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沈毅堂躺在牀榻上,聞得被褥中一陣清甜奶香,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又見那林月茹睡熟了,面容恬靜安詳,只覺得心裡一陣舒坦,大手一伸,只把身前乖巧的人兒一把攬在懷中,一時軟玉在懷,溫香盈齒。
沈毅堂本就頭疼腦漲,一早上便又怒火攻心,只覺得疲憊不堪,此刻待在這裡便覺得清淨舒心,不過片刻便熟睡了過去。
那林月茹待沈毅堂進入被窩之際便早已清醒,只是裝作熟睡,一時不敢睜眼。她怎麼也沒有料到,原本應當身居在那凝初閣新房中的人怎地待她一覺醒來便出現在了自個身旁呢?是幻覺麼?還是錯覺呢?
待到身側之人漸漸呼吸平穩了,這林月茹終是不可置信的轉過身來,見那張日思夜唸的臉果然就出現在自個眼前,一時胸中又酸又澀,卻又滿腔熱流,伴着那溫熱的氣息涌入全身。
其實近來這林月茹日子並不好過,於身體上,近來身子是鬧得最爲厲害的時候,孕吐之厲害,簡直是食之無味,便是強迫自個吃些東西不過片刻又被吐了個乾淨,不過才兩個多月,這林月茹硬生生的瘦了一圈呢。
於心理上,卻也是林月茹長這麼大以來,最爲艱難困苦之際。這林月茹原本就是個清高氣傲之人,又自持才情,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才情樣貌又方可並存,在加上原本就出自殷實之家,骨子裡流露着的自命不凡便是與生俱來的。
原本就不樂意與人爲妾,如此委身於人,被困在這一方宅院中勾心鬥角的了此一生。卻不料遇到了這沈五爺,她覺得,或許這沈毅堂便註定是她生命中永遠逃不開的結,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開。
不願去想這日到底發生了何事,才使得這原本身處新房中的沈毅堂出現在了自個跟前,也不願去想往後妻妾同堂自個兒將會處在怎樣的境地,更不願去想宅門深深最終自己會走到哪一步。此刻,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閉上雙眼,用心享受這難得的溫馨靜謐時光。
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至少在這一刻,她覺得圓滿。
這攬月築一片祥和安靜,卻不知那邊凝初閣卻是早已一片兵荒馬亂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那流言蜚語就如同長了翅膀般飛快的傳遍整個沈府,卻不知這五房院裡早起所發生的事情一早便傳到了那世安苑呢。
在凝初閣裡,那蘇媚初只趴在牀上嚶嚶哭泣,原本滿心歡喜的盼着嫁到這元陵沈家來,一路爬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只爲與那心上人長相廝守,可是這會兒才發現一切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那沈毅堂看她的目光帶着滿滿的鄙夷不屑,深惡痛絕,哪裡是新郎瞧見新娘的目光,分明是見着仇人一樣,一想到那沈毅堂如此看待她,她只覺得一顆心揪着,生生的痛。
蘇媚初一時生無可戀,只悽然道:“我要回家,我要回揚州去···”
那一旁勸解的思柳聽得心裡頭突突直跳,直道:“小姐,千萬莫要這般胡言亂語,這叫有心之人聽到可如何是好啊!”
又在一旁費盡心思的開解道:“姑爺早起發怒不過是起牀氣呢,畢竟昨晚喝得那般酩酊大醉,不然怎地衣衫不整的便直徑出去了,想來必是還未完全醒酒呢!”
那蘇媚初聽了哭聲見小了。
這思柳見機便又奉勸道:“小姐昨夜勞心勞力,衣不解帶的侍奉了姑爺整整一夜,若是讓姑爺知道了,定會心懷感動的。”
又道:“等會到了時辰姑爺定會過來帶着小姐去給老夫人磕頭請安的,這會子小姐哭得滿臉花貓似的定會惹人不喜的,今日乃新婚頭一日,咱們得開開心心,和和睦睦的,便是那老夫人見了也定是會喜歡小姐的,更別說姑爺呢?”
那頭蘇媚初聽了,只猶豫問道:“他當真會喜歡麼?”
思柳用力點頭道:“定會的,小姐這般伶俐可愛,哪個會不喜。”
這蘇媚初聽了,只覺得心中稍稍寬慰,便又覺得那思柳所說的言之有理,這初來沈家,便哭哭啼啼定會引人不喜,待他人聞了去,指不定怎麼編排呢?遂連忙爬起來拭淚。
畢竟她是這五房的正頭夫人,往後便是這院裡的女主人,母親說過,得拿出主子的氣派好生打理好自個的院子,若是院中一派和睦安寧,便是那院裡的爺們也定會高看一眼的。
想到那沈毅堂,這蘇媚初心中可謂是幾經複雜,一時間愛慕有之,埋怨有之,不知何時,竟也憑添了幾分懼怕在裡頭。
這思柳勸了蘇媚初梳洗妝扮,便吩咐人取了備好的新衣過來,乃是一身大紅色錦緞裙,外罩着一件紅色雙孔雀開屏繡雲小襖,邊緣滾着金絲綴,好不華麗喜慶,光彩耀人。又親自到隨行備好的八寶盒子裡取出一對金累絲鎮寶鳳凰金釵,堪堪可配得那身新人紅裙。
這思柳看似據理力爭的奉勸着蘇媚初,實則心中諸多不安,那個姑爺怎麼瞧着都不像是個好相處之人,自家小姐生性純良,若是那沈毅堂並非良人,這自家小姐往後可怎麼辦呢?
思柳趁機外出打探一番,得來的消息令自己生生打顫:原來這姑爺屋裡早已納有一位得寵姨娘,並且還早已有孕在身。除此之外,院子裡還有侍奉的通房,這還只是在元陵,在那京城宅子裡更是鶯鶯燕燕一屋子。思柳見所得來的消息竟是這般不盡如人意地,一時滿臉愁容,雖早有耳聞那國公爺之五子生性風流,此刻卻道當真是眼見爲實。這般情多風流,若是這被小姐知道了,可怎生了得?尤其是那位姨娘那裡···
光這般想着,這思柳腦海中早已上演了一番暴風雨將至的戲碼。
這蘇媚初端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見自己綢緞雲錦加身,金銀珠寶在側,卻依舊改變不了自個相貌平平的事實,想到那沈毅堂擁有天人之姿,而自己如此平庸至極,竟一時自慚形穢,生出幾許自卑感來。
又在房中盼望許久,眼看就要到了往那世安苑請安的時辰,仍然未瞧見那沈毅堂的身影。
這蘇媚初一時有些焦急,又有些擔憂,生怕那沈毅堂不會出現,待等了又等,眼看時辰到了,預感那沈毅堂不會出現了,終是心焦氣躁起來,直把心中最後一絲理智也給丟掉了,蘇媚初後知後覺的氣得起身道:“好,當真是好極了,新婚之夜將我拋下便算了,此番與那長輩請安也要丟下我,他沈毅堂究竟是把我當做什麼呢?”
這蘇媚初原地來回走了幾遭,簡直是越想越氣,竟怒目切齒道:“此番他不來找我,我便去找他好呢!”
說着便憤然起身往外走去,竟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樣。
這思柳大驚,簡直不知是該攔還是不攔,這攔麼,可眼看與長輩請安的吉時已過了,未免落得不忠不孝的名頭。這不攔麼,此番任由那蘇媚初胡鬧下去可不得一發不可收拾呢。
思柳一時糾結不知如何是好,便見那頭蘇媚初早已逮了丫鬟命道:“你速前方帶路,本夫人親自前往那鬥春院便是!”
思柳趕緊上前攔住,道:“小姐,那姑爺此刻···此刻並不在那鬥春院中···”
那蘇媚初質問道:“那他現在人在何處?”
原來這思柳早早便派人去前去打探了一番,得知那沈毅堂根本不在自個院裡,自打從凝初閣出去後便直接去了那攬月築,便是到這會子還仍未瞧見出來呢。只是,這叫自個兒如何開的了口呢?
思柳張了張嘴,卻是道“姑爺他···姑爺此刻····”竟是一時不忍道出。
還是那錦繡現身直接乾淨利落的道出:“主子爺這會子正在那攬月築呢!”
向那蘇媚初恭敬請安後,直諫言道:“那林姨娘素來好手段,仗着肚子裡懷着爺的骨血便整日拿喬,可好生氣派着呢,只千不該萬不該在太太入門頭一日便如此費盡心思籠絡住主子爺,這不是生生讓太太沒臉麼,太太乃一房女主人,是該好好整頓一番,得好好震懾住那種恃寵而驕之人才好啊!”
這蘇媚初被錦繡連番的話語驚得一陣驚駭,這···這沈毅堂屋內何時納有姨娘呢?並且還有孕在身?爲何她從未聽說過?她只聽聞那沈毅堂周遭納有通房隨身侍奉,這自古男子三妻四妾皆爲正常,男子自知人事起身邊伴有貼身侍奉的房中丫鬟也是尚可接受之事。只是但凡世家大族尤爲講究,極爲嚴格遵循大俞的婚禮制度,即:婚前不可納妾,若硬要如此,便會認定乃家族中禮儀教養不嚴苛,是以舉凡簪纓世家極爲忌諱的。
最爲重要的便是,這讓剛入新門的蘇媚初如何自持,這不是被生生打臉了麼?
這蘇媚初只一瞬間臉上血色盡無,渾身冰涼,只驚覺此乃天方夜譚,隨即勃然大怒,氣紅了雙眼,只怒不可支道:“我定要向他討問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