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鐔帶着一行人直接到了皇宮門口,於正午門外長跪不起,整個晉陽城中的百姓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抓着一點苗頭竊竊私語,最後是整個晉陽城都知曉了鎮南王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晉陽城門口的事情。元武帝在宮中勃然大怒,徑直摔了數個花瓶,才緩了口氣叫一旁的人上前,厲聲說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冀鐔勸了回去,不然這鎮南王爺的屍身就堵在皇宮門口,叫不明真相的百姓還以爲是他派人殺了鎮南王爺。
被喚了前去勸說冀鐔的官員面露難色,元武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告訴世子,朕會給他一個交待。”
那人這才領了命退下,慌忙到皇宮門口好生勸說了冀鐔一般,聽元武帝說是會給一個交待,冀鐔方纔點了點頭,朝着皇宮方向叩了首,朗聲說道:“我父王一生爲國,多謝陛下肯替臣查探此事,也算叫我九泉之下的父王安息。”
說罷便是起身,喚了身後的幾個士兵將鎮南王爺送回王府,其餘的士兵皆是回軍中待命。冀鐔一路上不曾言語,只是面無表情,彷彿又是從前冷情世子的樣子。
待到到了鎮南王府,莊叔迎上前來的時候,冀鐔方纔進了門去,踉踉蹌蹌扶住了桌子便是再也邁不動一步,淚水大顆大顆滑落下來,濺了自己一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鎮南王爺已經三年不曾歸京,因着此次歸京冀鐔已經高興了好些日子,他終於可以和自己的父親把酒言歡,終於可以將魏央帶給自己的父親瞧一瞧,終於可以告訴父親自己心裡也住進了一個人,開始懂得了歡喜的感覺。
如今,一切都沒了……這茫茫人世,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莊叔處理完了外面的事情,遣人將鎮南王爺的屍身放在了祠堂,方纔進了門,瞧見冀鐔這般樣子,心裡也是疼得難受。
“世子,事情已經這樣,還是……節哀順變吧……”莊叔拍了拍冀鐔的肩,也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冀鐔勉強緩了緩氣,擦了面上淚水坐在桌邊說了句:“莊叔怎麼看此事?父王屍骨未寒,說什麼也不能叫他就這般不明不白……”
冀鐔尚未說完,又是泣不成聲。莊叔嘆了口氣,爾後便擡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冀鐔說道:“依屬下看,此事定然不會是皇上做的,王爺駐守邊關多年,與西夏交惡也不是不可能,二皇子今日剛剛被斬首,若是亂黨餘孽作祟,也有可能。只是世子到底不該做出今日之事來,雖然說是給皇上施加壓力,但是將希望寄於此上,到底是渺茫得很。”
“那也不能叫父王這般不明不白地去了,”冀鐔雙拳緊握,青筋畢露,“若是我今日不給皇上施加壓力,他定然是要將此事瞞了過去,將這晉陽城中的百姓都矇在鼓裡。”
莊叔眼角含淚,輕輕轉了轉眼睛望向了別處,也是實在不能接受今日之事,“逝者已逝,生者更要堅強。王爺已經去了不可挽回,世子更要將咱們的大業放在心上,若是大事能成,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王爺一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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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王雖然征戰一生,但是我想,他心裡最期盼的還是和平和安寧,”冀鐔呼了口氣,壓住眼中淚意,“有時候我想,我父王這麼多年來一直駐守邊關,是不是在逃避些什麼,莊叔,我甚至懷疑,我們這麼多年來爲之努力爲之奮鬥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世子!”莊叔勃然而起,面上青筋畢露,儼然是已經氣極,指着祠堂的方向厲聲說道,“王爺屍骨未寒,世子怎就生了這般退縮之意!若是王爺九泉之下有知,怕是要死不瞑目!”
冀鐔胸中一陣氣悶,似乎是想與莊叔爭吵一番,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說道:“我父王屍骨未寒,旁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元武帝雖是應承了冀鐔說給他一個交待,但是那守城的士兵已經被衆兵將砍成了肉泥,調查之後卻發現他家中再無旁的親人,一起守城的兵士也說平素裡並未瞧出來他會做這種事情,那日也是愣在那裡,瞧着他竟像是中邪了一般。
可是元武帝到底不能昭告天下說是守城的士兵中了邪一刀砍死了駐守邊關多年的鎮南王爺,急得嘴上生了好幾個瘡,最後也只能說是那士兵裡通外國,一時鬼迷心竅害了鎮南王爺,具體的還在調查之中。天熱存不住屍身,還是先給鎮南王爺追封了個護國大將軍的諡號,先行入土爲安。
魏央知曉了鎮南王爺遇害一事之後便是心中不安,幾度去了鎮南王府門口想要去見一見冀鐔,卻都被門房以世子不見外人的由頭請了出來。魏央心中焦急難耐,只得去了蘇府去找蘇晉,蘇晉帶着魏央去敲鎮南王府的大門,卻也是吃了閉門羹。
蘇晉耐住一拳打倒那門房的衝動,揉了揉魏央的頭髮說了句:“央兒,阿鐔想來也是心中不好受,你便叫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魏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卻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三日後鎮南王爺出殯,衆大臣皆是前去弔唁,本來此種場景魏央前去並不合適,魏成光一早也是同魏央說了,自己將心意給魏央帶去,叫她過幾日再去看冀鐔。
魏央深知自己定然是勸服不了魏成光,便輕輕點了頭,待到魏成光出了門,卻是吩咐春曉快些給自己梳洗一番,準備出門。
春曉趕忙給魏央梳了頭,立夏又去後院叫了佟大,待到魏央急匆匆地往外走的時候卻撞見了夏菡。
“見過夏姨娘。”魏央匆匆忙忙行了個禮,就要徑直向前走去。
夏菡卻是伸出手來,輕輕攔了魏央一下,魏央微微一愣,轉過頭來不解地看着夏菡。夏菡如今皮膚白得透明,彷彿一戳即破,這麼細細皓白的一支胳膊攔在身前,魏央一時間倒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二小姐,”夏菡聲音極輕,彷彿剛出口就消散在了風中,幾乎叫人聽不清她到底說了句什麼,“二殿下他……去了嗎?”
魏央不知夏菡爲何會問起這個,下意識答了一句:“二殿下三日前就被斬首於菜市場,姨娘不知道嗎?”
夏菡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強笑着說了一句:“近日不曾出門,市井之間的事情也不曾知曉,大公子,現下也怕也離了晉陽了吧?”
“恩,”魏央應了一聲,“大哥現在應當已經走到靈州附近了。”
夏菡扯着嘴角笑了笑,伸出的手又尷尬地收了回來,“妾身……耽誤了二小姐的事情,二小姐且請去吧……”
魏央心中記掛着冀鐔,並沒有再與夏菡多言,只是在上馬車之前回頭看了夏菡一眼。失了孩子之後夏菡整個人都沒有了精氣神,身子也是一天天地瘦下來,如今雖是青天白日,可是太陽拖着夏菡的影子,沒由來地叫人生出了滿心的淒涼。
給鎮南王爺入殮的禮儀雖然多得很,但是魏央到了的時候,鎮南王爺也已經着了玉衣含了璧琀,停柩於殯堂之中,等着衆人拜祭。
冀鐔披麻戴孝,一身素服望着來來往往的人面無表情。四公主今日特地求了元武帝出了宮來打算安慰冀鐔一番,冀鐔卻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多謝公主關懷。”
四公主幾乎是要哭出來,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身白衣走進來的魏央。鎮南王爺入殮,按理來說僅一些大臣和皇親國戚前來拜祭即可,不是親屬的女眷是不宜前來的,便是四公主也是求了元武帝,方能打扮得素淨一些前來弔唁,如魏央這般一身白衣,倒是膽大得很。
冀鐔沒有兄弟姐妹,遇着這種事情只能叫蘇晉幫上一二,是以雖然冀鐔跪在一旁不曾瞧見魏央,蘇晉卻是趕忙迎了上去,叫一旁的侍衛將魏央放了進來,在她耳邊輕聲
說了一句:“你怎麼打扮成了這副樣子?”
魏央沒有回答蘇晉,只是怔怔地瞧着偏過頭來的冀鐔,目光迎了上去毫不閃躲,終究是冀鐔嘆了口氣說了句:“央兒,你來了。”
四公主已經是嫉妒得快要發瘋,嗤笑着說了一句:“魏小姐穿成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魏小姐是前來爲自己的父親弔唁呢。”
魏央只做不理四公主話中的夾槍帶棒,同蘇晉一起走上前來,端端正正給鎮南王爺的靈柩行了大禮,轉過頭來望着四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鎮南王爺乃我魏央未來夫婿之親生父親,難道當不得我這一身孝衣?”
此話一出便是舉座譁然,旁邊聽見了魏央此話的大臣皆是瞠目結舌,不知道這鎮南世子何時私定終生,有了個未婚妻。
四公主更是將一口銀牙咬碎,剛要說句什麼卻聽得一旁的冀鐔聲音疲憊,緩緩吐出一句:“央兒……”
“冀鐔,王爺靈前,我只問你一句話,我這個媳婦,你娶是不娶!”北漢民風並沒有南唐那般開放,但便是南唐來的李千昊在聽見了魏央這句話的時候,也是愣在了門口,爾後眯起眼睛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四公主一張臉是白了又紅,本想着今日好不容易求了元武帝出來,在表哥最難受的時候勸慰他一番,叫他看清自己的好,誰知道這魏央竟然又橫插進一腳來,於衆人面前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來。整個北漢怕是再也找不出一個如魏央一般的大家小姐來,實在是給整個晉陽丟臉!
可是魏央不在乎,她知道冀鐔心裡在想什麼,鎮南王爺無緣無故慘死在晉陽城門前,定然是有人盯上了鎮南王府。元武帝那邊尚不曾給一個交待,怕是冀鐔此刻心中也是忐忑着,他怕連累了魏央。
連魏成光昨夜都和魏央說,怕是元武帝起了削弱鎮南王府勢力的念頭,委婉地表達了叫魏央不要再與冀鐔來往的意思。
可是她怎麼肯,他們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就要因爲這麼一個坎兒,再次分開?
魏央定定地瞧着冀鐔,似乎是他不給一個答覆就不肯善罷甘休,冀鐔終於是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走到魏央面前,揉了揉她的頭髮,眸子裡面盡是無奈,“丫頭,你何苦這般……”
“魏央,你不要太不要臉,”四公主見冀鐔似乎並未想應下此事,忙跳腳叫罵道,“鎮南王爺屍骨未寒,你便在這裡談婚論嫁起來,是有多恬不知恥,好叫這整個晉陽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怎麼上趕着倒貼我表哥!”
冀鐔執起魏央的手,十指緊扣恍若天成,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對四公主說道:“公主,臣想着從前臣曾經對公主說過,公主以後,還是對臣的心上人態度好一些。”
四公主看着冀鐔的眼睛只覺得一股寒氣自背後升起,又聽得冀鐔徐徐說了句:“父王生前便甚是歡喜央兒,幾度來信說歸京之時要親自幫鐔將這門親事定了下來。如今飛來橫禍,雖是鐔需爲父王守孝三年,但感念父王泉下亦望鐔早日成家。故而今日,也算是叫大家當個證人,鐔三年守孝期滿,必娶魏家二小姐爲妻,此生此世,只此一人。魏尚書,還多謝您肯信任小婿。”
冀鐔說最後一句話時便是轉過了頭去望着魏成光,一時間衆人皆是將目光投到了魏成光身上,魏成光站起身來,瞧着魏央同冀鐔緊扣的雙手眸中閃動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
最是年輕正張揚,恨不能叫天下人都知曉他們彼此相愛。魏成光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只希望魏央與冀鐔的未來,不似他一般,求不得,愛不能。
“世子客氣,小女能入得世子的眼,也算是小女的造化,”魏成光微微拱手,“從前王爺與臣說起這樁婚事的時候臣只當王爺在打趣臣,且王爺三年未歸臣只當這話早就不作數,如今看來,倒是央兒三生有幸,得了世子的青睞。臣定當好生教導央兒,三年之後,給世子一個知書識禮,溫婉大方的妻子。”
魏成光一席話算是爲冀鐔圓了謊,也是,鎮南王爺三年不曾歸京,怎麼就看上了魏央這個兒媳婦,冀鐔的話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些。魏成光這話說出來倒是有幾分可信度,想來是從前鎮南王爺打趣魏成光,說要結個兒女親家,結果後來自己的兒子還真就看上了人家閨女,一封信寄到了邊關,結果王爺還真就想起了自己從前的一句閒話。奈何世事難料,鎮南王爺這一去,也算是耽誤了兩個有緣人。
至於鎮南王爺爲什麼能看上魏央,可是有現成的理由擺着呢,魏成光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刑部尚書,可人家魏央的生母,可是當年晉陽城中第一閨閣小姐,蘇家長女蘇錦繡。況且這蘇家與鎮南王府素來交好,也是晉陽城人有目共睹的,若說兩家想親上加親,那也不是不可能。
“啪、啪、啪,”衆人尚未回過神來,就聽見門口傳來了一陣拍掌聲,回頭去看,正是南唐大皇子面上含着極淺的一絲笑意,拍着掌進了門來,“世子待魏小姐果真真心,竟然能在王爺靈前說出這種海誓山盟,實在是叫在下佩服。”
李千昊走上前來,合十彎腰對着鎮南王爺的靈柩拜了拜,直起身來時說了句:“在下還願世子能與魏小姐終成眷屬百年好合,也算是叫九泉之下的王爺放了心。”
李千昊的話剛剛說完,就聽得門口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一片寧靜,“聖旨到!”
冀鐔攜着魏央走上前來,掀袍跪下,在場衆人亦是緊隨其後,四公主咬了脣,望着冀鐔的背影幾乎要哭出來,眼角餘光卻突然瞟見李千昊若有所思地往自己這面看過來,四公主尚來不及反應,便聽得前方太監已經開始宣讀聖旨,趕忙隨着跪下。
“鎮南王薨,朕心甚悲,無所寄懷,念幼子失父,心中益慟。着封鎮南世子冀鐔承其父之王號,即日尊爲鎮南王爺。另先鎮南王部下軍隊劃一半交由承乾將軍教管,來日鎮南王年長,再着其交回。”那太監誦讀完聖旨,倨傲地擡起下巴說了句:“鎮南王爺,皇上託雜家給您帶個話,還望您節哀順變,早日將這鎮南王府撐起來,莫要太過傷心,傷了身子。”
“臣感念皇上恩德,謹遵聖旨。”冀鐔叩頭一拜,雙手朝上接過了聖旨來。
元武帝這聖旨頒發得叫衆人心中都默默打起了算盤,這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元武帝是有意地打算削弱鎮南王府的勢力。可這最近五皇子歸京,晉陽城裡的勢力也是有些亂,到底冀鐔是支持三皇子還是五皇子大家也是各持己見,冀鐔與蘇府交好,鎮南王府與蘇家於任何一個皇子而言都是不小的助力,元武帝現下削弱了鎮南王府的勢力,也不知道到底是偏幫着自己哪個兒子。
一時間晉陽城中風向未定,衆大臣也不敢擅自站隊,唯恐如從前支持二皇子的幾位官員一般丟了官位抄了家,到頭來是人財兩空。只得做個牆頭草,兩邊都不敢得罪,悄悄在心裡念一句皇心難測。
至於晉陽城內衆大臣疑惑的事情,蘇晉也在衆人離去之後悄悄問了冀鐔,冀鐔只說了句:“三皇子其人雖是心眼極小,又擅猜疑,但到底我亦與他相交多年,總歸是他不負我我亦不負他。況我哪有能力左右聖上將誰立爲太子,老五是和咱們一起長大的,他爲人你也清楚,定然不會因爲這個爲難於我。”
“你自己還是小心些,”蘇晉擰緊了眉頭,“皇上這次有意削弱王府勢力怕是蓄意已久,王爺到底被誰所害到現在也沒能查個清楚,你現在也算是腹背受敵,還是莫要輕信於人。”
冀鐔點了點頭,“我省得,我最近不知爲何總覺得不安,感覺這晉陽城裡要出事,我父王剛剛去了,這王府裡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處理,央
兒那裡,你便幫我照看一二。”
“這個你放心……”蘇晉還想再寬慰冀鐔幾句,卻聽得門口侍衛報了句:“見過三皇子。”
蘇晉這便止住了話頭,隨着冀鐔一起將三皇子迎了進來,三皇子一進門來便是拍了拍冀鐔的肩,說了句:“回去之後我想了又想,總歸是放心不下表哥,還是要來瞧上一瞧方好。”
“有什麼不放心的,”冀鐔勉強一笑,清冷的素衣在月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父王剛去,我這一大攤子的事情要忙,雖是焦頭爛額,總歸不會隨着父王去了便是。”
三皇子隨着冀鐔進了殯堂,又給鎮南王爺拜了幾拜,“我自然知曉表哥不是那種輕生之人,不過是來瞧瞧,表哥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好幫上一二。”
“說起這個,”蘇晉卻是接過了話茬,將一旁的茶壺拿過來給幾人斟上了茶,徐徐說道,“三皇子可知道皇上今日頒發的聖旨是何意思?”
三皇子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過殯堂之內光線甚暗,故而冀鐔和蘇晉也都不曾發覺,只聽得三皇子說了句:“五弟歸京,我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具體事宜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說父皇一面是覺得表哥尚年輕,王爺又剛去,想必一時間事情太多忙不過來,便先將手中兵力劃出去一些交由承乾將軍管轄。另一面……也是覺得表哥前些日子做的事情栽了父皇面子的原由。”
蘇晉撇了撇嘴,冀鐔前幾日將鎮南王爺遇害之事鬧得晉陽城中人盡皆知,叫晉陽城裡的百姓捕風捉影傳了個滿城風雨,的確是叫元武帝面子上過不去,若是想要藉着此事來敲打冀鐔一番也不是不可能,況且蘇晉想了又想,鎮南王府也確乎是沒有旁的惹着了元武帝的事情,至於前一個理由,不過是敷衍罷了。
“那這麼說來,皇上並沒有忌憚我鎮南王府的心?”冀鐔微微擰了眉頭,似乎是覺得冀燁的話並不足以叫他信服。
三皇子慌忙補充了一句:“表哥且請放心,不說我了,便是五弟也會在父皇面前提表哥美言幾句,到底不會叫表哥和父皇生了嫌隙的。”
“三皇子怎麼老是提起五皇子,”蘇晉眯着眼睛說道,“可是三皇子覺得五皇子待王爺更爲親厚?依臣看來,倒是三皇子和王爺的關係更爲親近一些。”
冀燁面上浮起一絲尷尬,勉強扯了扯嘴角,“自然……我與表哥,是一起闖蕩出來的情誼,自然親厚……”
蘇晉偏過頭來裝作倒茶,朝冀鐔眨了眨眼睛,三人閒談一番,蘇晉才起身作辭道:“天色也是不早,我便先回去了,王爺要爲老王爺守靈,我在這裡也是不便,三皇子若是不嫌棄,不若與臣一道。”
“蘇公子客氣,”冀燁也是起身,和冀鐔見了禮,“那我就先走了,表哥也注意着身體,莫要傷了身子。”
冀鐔吩咐人將蘇晉和冀燁送了出去,又回殯堂裡跪下,對着鎮南王爺的靈位閉上眼睛,喃喃念着什麼。
“王爺用些人蔘湯吧,”莊叔捧着一碗湯進來,也在冀鐔旁邊跪下,“老王爺已經去了,王爺雖是要守靈,也莫要熬壞了身子,到底日後大業,還指望着王爺呢。”
冀鐔將那人蔘湯接了過來,半晌還是嘆了口氣放下說道:“莊叔,我喝不下去,父王的事情一日查不出來,我便一日心中不得安寧。”
“屬下已經同王爺說過了,逝者已逝,最重要的還是生者,王爺便是查出了老王爺的死因,若是對方勢力過盛,怕是也無法爲老王爺報仇。”莊叔的聲音極爲平和,彷彿曾經和老王爺一起戰場廝殺,結下生死之交的那個人並不是他,“王爺還是節哀順變,積蓄力量,現下皇上又削弱了老王爺手中一半的兵力,更是叫王爺您手中籌碼少了許多,依屬下看,王爺現在還是莫想其他的,只好好積蓄力量纔是。”
冀鐔望着老王爺的牌位,並不去看莊叔,只喃喃說了一句:“莊叔認爲我今日做的事情錯了?”
“屬下不敢,”莊叔的聲音仍舊沒有什麼起伏,在這安靜的夜裡颳着人耳膜生疼,“屬下不過是想說王爺還是莫要多想老王爺遇害之事,至於今日之事,乃王爺私事,屬下不敢摻和。”
空氣中若有若無地傳來了一陣嘆息聲,冀鐔覺得有一顆淚水憋在自己眼角劃不出來流不回去,脹得生疼,“莊叔,我知道你生氣,但是終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央兒不會拖我的後腿,她是我前進的動力。”
“屬下也希望有那麼一日,”莊叔起身,將那碗人蔘湯又往冀鐔那裡推了推,“後面還有些事情等着屬下處理,王爺還是趁熱將這湯喝了吧,不然熬不過這幾日的。”
卻說冀燁歸了府之後,剛剛進了自己的院子,就瞧見樹上跳下一個人來,猛地竄到了他面前,駭了他一跳。
“大殿下神出鬼沒實在駭人得很,”冀燁瞧見是誰之後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地說了句,“下次也該提醒一下,不然當真是嚇人一跳。”
李千昊聳了聳肩,“我也想去屋中喝着茶等着三殿下,只是三殿下手下甚是忠心,我到底是進不了屋子,只好在這樹上吹了好一會兒的風。”
李千昊說完,往屋頂努了努嘴,冀燁心中知曉李千昊說的是自己身邊的暗衛,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是被李千昊嚇了一跳,但是李千昊如果能直接無聲無息進了他的屋子,才真是要將他嚇得晚上睡不着覺。
“是我怠慢了,”三皇子推開門,“大殿下請進吧。”
李千昊挑了挑眉毛,自顧自地在桌邊坐下,等着冀燁將燈點上也過來坐下方纔問了句:“三殿下回來得這樣晚,是去探望鎮南世……王爺了?”
“恩,”三皇子點了點頭,“到底我與王爺交情不淺,此時不去探望一番也是不好,不過不知大殿下深夜前來所爲何事?”
李千昊捻了自己臉旁垂下來的碎髮,繞在指尖慢慢摩挲着,隨意地說了句:“三殿下倒是重情重義,我也算沒看錯人,三殿下的確可交……至於今夜爲何前來,是想問三殿下一句,可想好了如何將魏央賜與我?”
三皇子被這話問得一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咳了咳說了句:“來日我若能登上大統,自然是可以左右這些事情……”
“來日殿下便是登上大統,怕也不好隨意地搶人的未婚妻吧,更何況還是鎮南王爺在老王爺靈前定下的未婚妻,”李千昊淺淺一笑,“殿下將來總要顧着這百姓的悠悠之口的。”
今日之事事發突然,冀燁也未曾想過對策,是以這一時間便被李千昊問住,脣齒張合了幾番到底是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後還是沉了沉氣說了句:“無論如何,我總歸是不會反悔,叫大殿下空手而歸便是。”
“三殿下想要將自己的名聲付諸東流,我還是念着這北漢百年基業能在三殿下手中發揚光大,也拉扯我南唐一把呢,”李千昊輕聲一笑,“我替三殿下想了個辦法,只是不知道,三殿下願不願意……”
一聽這李千昊居然連辦法都替自己想好了,冀燁自然是開心,趕忙說了句:“願聞其詳。”
“這搶親之事自然不能叫三殿下做,莫說三殿下了,誰都不能坐,”李千昊低下頭,輕輕搖晃着手中的茶杯,“唯一的方法,就是叫魏小姐,甘願嫁給我……”
冀燁一聽這話便是擰緊了眉頭,“不說那魏小姐對鎮南王爺用情甚深,便是鎮南王爺,怕也是不肯輕易鬆手。”
“那便看三殿下的手段了,”李千昊朝冀燁眨了眨眼睛,“我是萬萬想不了那麼多了,不過多餘提醒三殿下一句,四公主,好像對鎮南王爺心思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