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扎過心口阿浩能夠聽到那清晰的悶聲,他整個人出於本能的挺身而起,一個嘶聲,就這麼躺倒在地……
此時此刻,他周身的血液恨不能在此凝固,目光放在鬆開手的成王身上,整個人眼神顯得那樣無光。
阿浩的嘴角在此刻揚起,那是實打實的帶着一絲微笑,誰都不知道他這會都要死了,到底是在笑什麼……
紮在心上的這一劍沒有讓他即刻死去,李俊彥的目光在此一刻似如一頭盯着獵物的狼,就這麼緊緊盯在阿浩的身上,意思便是阿浩還沒死絕,光這一劍可不算完事。
成王不是個傻子,在這一刻,閉上眼睛,咬到後槽牙吱吱作響之時,將這劍在阿浩的心口轉動着,阿浩脣角的鮮血順着噴涌而出,整個人的眼睛從最初尚且有這一絲絲光亮,到最後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最後一口氣從鼻腔之中吐出之後,他親手死在了成王的手裡,成王察覺到了口中的一絲腥甜,卻在這一口,斂着眉眼認下心中的所有情緒與李俊彥口中說着抱歉。
他就像是隨手處置了一隻狗一般,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兒子,哭不得,叫不得,連眉眼之間都不可以有一絲絲的不愉快。
“府上的家奴沒了規矩,做下這等背主忘恩家奴欺主之事,如今凝兒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可李公子請放心,不管如何,凝兒定然是我成王府的世子妃!”
“凝兒這世子妃將來的王妃之位到底都不會改,我成王府中上上下下每一個都會以禮相待決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阿浩人雖死了,可這爛攤子還在,李香凝受了這等屈辱,他成王府必然要給李家一個交代,如若不然,往後還如何在這京中立足。
眼前的事情已然成爲了一樁笑柄,笑柄已成,再無任何二話,那麼至少在道義上,他這個成王也要接受眼前這個已然“髒”了的世子妃。
這件事情,成王府必然是接下了,往後不論這李香凝如何,養老送終這四個字必然是在這王府裡,至於旁的……
成王與李俊彥說下這話時,目光還放在正吞着藥的柳雲霆身上,今兒個這件事情佈置的這樣周密連一點漏洞都沒有,柳雲霆……怕是功不可沒。
旁人都道是這阿浩背主忘恩,一時鬼迷心竅,竟然打了主人妻的主意,可只有成王一個人知道,阿浩絕對不會這麼做。
能這麼做的人,在這裡只有柳雲霆一個!
從前從不曾知道他還有這樣的城府,現如今看來,阿浩一早就已經是註定了要死,他不過是撿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着他們都放鬆警惕之時,給了他們一個致命一擊罷了。
也不知阿浩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讓柳雲霆起了殺機,死的這樣屈辱……
成王發了話,李俊彥這會看着恨不能哭暈過去的妹妹,也只能作罷!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成王爲了臉面沒有將她送回孃家,她好歹還是保有了一絲體面,這事情原是成王府對不住李家在先,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今兒個成王府也好,李家也罷已然會成爲滿京城的笑柄,李香凝往後也必然是衆人口中的談資,她若真的回了李家,那以後也就是老死家中,倒不如留在這兒,任成王府也不敢虧待了她。
女子的清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李香凝如今已經“髒”了,這個結局對於她而言,已經註定,她再無任何未來可言。
“還請王爺好生記得,今日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來日我可不希望聽到小妹回家時有任何訴苦的話!”
李俊彥細細分析利弊之後,抱拳向面前的成王說了這一句話,而後收回了阿浩心口那把長劍,將那長劍硬生生折斷,扔在了已經浸滿了血液的地面上,。
“哐當”一聲,讓成王的眼皮不住的那麼一跳,跳過之後,看着李俊彥帶着滿身怒氣,離開了成王府……
這是他作爲哥哥,能夠爲李香凝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照顧好世子妃,把這屋子裡清理乾淨,將世子帶去偏房中休息!”成王環顧眼前的場景,在此刻咬着牙將牙齒咬到咯咯作響,而後命人將這府上的一切盡數收拾乾淨。
衆人在李俊彥離開之後,皆做鳥獸狀盡數離開,不敢在此刻再有一絲一毫的打擾,成王府裡的出的事情,他們這會是當笑話再看,可絲毫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如今連當事人的親哥哥都走了,他們還在這兒站着,豈非故意要人好看!
衆人盡數離去之後,這蘅蕪苑中此刻只剩下了李香凝的哭泣之聲,撕心裂肺的哭聲無論衆人怎麼勸也勸不住。
“你要是還想叫衆人知道你失身於一個家僕,叫衆人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你便繼續哭,哭到所有人都忘不了今天發生的事,哭的讓衆人對着你吐吐沫星子!”
“你若不想死,那就擦乾了眼淚,要不然,我現如今便把你推下井去,讓你做個貞潔烈女,給你捐塊貞節牌坊來,好給我成王府光耀門楣!”
陪嫁的嬤嬤與丫鬟這會也是心疼不已,原是好好的一樁喜事,如今這樣子……
陪伴在李香凝的身旁,不住的好說歹說的勸着,可他們也是開口,李香凝這會越是止不住的悲慟,到最後,成王再也聽不下去了,狠狠的一聲,算是徹底讓李香凝安靜了下來。
一個女人最注重清白二字,若被人奪了清白早該一死了之那纔是真正的女人,烈婦,節婦這四個字貫穿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李香凝如今沒有選擇死,便是貪生,既然貪生,那就好好有點樣子出來,身子破了便是破了,還怕旁人不知道,不忘記不成!
這一番話徹底嚇住了此刻的李香凝,李香凝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已然抑制不住怒氣的成王,在這一刻瞅瞅喋喋的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在哭泣。
在這之後,聽不到哭聲的成王瞥了一眼眼前的李香凝,而後冷着臉離開了蘅蕪苑,一路指望西偏屋而去。
到了屋內,成王便讓人好好守在屋子外頭,不許任何人進來……
“還不醒……”
步子踏入屋內,成王深吸了一口氣,眸色如墨的看向牀榻上依舊閉着眼睛的柳雲霆,幽幽吐出了這三個字。
什麼被餵了藥,全都是假的,柳雲霆不過故意不醒,逼着李俊彥將長劍給了自己,讓自己去一把捅死了阿浩而已。
“設了這麼大的一個局沒有親眼看看阿浩的死相,不會覺得可惜嗎?”
“父親親眼看到阿浩的死相就好,虎毒不食子,您親手手刃親子,這滋味想來十分不好受吧……”
端坐在這屋內圈椅之上的成王目視前方在此刻冷冷一笑,只道柳雲霆費盡了心機設下這麼大的一個圈套,給成王府惹來這一樁天大的醜事,如今還要和自己這樣裝下去嗎?
牀榻上躺着的柳雲霆此刻睜開了眼睛,很是悠閒的將雙手枕在了自己的頸下,淡淡一笑,就好像剛剛看完一出摺子戲回來,而後只道該怎麼看阿浩死的不是自己,應該是成王……
看着親自死在自己的劍下連哭一聲都不能,想來應該恨心痛纔是!
也說不上心痛,應該最多的就是懊悔又或者是懊惱!
畢竟能夠因爲親自被毀的容貌與手臂就不認親子的父親也少有人在,這侯門深似海,後門裡的當家人這份心,更是不能測量。
阿浩死了也算死得其所,當初他的那條命還是自己救下的,爲了將他待在身邊,他只對外說是阿浩救了自己的命,讓他在這府上作威作福,也算是給了衆人一個恨他的理由。
“他到底得罪了你哪裡,要你下如此毒手,他帶你不薄……”
成王聽着柳雲霆此刻的話語,心中少不得一陣哀痛,畢竟,那是自己的親子,這世上唯一的兒子,從今往後他真的無子送終了。
成王不懂,從前柳雲霆樣樣都聽阿浩的,爲什麼?
“是因爲七夕?”目光落在柳雲霆身上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一個人。
“不止,還有那些個被你用瘟疫之禍殺死的村民,因爲你害的我娘與七夕流離失所,因爲你害的七夕走投無路而賣身,這一切的一切,你和阿浩都要付出代價的,不止他……”
“十梓街的女人也一樣,你知道她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嗎?剛纔,就在剛纔,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成了一捧血水,追隨他的父親一起去陰曹地府投胎去了……”
七夕……
成王不說七夕二字還好,一說起七夕,柳雲霆的嘴角便是揚起了一抹冷到極點的笑。
笑看着面前的成王,柳雲霆只道不止這些,他從前的家人,他的鄉親,若非因爲成王和阿浩的算計,一切都還好好的,他的銀子會到七夕的手上,他的母親就會被救活。
七夕不會跟了蕭戰賣身爲典妾,一切都還好好的,一切都還和原來一樣。
爲了刺激成王,柳雲霆這會只和他說了一句讓他當場覺得滿身血液都涌向了大腦的一句話。
十梓街那個他們養在巷子最深處的女人,也已經被處置了,死了,死的悄無聲息,死前捧着肚子,肚子裡的那個雜種,已然成了血水,如今他們這一家三口也算是團聚了……
“你,毒……你好歹毒……”
成王原本並沒有什麼,可就在柳雲霆將十梓街說出來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痰氣上壅,憋了許久的一口鮮血,在這一瞬間,噴涌而出。
而後他整個人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後的圈椅上,渾身都在不斷的顫抖……
“父親,年紀大了,總會有個氣血逆行的時候,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成王倒在這圈椅上這會半身盡數麻痹,手腳不聽使喚,連舌頭這會都已經開始僵硬,他除了能等着眼睛看着柳雲霆之外,旁的一樣都做不了。
今日,柳雲霆都已經送了阿浩這麼一份大禮,對成王……他又如何能夠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