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等長安事了,隨在下去江南看看吧
清明時節雨紛紛。
今年的長安城,似乎格外多雨。
江燼霜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
前段日子一直在服用賀爲京給她備的藥丸,以至於今年這麼多場雨水,她的傷口都沒怎麼再疼。
地牢暗無天日,江燼霜心中計算着時間,應該已經到晚上了。
地牢外傳來腳步聲。
就着那寂寥的水滴聲,緩緩靠近。
“那個……司、司寧先生,就在這兒了……”
獄卒的語氣小心翼翼,帶着諂媚。
江燼霜轉過身去,只見司寧一襲青衣長衫,站在那渾濁漆黑的牢獄外,神采照人,芝蘭玉樹。
看到她身上單薄的衣裙,司寧的眉頭微微蹙起,轉而對獄卒吩咐了什麼。
“啊?”獄卒聞言,一臉爲難,“那個……司寧先生,這麼大的事兒,小的不能做主——”
話音未落,司寧身後的千堯從袖口中拿出一大袋銀錢,扔到了獄卒手上。
那獄卒只是用手掂了掂,急忙點頭哈腰:“小的馬上差人去辦!馬上去!”
隨着獄卒的離開,地牢中又歸於寧靜。
千堯在門外守着,低聲道:“大人快些。”
司寧沒再說話,鐵鎖打開,司寧甚至有些焦急地邁入牢房:“殿下!”
看到司寧,江燼霜的心神放鬆幾分,嘴角牽出幾分笑意:“不是說了,不必來看我。”
“發生了這樣的事,在下怎麼可能不來!”司寧擰眉,眼中帶着幾分不滿。
視線掃過江燼霜全身,他三兩下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他們可曾對殿下用刑?”
江燼霜笑着搖搖頭:“如今陛下的心思不明,他們也不敢擅自動我。”
說着,江燼霜定睛看向司寧,神情認真:“交代你的事情,可辦妥當了?”
司寧微微頷首,聲音也低了幾分:“殿下,此舉有風險。”
江燼霜不在意地笑笑:“但最好用。”
富貴險中求,江燼霜上半輩子也是從風險中挺過來的。
她不擔心這些。
司寧聞言,便也不再勸什麼,只道:“在下會知會陸梟,讓他派微生閣的人刺殺聞風滄。”
江燼霜點點頭:“記住,下手狠一些,留活口便好,不必顧及太多。”
司寧抿脣:“若是聞風滄懷疑到殿下頭上,又該如何?”
江燼霜微微一笑:“聞風滄想要皇位,我許諾他北槐皇位。”
“登臨皇位的途中九死一生,也是他該經歷的,即便他猜到是我,也只會心照不宣,不可能與我撕破臉皮的,不必擔心。”
“我明白了,對了殿下,還有一事,”司寧思量片刻,輕聲開口,“裴大人昨夜離京往白玉京的方向去了。”
江燼霜嘴角笑意淡了幾分,微微蹙眉:“他去白玉京做什麼?”
司寧解釋道:“說是奉了陛下口諭,去邊境抵禦北槐軍隊。”
江燼霜皺眉搖頭:“不可能,陛下現在還不清楚虎符究竟是否在我手上,不可能輕舉妄動。”
頓了頓,江燼霜眯了眯眼睛,一時間有些看不透。
事到如今,除了裴度,所有的局勢都在她的預料中進行。
——她不確定裴度會對局勢產生什麼樣的變故。
驀地,她突然想起那一晚,裴度看着她。
“江燼霜,你只當我什麼都不懂。”
“殿下,臣非草木。”
江燼霜微微闔眼:“先隨他去吧,白玉京也有我的眼線在,若是他當真有異動,會有消息傳來的。”
司寧點了點頭:“如今朝中局勢混亂,陛下未從殿下的府中搜查出虎符,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朝中亦有流言四起,想要趁機置殿下於死地,不過朝外仍有父親坐鎮,父親向陛下施了壓,陛下也不會輕舉妄動的。”
零零散散跟江燼霜囑咐了許多,司寧看着江燼霜,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江燼霜清楚司寧的擔憂,卻也只是安撫地笑笑:“司寧,我不會死,誰都殺不死我。”
“我知道殿下,在下知道,”司寧垂眸看她,眸光晃動,“在下只是覺得……”
只是覺得……
只是覺得不太公平。
“殿下應當知曉,經此一事後,若是您未洗脫罪名,便只有死路一條,若是洗刷了罪名……”
司寧頓了頓,認真開口:“那便是昭告天下所有人,您手上當真沒有虎符。”
無論是哪個結果,對於江燼霜而言,都不算好。
從前陛下因爲江燼霜手上可能存在“虎符”,對她有所忌憚,不敢真的激怒了她。
但是此案過後,若是江燼霜能順利出獄,那便是告知所有人,她沒有虎符。
她身上沒有那能夠號令三十萬黑甲騎的虎符。
沒了這個倚仗,江燼霜的形勢只會更加危急。
江燼霜無所謂地笑笑:“我本就沒有虎符,不是也一步步地走到今天了嗎?”
“不過是少了幾分倚仗,司寧,我從來都不怕的。”
司寧聞言,認真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
“殿下,等長安事了,隨在下去江南看看吧。”
江燼霜擡眸,笑着看向司寧:“好。”
牢獄外,傳來千堯壓低的嗓音:“大人,殿下,時間差不多了。”
司寧微微抿脣,看向江燼霜,似乎還有很多話要囑託。
江燼霜卻只道:“去吧,我的命可就交給司寧先生了。”
“在下,定不辱命。”
——
長安城似乎要變天了。
一連幾日,黑雲壓城,這場雨就沒停過。
聽說昭明公主私藏虎符,意圖謀反,朝堂上的大理寺少卿,因爲幫她說話,被勒令面壁思過,不得擅自離府。
又聽說,那位北槐皇子聞風滄,一連幾日都去皇宮請見陛下,每次都能在御書房中聊上一兩個時辰。
昌平王府門緊閉,謝絕了所有朝臣的面見。
就連問山閣的首輔大人也離了京城,不知去了何處!
一時間,京城百姓人人自危,都感慨昭明公主災星禍國,應該儘早處死纔是!
夏玉蓉從護國寺回來了。
那一日,她高坐在回京的轎輦之上,被人擡着進了太后的長樂宮,一時間風光無兩。
夏玉蓉撐了油紙傘,來地牢中看江燼霜時,江燼霜正閉目養神。
“姐姐,好久不見。”
夏玉蓉的聲音清凌凌地從頭頂傳來,帶着幾分悲天憫人的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