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蕭蘭方纔那話已然入了所有人的心。衆人的目光都定定地瞧向了唐韻,她竟真的和一個男人這般出現了?
唐韻半點不覺得羞恥,一雙素手將少年身軀攙扶的越發穩當。似乎衆人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都是對她的讚許。
她有什麼可怕的?她只怕這少年沒有被人看到呢!
蕭廣安並沒有去看蕭蘭和趙姨娘,也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一雙眼眸只眨也不眨盯着唐韻和那越來越近的少年,眸色卻逐漸的幽深。
終於……
蕭廣安朝着那少年拱了拱手,頭也低了下去:“見過三殿下。”
“什麼?”
人羣中傳出一陣清晰的抽氣聲,這俊美的少年竟是傳聞中最得皇上喜愛的三皇子宗政璃?
“蕭王叔不必多禮。”宗政璃仍舊任由唐韻扶着,不過微微擡了擡手:“原本該是外甥給您請安的,可惜……”
宗政璃說話有些有氣無力,蕭廣安立刻擡頭,這才注意到他兩條腿分明疲軟無力。若非半倚着唐韻,只怕連站立都有些困難。
難怪這二人會以那樣的姿態出現,莫非……
蕭廣安心念電轉,只覺得滿腹狐疑。
三皇子雖然早有賢名在外,卻是個深居簡出的。從來不與外臣接觸,若非自己一早便留了心,乍見了他,也險些沒能認出來。
今日唐韻的謝恩宴,並沒有邀請三皇子,也沒聽說他出宮。這二人是怎麼撞在了一起,還來的這麼晚?瞧這樣子三皇子似乎受了傷。
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父王,那人真是三殿下?”蕭芷溪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在這一片寂靜中,少女軟糯的聲音異常清晰。甜美中帶着些微的嬌憨。
唐韻好奇的扭過了頭去,蕭芷溪那一向跋扈的性子,突然用這個嗓音說話是……?
這一瞧才發現蕭芷溪竟不知什麼時候湊在了蕭廣安身邊,一雙塗着豔紅蔻丹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袖。潔白的貝齒微微咬着脣瓣,一雙杏核大眼雖然看着蕭廣安,但那眼角餘光看着的分明是宗政璃。
唐韻低了低頭掩住眸中冷笑,這個樣子,分明是思春了啊!
蕭芷溪真是打不改,經過上次的事情,她大約也意識到自己嫁給太子是沒有可能了。
所以,這是又開始打起宗政璃的主意了?
她憑什麼以爲,以她如今的名聲宗政璃就能要了她呢?這人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
蕭芷溪半晌沒有等到蕭廣安的回答,便突然撒了手。扭動着腰肢款款走向宗政璃,盈盈拜了下去。
“溪兒見過三表哥。”女子嬌美的面龐上帶着些微的紅暈,滿面皆是溫柔的親近和崇拜。
這樣的眼神很是能夠滿足男子的虛榮心,宗政璃脣角便勾了勾。卻仍舊只微微擡了擡手:“快請起吧,未曾想到能見到蕭二小姐。本殿並未準備禮物,還請二小姐莫要責怪,來日定然補上。”
蕭芷溪臉頰上紅暈便又深了幾分:“三表哥只要記得就好。”眼看着宗政璃臉上笑容僵了僵。
唐韻扯了扯嘴角,這蕭芷溪可真是……完全的不要臉了!
宗政璃是樑賢妃所出,林氏是樑家遠親。按這個輩分來說,叫一聲表哥也不算過分。
但,這麼公然的要禮物真的沒有問題?她是真的聽不出方纔人家說的不過是句客氣話?
“三表哥。”蕭芷溪柔聲說道:“大姐姐還有好些事情要做呢,不如讓溪兒來扶着您可好?”
說着話,她身子一扭便向着唐韻撞了過去。兩隻手飛快的抓向宗政璃的衣袖。
“不必了。”宗政璃不着痕跡的一甩手,恰好躲開了她的一撲:“我與二小姐並不相熟,不敢勞煩。”
蕭芷溪臉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眼看着身邊跟着看熱鬧的各府小姐眼中紛紛露出嘲諷和不屑,她臉色漸漸白了起來。一雙眼睛便如刀子般狠狠剜向了唐韻。
唐韻只覺得自己很是無辜,她上趕着表現被拒絕了,怎的將自己給狠上了?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
“父王。”唐韻朝着蕭廣安說道:“不如,請您到韻兒院子裡去坐坐?”
唐韻眸光微閃,笑吟吟看向蕭廣安。
蕭芷溪方纔這般作爲相當出格,他可是半點未曾出言阻止。別以爲她沒有看到他眼中那飛快閃過的精光。
蕭廣安分明很是希望蕭芷溪能攀上宗政璃,如今在明面上她是宗政鑰的太子妃。但,皇上偏愛的卻是三皇子,若是蕭芷溪能成了三皇子妃……
唐韻心中冷笑,這麼攀附上兩個爭奪皇位的死敵,真的就不怕哪天翻了船第一個淹死自己?
“恩。”蕭廣安顯然對於蕭芷溪的表現很有些失望,於是點了點頭:“也好。”
唐韻便高聲喊了聲:“開門!”
秋晚早就在院門口等着呢,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外頭的動靜。起先聽見小姐居然帶着個男人回來,簡直要給嚇的半死。
如今,眼看着這事就算過去了。便趕緊撤掉了門閂,恭恭敬敬迎了她進來。
“三殿下腿腳不便,速去準備張乾淨的椅子來擺在院子裡。”
秋晚飛快答應一聲,和秋彩搬了張椅子出來。又撿了個乾淨的軟墊放在椅子上。
唐韻滿意的點了點頭,親自扶着宗政璃坐下。
“王爺。”林氏皺着眉,對於自己一再被無視覺得很是惱火。
她眸光狠狠瞪着唐韻,陽泉山莊不是跟她保證了這賤人再不會回來了麼?爲什麼她不但回來了,還跟三殿下在一起?
要知道,三殿下這一顆大樹,連她這個表姨母都還未曾攀上呢!
“你怎麼還在這裡?”蕭廣安顯然沒有領會她眼神中的意味:“今日來了那麼些貴人,你速去前院招待好了。萬不可失了蕭王府的禮數。”
林氏咬了咬牙,終於斂了雙眸:“是。”
“韻兒怎會與三殿下在一處?”等院外的人散了個乾淨,蕭廣安便趕緊問出了在心中盤旋不去的疑問:“你又怎麼到了如今方纔出現?”唐韻並不急着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慢條斯理地吩咐着院子裡的丫鬟備好了茶點。又給蕭廣安和她自己搬了椅子來,這才轉過頭朝着蕭廣安笑了笑。
“韻兒也是不想呢。”她嘆了口氣:“偏巧閒思院裡的那一位一早就等在後院門口,韻兒方纔一下馬車便叫她給請走了。等到了閒思院見到三殿下,韻兒也着實嚇了一跳呢。”
“怎麼殿下竟是去了閒思院?”蕭廣安眼中閃過一抹思量,帶着些許疑惑。
樑側妃早已是樑家的棄子,這麼些年從未聽說她與樑家再有什麼牽扯。怎的如今……宗政璃竟是從閒思院裡出來?
“韻兒起先也不知那人是三皇子,只見他傷的極重,便想着先救人。父王也知道韻兒這些年跟着蘇媽媽修習了一些醫術,終歸是沒有叫大家失望。等着三殿下沒了大礙,樑……她才告訴了韻兒殿下的身份。”
“說起來當是要多謝蕙義郡主。”宗政璃聲音仍舊很是虛弱,顯然唐韻所說的受了重傷並非虛言:“若非蕙義出手相助,本殿今日許就要折損在這裡了。直到半刻鐘前我方纔甦醒過來,這才知道耽擱了蕙義的大事。是以,才與她一同出來,想着跟王叔您告個罪,也討個人情。就莫要責罰蕙義了。”
蕭廣安笑的一臉溫和:“哪裡能責罰她呢?這丫頭能救了三殿下也是她的造化,小王獎勵她都來不及。”
宗政璃點了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
“但不知,殿下是如何受的傷?又怎會去了閒思院?”
宗政璃嘆了口氣:“今日一早本殿原本是要去探望外祖父的,哪裡想到走在這附近的時候遇見了偷襲。本殿出宮帶的人本就不多,賊人又武功高強。本殿不是對手,身上中了不少箭。倉皇中便逃到了蕭王府的院子裡。可巧的是,竟遇見了姨母。”
蕭廣安眸光微閃:“這可真是巧呢。”
“當時慌不擇路,想着找個普通人家躲藏。一眼便看見個院子分外破敗不像是有人居住,我便提着最後一口力氣跳了進去。萬沒有想到,那竟是姨母的院子。”
“咳咳。”蕭廣安一聲低咳掩住眸中的尷尬。
這些年他故意冷着樑側妃,打算任由她自生自滅。是以,閒思院根本就沒有修葺過。
但,這破敗要是落在了三皇子眼睛裡便有些不大好了。
“殿下有所不知,梁氏性子有些古怪。自來不喜歡那些奢華的玩意,是她自己挑了閒思院非要住着。”
“璃兒明白。”宗政璃用力點了點頭:“樑家上下自然是知道姨母性子古怪的,璃兒並沒有要責怪姨丈的意思。”
這一聲姨丈叫蕭廣安覺得順耳的很,壓在心頭所有的陰霾便一瞬間散了個乾乾淨淨。
“父王。”唐韻靠在椅子上淡然說道:“殿下失血過多,這才醒了片刻,原本是該好好休息的。您不該趕緊派人送他回宮去麼?”
她微微低了低頭,掩住眸中一抹幽深。
樑側妃,路已然給你鋪好了,你可千萬莫要讓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