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也不盡然。”戚廷嶸難得有機會被人聆聽，說的自然也詳實些，“李大夫向來是給太夫人做些丸藥，請平安脈的，若是誰身子不爽利，請了太夫人或者夫人的帖子去請來把把脈也是常事。但是各房的方子，也看各人的。像祖母，多的是她年輕時就用慣的養身方子，夫人那邊的方子也有她自己得來的渠道，像我，身子不大好，方子多是看病的時候大夫交待下來的。”
三言兩語，周朦朧就有些明白了。嚴氏和段氏，在府裡是有來路的，養身調理的法子自然有來路的，大家族裡也常見，好方子世代相傳，只是段氏到底是出身比嚴氏差太多，估計方子來路也就雜一些罷了。像兩個姨娘和庶出的兩位小姐，自然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有什麼犯難的聽大夫的就是。
“那你日常吃的，也是李大夫開的嘍？”周朦朧盯着戚廷嶸閃亮亮的眼珠子。
“我是老毛病，從小到大看的次數多了，一般犯病了都是照李大夫開的老方子抓藥熬了吃的，每隔半年一年的，再請他老人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至於平日裡那些滋補調理的，有的是姨娘問來的，也有的一兩個是母親那邊告訴我的。”戚廷嶸並不忌諱自己身子不好，說起來就事論事。
周朦朧勾脣一笑，意味莫名的望着戚廷嶸，“那你日常吃的參須固榮膏，是你姨娘那來的？還是夫人那邊給你的？”
戚廷嶸看着周朦朧的笑容，心裡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心神微顫，“是……是母親給我的。參須固榮膏的法子，若是姨娘問得，怕是也不敢去母親那裡討藥弄給我吃的，雖是參須，長年用的也不少。大嫂這麼問是何意？”
周朦朧笑而不答，端着桌上的茶喝了幾口，又伸手叫戚廷嶸去吃那糕點，“我就是想謝謝你上回的關心，多問幾句罷了。對了，大小姐平日裡讀書多，你喜不喜歡讀書的？”
戚廷嶸鬆了一口氣，“我不過是略讀過幾本書罷了，哪比得上大姐那般才思敏捷的。我姨娘常說讀書耗費心神，像我這樣更不宜多看書了，不然吃藥上話費怕是更貴。”
這話坦然到了極點，周朦朧心裡又掂量了幾分，才說道，“那些詩詞歌賦的若是不喜歡就罷了，還真是勞心勞神的。不過你身子不好，總是做女紅也是傷眼睛的很。有空的話看點醫書也是不錯的。我這裡有一本，你拿去看看，回頭與我說說能不能看懂。”
說着也不由得戚廷嶸拒絕或是接受，周朦朧從托盤底下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說是醫書，更像是一部醫書中隨意抽出來的一冊。
“啊？這個……廷嶸以往沒看過醫書呢……”戚廷嶸不知如何是好，硬着頭皮接了過去。
“不看怎麼知道看不看得懂呢。”周朦朧咯咯一笑，“我總是聽人說什麼久病成良醫，纔想到你也該看幾本醫書試試看的，不然天天悶在屋裡做針線有什麼意思，起碼什麼陰虛陽虛什麼氣虛血虛的，好歹在大夫那兒早聽了個耳熟的，你說是不是？”
“呵呵，也是，也是。”戚廷嶸將冊子捧在手心，心想大嫂說的也有幾分在理。
戚廷嶸坐了沒一會兒就起身告辭，周朦朧笑着隨她一道往外走，“我也起來活動活動腿腳，下回若是我哪裡不會繡的，就讓丫頭請你這師傅來，你若是看醫書看的哪裡不懂的，也先別問旁人，拿過來我看看，我雖然也是個三腳貓，但是經常看看醫書打發時間的。”
戚廷嶸趕緊道好，這才告辭。
陸英進來收拾茶點杯盤，紫蘇本來無事，見陸英收拾完轉身走了，一晃也進了屋，“大奶奶怎麼突然跟這三小姐要好起來了？可是見她身子弱可憐？可是說句不好聽的，奴婢可是聽人說了，在這侯府，二小姐三小姐就算日子不比那些大丫鬟好多少，也不敢背了夫人來投奔咱的。”
“可憐？嗯……是可憐人啊。”周朦朧揉揉眉頭，“不過要她來投奔幹啥？咱又不扯大旗造反。”
紫蘇還有些不明白，只是看着周朦朧好似睏倦的很，只有眨巴眨巴眼睛把疑問都放到肚子裡去了。
回了侯府也有半月，若不是戚廷嶽這日在廣玉山房吃早飯時提起來，說該去族裡走一圈，周朦朧都沒想起來。剛回來去祠堂那時，她原本還記得的，只是後來接二連三事多，而嚴氏並不提，周朦朧壓根兒就沒想起來。
相比周朦朧的歉意，嚴氏則是隨便多了，“有什麼好去的？別把朦朧折騰累了！那起子親戚，不去走一圈，到打秋風的時候照樣識得誰是咱侯府裡的人。”
周朦朧眼光一閃，只管低頭喝她的小米粥，這些因由根底她不知道，不適合參與討論。
戚廷嶽卻是早料得嚴氏的態度，呵呵一笑，“不就是走個過場麼，我一道去，保準不累着。我就是尋個事由帶朦朧出去晃一圈，不然遊秀才那又該抓我人了。”
嚴氏掃一眼周朦朧，好似低着頭的小臉有點微紅，那點介懷也就不存在了，“行，就你們小年輕花頭多。早點兒回來，哪天要出去轉轉都成，別一天就把人累壞了。”
戚廷嶽得了允許，自然是點頭如搗蒜。周朦朧自始至終就低着頭作個害羞樣子。挑起話頭的人就有扛下所有的自覺，她只是個附帶的，附帶的。
回屋換衣裳再出來，素荷早就在落喬院門口等着了。“太夫人把帶去族裡的禮物都讓備好了，奴婢厚臉，就跟着大奶奶往那邊去一趟。”
“那正好，給這幾個沒世面的開開眼界。”周朦朧喜笑顏開的指指她身後六個丫頭。嚴氏不待見族裡的親戚，但是身份在，禮數自然是周到的，派素荷來，怕是也是給她壯膽的吧。一般窮親戚裡，總有些沒什麼眼數不會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