫人,除了有孕一說外,可曾聽聞旁的話。
老夫人一聽瘋馬撞了七夕,在這當下自然而然的以爲七夕想來是有了身孕,卻叫那瘋馬把孩子又給撞沒了……
至於說爲什麼提起那個“又”字,自然是有其緣故的!
在這會連帶着老夫人的目光都已經落在了方清芷的身上,方清芷可是有前科之人,便是蕭戰不知道,老夫人自己也知道。
至於蕭戰說起自己是怎麼知道的關於七夕有孕一事,她記得是新年裡偶爾在那兒聽了下人一句嘴,說是七夕腹中有了孩子,可她之後怕七夕胎像不穩,加之爲了防人,便只當是不知道。
老夫人的目光在這會變得那般兇惡,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方清芷,儼然是一副不與方清芷好過的樣子。
方清芷冷眼掃過面前的七夕,她還未開口與七夕爲難,竟不知這丫頭一早就已經準備了諸多事情在這兒等着自己。
當真是個心眼極重的好丫頭……
蕭戰和老夫人兩個人把目光都放在了方清芷一個人的身上,方清芷只作不見,淡笑着福身與蕭戰和老夫人說道着飯菜早已經準備好了,先上座用餐吧。
本來也是一路遠行而歸,想來必然是極爲辛苦的,就是真要說話,那也得養好了身子說話。
“便是真的要往我這頭上扣屎盆子,好歹也坐下喘口氣不是!”讓這屋內的人盡數上座之時,方清芷很是淡然的說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