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趙媽媽一愣，“我們農家婦人生完倒都是自己喂的，不過您身子矜貴，還是養養的好……”她有些尷尬，早早住進來大魚大肉的調養身子，從幾個挑選的乳嬤嬤裡留下來，趙媽媽還當主家對自己挺滿意的呢。這若是主子自己餵奶了，她這肥差不就沒了麼。
周朦朧何其精明的人，立馬就察覺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聽說自己喂母子間更親密，再說我也沒餵過，想試試的。若是能喂，您也還是留下，幫忙照顧照顧她，若是沒奶水，那還是你來喂，你看怎麼樣？”
主人說話都這麼客氣了，趙媽媽還能說個不字不成。“那……那成……”
包媽媽在一邊兒想阻攔，但是想着周朦朧也是頭一次做娘，她心裡一軟，暫且先看着。包媽媽不讓周朦朧坐起身來，教她怎樣側着身子，幫她撩開胸前的衣裳，才讓趙媽媽把小女嬰抱到牀上。
看別人哺乳容易，自己要試試，周朦朧就發現還真是難。光擺姿勢，就折騰了一炷香功夫，才勉強讓餓得哇哇叫的小娃娃銜入口，因爲她身上無力，趙媽媽不得不抱着小女嬰去講究她的姿勢，周朦朧折騰得又是一身汗不說，包媽媽和趙媽媽兩人也是一身的汗。
“哎喲我天！”周朦朧驚呼道，“這吃個奶還真費勁兒……要了我的老命了……”她想起，當時勸說餘景妍的二嫂自己哺乳，說得頭頭是道的，她二嫂本身還就體弱多病的，人家恐怕餵了給孩子喂口奶比她更難了。想想周朦朧就有點汗顏了。
問題是，費了老半天勁兒，小娃娃呼哧呼哧沒吸幾口就眯上眼睛睡着了。趙媽媽解釋說，“這麼點小人兒，也就這麼大胃口了。”
不過這新鮮勁兒也就這麼一會兒。一個時辰還沒到，就又哭了，周朦朧興致勃勃又起來折騰好一陣子。這樣折騰了兩回，她就堅持不了了。沒睡足自己吃不消不說，初次哺乳，身體上也經不住小娃娃吸吮，痛得她齜牙咧嘴，最後哺乳的重任還是交回給了趙媽媽。<>
包媽媽在一旁也鬆了口氣，她就怕周朦朧執意要自己餵養，月子裡若是沒休息好，加上她生產時又傷了身，到時候若是累出病來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了。
小娃娃的小牀就被移到了裡邊一間的暗房，裡面置了兩個美人榻，讓守夜的婆子和趙媽媽兩人能休息好一點兒，也方便照顧。跟周朦朧也就隔一道門簾，雖然不用親力親爲，但是有什麼動靜她能聽得到。
第二天一直到傍晚，周朦朧都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睡着。腦子和身體都似乎放慢了知覺，無比的睏倦。但是身上關節的痠痛又讓她睡不實，能感覺到包媽媽時不時來給她擦頭髮擦身子，也能偶爾聽到小嬰兒哇哇的哭聲，和趙媽媽與郭汪氏小聲說話給孩子換尿布或者餵奶的聲音。這樣一會兒睡一會兒醒片段式銜接，到傍晚清醒過來時，只覺得餓的很。
“大奶奶醒了？”守着她的是小茴。
“嗯……”周朦朧素來身子很好，這樣痠軟的感覺很像是大病一場一樣。
“剛剛馬家七少奶奶來了，讓廚房裡熬的鯽魚粥……”
“那快端來。餓死我了。”小茴還沒說完，周朦朧就急急打斷她了，還就昨天深夜喝了點白粥，這肚子，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小茴笑着打簾兒出去吩咐，折身回來又道，“對了，剛剛馬家七少奶奶來看過主子了，不過大奶奶您睡着沒醒。”
“啊？人呢？還在沒？”周朦朧光想着吃的了，若不是小茴再提一嘴，她都沒注意到這鯽魚粥是馬家七少奶奶讓熬着備下的。
“走了。”小茴依舊貼着牀沿兒坐在腳踏上，“七少奶奶看過了，說您就是累了，想睡就讓您睡，讓奴婢們不要驚動您，若是醒了再吃就是。不過七少奶奶說了，這頭三五天，大奶奶您要吃的清淡點兒，好下胃的，過了三五天的，才能用藥膳補補。<>”
“是麼？還說什麼了？”周朦朧努力回想着，那個愛笑的女子，好像馬婆婆喚她阿榮的，大概是閨名，不知道姓什麼。馬家的女人真是有意思，懂的都這麼多。
“旁的倒沒有了。”小茴眼下還有烏青未散，不過臉上一派喜悅，“七少奶奶說過幾天再來看您，就走了。不過包媽媽讓備了回禮送她走的，大奶奶放心。”
周朦朧抿脣笑着點頭，她倒是不放心也得放心啊，人都不能下牀，還真虧得這幾個丫頭得力的很。
鯽魚粥端了進來，果然鮮美的很，饒是如此，周朦朧也只剋制的只吃了一碗半。小茴在一旁笑道，“大奶奶莫急，等個把時辰再用就是，廚房裡火可是整天不斷的。”
吃完擦洗一番，小茴就叫了趙媽媽把小娃娃抱過來，不過小娃娃睡着了。周朦朧仔細的去看那眉眼，“怎麼覺得……比較像你們大爺呢……瞧這眉毛，睡着了還皺着，這皺着的樣子倒挺像的……”
“像大爺好，女兒肖爹，有志氣呢。”趙媽媽笑眯眯的，這小女嬰好帶的很，“小姐胃口好，吃奶有勁兒，吃飽就睡。吃好睡好的孩子纔會長的好。”
“真的麼？”周朦朧好奇的摸摸那水嫩嫩的臉蛋兒，“真嫩，跟豆腐腦兒一樣。”
小茴在一旁湊趣兒，“要奴婢說啊，這皮膚最像大奶奶您了，這麼白淨，跟糊層粉似的……”
“可不就是，奴婢還就沒見過這麼白的小娃娃，長大準是個美人胚子。”趙媽媽忙不迭點頭，這話倒真不是奉承，小女嬰確實特別的白淨。
周朦朧看着覺得真奇怪，這是她和戚廷嶽的孩子，沒睜開眼，眼睛看不出來，眉毛像戚廷嶽，皮膚像她……這世上，一個聯繫着她和戚廷嶽的小生命……
不一會兒，小娃娃就癟着嘴哭起來，“定是尿了……”趙媽媽嫺熟的給她換上乾爽的尿布，又抱進屋餵奶哄睡去了。<>
周朦朧這纔有心情跟小茴說話，應該是聽小茴說話。
“一早，陸英就去侯府，大公主府，祿王府，榆樹衚衕張府報喜去了。侯府昨晚去報信兒了，但是沒送報喜的禮，今天早上又帶了禮去的。陸英說，去的時候，侯爺一大早也出門了，去族裡報喜去了呢。”
“嗯……金嬤嬤和齊夫人問洗三辦不辦，陸英說事先沒跟您商議，想着這有些倉促，侯府那邊也……事兒也多，太夫人也……也勞累的很，陸英就回了說，您身子還在休養，等小姐大點兒，滿月的時候若是要辦的話，會下帖子再上府去請去。”
對了，這事兒倒是事先沒預料到，周朦朧點點頭，“嗯，是這個理兒。明天就洗三，辦酒席的話卻是太倉促了些。陸英答的對。滿月的話，到時候再看吧。”
“那明天洗三……”小茴正想周朦朧來拿個主意呢。
“明天就自己辦辦就行。”這個她並不是特別在意，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低調點兒就低調點兒，“下午請包媽媽去侯府說一聲吧，就說明兒我們洗三就在家裡簡單走個儀式，不辦了。”
周朦朧在牀上，家裡除了她，就包媽媽在下人裡輩分最高，回侯府去說這個只有包媽媽最合適了。周朦朧也沒打算侯府來人，侯府那一團糟的事兒，可是比她這裡還亂的。不過是因爲戚義安好歹是女兒的祖父，總要告知一下。還有嚴氏那邊，得讓她老人家安心纔是。
“那咱們小姐是等大爺回來取名嗎？”小茴打岔問道，侯府這邊，畢竟提起來誰心裡也不陽光的。
“嗯……等你們大爺回來再取吧。或許請太夫人取個名。”周朦朧莞爾一笑，那麼點的小人兒，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的，取名字遲點兒也不打緊。
得了周朦朧的準話，當天下午，青黛就請了郭汪氏和劉氏過來準備第二天洗三的事情。不大辦，但好歹是這宅子裡新添的小主子，自己辦辦也得把儀式辦得有模有樣的。青黛紫蘇或者是包媽媽，雖然再盡心盡力，但是到底只是下人，郭汪氏和劉氏雖然出身貧寒，到底身份上不一樣，倒不用她們幫別的，青黛帶着丫頭婆子忙活的時候，幫忙掌掌眼，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就行。包媽媽請她們倆來，還想着周朦朧是瀝州嫁來的，怕瀝州那邊小兒洗三有什麼跟尚京不一樣的風俗，有她們指點一下，能做得更圓滿一些。
其實到第二天洗三的時候，周朦朧也不能出去看的。她這坐月子的屋子，除了每天早晚她到小娃娃屋裡躺半個時辰，給她的臥室通風打掃一下，其他時候都是不能見風出去的。
洗三是小娃娃出生第一個澡，都是接生的穩婆幫忙洗，換一套喜慶的新衣裳，客人說着吉祥話往澡盆裡丟些金銀裸子圖個喜慶，到最後，除了另外給小娃娃的見面禮，這澡盆裡的金銀裸子都是歸穩婆的。這洗三不大辦，穩婆的荷包就大受影響，不過包媽媽事先告訴穩婆的時候，已經各自另外封了紅封，算是補償。
不過儀式雖然簡單，還沒開始，門子上就陸續收到四份洗三禮。大公主府，祿王府，侯府，還有張家，既然明確說了洗三不辦，他們也想着大人小孩怕是需要休息不方便，所以就只派了下人將禮物送了來，這樣心意盡到了，也不給主家添麻煩。
“咱這洗三也不低調了，雖是沒請客人來觀禮，這收禮可都不薄。能得大公主府和祿王府送洗三禮的，尚京怕是也就那麼幾家了。”青黛陪着郭汪氏，郭汪氏抱着換了身喜慶紅衣的小女嬰回到周朦朧坐月子的屋子。
“呵呵。都好生收着，等她大了，拿出來給她把玩。”小女嬰皮膚雪白，穿着大紅喜服，跟年畫兒上的娃娃一樣。周朦朧看着有趣，奈何趙媽媽和包媽媽再三警告，不讓她抱孩子，說是月子裡抱孩子多，以後肩膀胳膊和腰，容易留下病根兒。所以她就看看，摸摸小臉兒又怕打擾小娃娃的好夢。
不過嚴氏也只是一份禮，自然是很貴重喜慶的，周朦朧反而心裡有一絲絲的失望。她多麼希望，這時候戚廷嶽能在，嚴氏能在。下午人散了，周朦朧就叫了包媽媽來說話。
“祖母怎麼樣了？身子可好些了？”周朦朧不知道嚴氏後來又犯了一次病，她只是擔心去了一趟昱親王府，嚴氏心裡會更堵的慌，畢竟昱親王妃那張死人臉拉的，一般人都不會喜歡看的。都說擡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兒，可這門親，昱親王府也沒低頭，南山侯府，更沒什麼能擡頭的。
“侯爺請了太醫來診脈的，太醫說，年紀大了，還是多靜養的好。當然，藥還是天天熬的。”包媽媽說道，嚴氏是她舊主，她也是真心關懷。“奴婢去請安的時候，太夫人心情挺好的。青舸說了，這些日子她們天天勸着太夫人聽太醫的，多靜養，說不然等咱們小姐滿月了，太夫人可要養足力氣來抱出來見客呢。”
“呵呵……”周朦朧也笑了，這滿月，若是小娃娃得有福氣的長輩抱出來，是很添福氣的事情。“侯爺去請的太醫？”她概念裡，戚義安向來是個甩手掌櫃，不諳世事的，怎生這下知道去請太醫了。
“嗯，是的呢。”包媽媽壓低了聲音，“侯爺去了趟昱親王府，回來倒是變了。回來之後也沒回王姨娘那，在廣玉山房客房裡住着呢。莫說晨昏定省了，太夫人這一日三餐，侯爺都很上心。太夫人躺累了，侯爺還去陪着說說話的。”
“那真是不一樣了。”周朦朧也有些驚訝，難道是被昱親王妃刺激到了？這麼說倒是好事一樁，想想他這一輩子糊塗，到女兒出嫁了才清醒，也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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