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投石機畢竟體量太大,巡洋艦都只能裝載十架,實在是有點不盡如人意。所以投石機都是做攻堅所用,巡洋艦上的常規遠程攻擊手段,是法器牀弩。使臣過來看看。”
楊行密見菅原道真一副土包子的模樣,心中的鄙夷又濃了一分,連“貴使”這兩個字都不願說。揮揮手,讓將士們將保護法器牀弩的“木屋”也散開,露出一架架閃爍着玄金墨色的利器。
菅原道真僵硬的轉過脖子,看到那些明顯跟倭國牀弩大爲不同的法器牀弩,眼中又開始冒出火熱之色。
不知這種利器又有多大威力,倭國是不是能學學?
“法器牀弩,我們把它叫做‘四公子’,因爲這是經過三次改進後的成品。也沒甚麼特別的優點,唯一值得拿出來說的,是跟普通法器弓弩不同,它不需要實體弩矢,自身就能凝聚靈氣-弩矢,所以,可以持續不間斷的運轉十二個時辰。”
說着,見菅原道真一臉懇切、期待的看着自己,楊行密輕笑一聲,示意身旁的修士給對方展示一下法器牀弩的威力。
幾名修士一頓操作,隨着法器牀弩符文陣列點亮,配合法陣匯聚進去的靈氣,一根長度近丈、透明如水的青藍弩矢,在菅原道真眼中一閃而逝,同樣直奔六百步開外的海崖而去。
一陣氣爆聲響起,同樣是碎石橫飛、石灰雲爆,不過動靜比靈石火球小了很多,等到煙塵消散,菅原道真臉上的驚訝之色,卻比先前更大了。
崖壁上出現了一個冬瓜大小的孔洞,內裡一面黝黑,深不見底,菅原道真連忙放出修爲氣息感應,旋即便駭然發現,那道孔洞深達丈餘!
如果弩矢是擊在戰船上,那會發生什麼?所有的防禦工事,都會被穿透!如果船體不大,更會直接被射個對穿!它擊不穿城牆,但絕對能射穿女牆,射塌箭樓!
菅原道真眼角抑制不住的開始胡亂抽動。
“這是用來對付練氣中高段修士的。”楊行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着戲謔之意道:“其實,四公子在嶺南水師中也不多......”
“有多少?”菅原道真連忙問,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正了正神色,裝出一副學問探討的模樣,僵硬的笑道:“如果這是軍中機密,楊將軍不說也罷。”
這可關係到接下來的戰局,若是這種法器牀弩太多,國家的練氣修士豈不是都要成靶子,那軍隊還怎麼作戰?連守城都困難至極!叫人心驚膽戰的是,這種法器牀弩能夠連續十二個時辰!
菅原道真在心裡不斷向天照大神祈求,這種所謂的“四公子”一定不要有太多,三五十架就到頭了最好!
如若不然,這些法器牀弩配合投石機出現在戰場上,就算是再雄偉堅固的城池,又如何經受得住它們持續數個時辰的猛烈轟擊?面對這樣強大的靈石火球與弩矢,城頭還能站得住人?
女牆很快會被完全摧毀,就算城牆不會塌,城頭也會變成平地!守城將士都會失去防護不說,各種依託女牆的防禦工事,也會跟着崩解!
“六十架,最多隻能是這個數量,楊行密不也說嶺南水師裡這種神器不多?天照大神保佑!”菅原道真強忍住擡頭看天的衝動,哪怕臉上肌肉在微微抖動,仍然極力維持着微笑。
楊行密對菅原道真的強作鎮定視而不見,自顧自讓修士們將側弦的牀弩都露出來,“一艘巡洋艦,有四公子二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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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道真心頭一跳,果然有六十架!
他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楊行密嘴裡的“巡洋艦”型戰船,嶺南水師有三艘,形制一模一樣,都擺在陣列前方充當領頭羊。
但是旋即,菅原道真又大大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還好只有六十架,還好還好。”
不等他這口氣完全鬆下來,卻又聽到楊行密道:“嶺南水師裝備四公子的戰船,一共有兩多百艘,都是主力戰艦,不過跟巡洋艦相比,那些戰船上的四公子數量要少很多。
“四公子發動起來畢竟聲勢大,需要法陣穩固,尋常戰艦不能承載太多,只能勉強裝載幾個法陣,湊合着用罷了。”
聽到這裡,菅原道真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瞪着楊行密道:“兩,兩百艘戰船都有?”
楊行密點點頭。
“有,有多少?”
楊行密微微一笑:“平均下來,每艘戰船四架。”
菅原道真身軀一顫,五官都因爲驚恐而變形,“當,當真?”
楊行密怫然不悅,“本將何必說謊?使臣要是不信,本將稍後就帶你到處看看。”
菅原道真再也經受不住,喉嚨裡發出一道奇怪的聲音,像是豬叫,又像是哀嚎,接着雙眼一翻,身子一晃,就要栽倒在地。
八百多架法器牀弩!這如何能夠抵擋?如何能夠擋得住?沒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夠經受得住這麼多法器牀弩的猛烈轟擊!所謂的天塹雄關,在這些法器牀弩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更何況,還有三十架法器投石機!
菅原道真現在終於明白,藤原忠平爲什麼會在一日之內就戰敗了,在事先沒有認知、準備的情況下,陡然面對這樣的力量,豈能不敗?
實事求是的說,就算是有準備,戰況也不會有太大差別,這些威力驚人、規模龐大的神兵利器,倭國軍隊根本就應對不了!
菅原道真被身後的隨從扶住,沒有倒下去,好歹是撐住了兩分顏面。他看了一眼左後那名濃眉大眼的隨從,目光迫切,甚至帶着哀求之意。
對方的真實身份是倭國大將,菅原道真帶着他來,就是因爲自己對兵事懂得不是太透徹,這才讓此人來替他多看看。
然而菅原道真看到的,卻是一副比他還要惶恐的臉。對方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扶住自己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顯而易見,嶺南水師的實力,已經讓對方完全亂了方寸,也認爲根本沒法對付。
菅原道真心頭如在滴血,眸中深沉的痛苦之色,再也掩蓋不住。
楊行密奇怪地看了菅原道真兩眼,不理解這老頭子怎麼忽然就要暈倒,投石機和法器牀弩又沒往他身上招呼......難道是被嚇住了?想到這裡,楊行密不由得哂笑一聲,弱成這樣,見到王師到來,還不納土歸降,等什麼呢?
還是陛下英明,這一招不戰而屈人之兵,效果很是不錯。
念及此處,楊行密臉上笑容和煦了兩分,不無親和的對菅原道真說道:“使臣既然來了,怎麼都要多看看纔是,現在時辰尚早,本將就帶你到處逛逛。
“這海上雖然沒什麼風景,嶺南水師的戰船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本將怎麼都得盡一盡地主之誼。你們的遣唐使到了大唐,不也是喜歡到處遊覽、觀察、學習嗎?”
菅原道真自然不會拒絕楊行密的“好意”。
作爲倭國現在的主戰大臣,能夠多瞭解唐軍一些,他怎麼都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楊行密見菅原道真還撐得住,可以繼續瞻仰王師風采,忍住笑意,暗暗想到:“看你這老頭子還能撐多久,今天不讓你跪服,算是我楊行密無能。”
“幸運”的菅原道真,在楊行密的帶領下,完整的參觀了宏偉的巡洋艦。這座海上巨獸,比時下最大的戰船都要高大兩倍,僅僅是體積都讓人心神震盪。
當菅原道真,知道這艘巨獸是用靈石靈木爲骨架建造,上面還有各式各樣,用途各異、功能強大的陣法時,連路都走不動了,伸長脖子這裡看看,顫抖的手那裡摸摸,情不能自己。
“這樣的戰船,就算國家集中所有真人境大修士奇襲出手,都不能迅速破壞......”菅原道真絕望的想。
他的絕望之旅沒有停止。
接下來他看到的,是各種各樣的強弓勁弩,論威力雖然不如法器投石機與法器牀弩,但也絕對勝過尋常弓箭無數倍,普通甲冑根本無法防禦,而且體量小,輕便易攜帶,關鍵是數量奇多,據楊行密介紹,五人戰陣中必有一具。
菅原道真悲哀的意識到,有法器投石機和法器牀弩在,倭國軍隊已經不可能守住城池,而現在,唐軍有這麼多法器強弓勁弩,就讓他們的野外交戰都無法進行。
哪怕戰術運用再好,只要跟唐軍碰面,就會被迎頭痛擊。
隨後,菅原道真敏銳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唐軍中的修士數量,多得出奇!真人境大修士就不說了,練氣修士遍地都是!
在後高句麗,裴玄慶自認爲百戰不殆的自身嫡系精銳部曲,修士數量只是佔兩成而已,倭國情況稍好,尋常精銳都有兩成修士,可在唐軍之中,五名甲士之內,必有一個練氣修士!
那些普通甲士,大多也都是修士,身上的靈氣氣息表明,他們不是武師就是武宗!
“過半將士都是修士?這怎麼可能!”菅原道真吃驚看着唐軍將士,在甲板上迎風凌亂。
楊行密撇撇嘴,不以爲然道:“大唐已經放開修煉功法,每個人都能修煉,軍中甲士自然最先獲益。不過有些人沒有修煉資質,這才導致嶺南水師沒能實現全員修士。
“使臣不知道吧?在長安禁軍中,有一支數萬人的精騎,每個戰士都是練氣修士!跟他們一比,嶺南水師還是不夠精銳啊,差距巨大。本將爲此也是夙夜憂嘆,一直在想辦法提升將士們的素質......”
菅原道真指着楊行密,嘴脣蠕動半響,竟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聽到楊行密這番話,他一定會噴對方一臉唾沫,說對方不知所謂,癡心妄想,譁衆取寵。
但是現在,在親自走過數十艘戰船,親眼見識過嶺南水師的情況後,菅原道真就知道,楊行密說的都是事實。
這讓他感到心驚膽戰,也只能膽戰心驚。
“唐朝,竟然全面放開了修煉功法,人人皆可修煉?”菅原道真聲音艱澀,每一個字都要頓一下,“難道,唐朝就不怕天下修士太多,無法控制,讓國家失去秩序,陷入徹底的混亂?”
後面這個問題,是修煉功法沒有全面傳開的一大原因。
對統治者和統治階層而言,統治穩固勝於一切,國力都是在這個基礎上再考慮的問題。
楊行密乜斜着菅原道真,嗤笑道:“你會這麼想,只是因爲你自己不夠強,也知道自己的才能、德行不足以讓國人臣服。
“大唐可跟你們不一樣,陛下的修爲無敵於天下,殺萬人如吹燈;陛下的雄才大略更是千古少有,平天下都只在反手之間。
“實力決定胸懷與眼光。這個道理,從你們倭國那三寸之地生長的人,是無法真正理解的。說到底,你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小國寡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