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奴者,最怕主子生疑。倘若生疑,便是步步艱難,如履薄冰,做什麼都被認爲是別有用心。如此,遲早也會出事。
雲卿立刻跪倒在地,誠懇道,“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一心惟願娘娘福澤安康,聖寵不衰。如此,奴婢的日子也會跟着自在起來。請娘娘明察。”
張碧彤幽幽一笑,親自將雲卿扶了起來,道:“本宮不過與你開句玩笑,瞧你,何故這般認真?你幫了本宮多少,本宮心裡自然清楚。本宮還沒糊塗到把對本宮忠心耿耿的人給疑了。快快起來吧!”
“謝娘娘。”
我站在一旁看到,即便是穩重的雲卿,此時也是緊張了。
這讓我不禁再度對雲卿感興趣起來。當日,她偷偷去了凌波殿那座冷宮,不知是何緣由。很明顯,當時以身子不爽爲由不在張碧彤跟前伺候只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的是要去那冷宮。不僅張碧彤懷疑了雲卿,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以雲卿的玲瓏心思,她爲何在張碧彤跟前。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像是那種貪財貪權的人。那她定然是有什麼別的目的。那到底是什麼?
因爲離除夕不過幾日的光景,所以後宮裡頭又多忙了起來。按照慣例,除夕當晚都會設宮宴。到時候皇上會陪妃嬪,以及皇子公主們吃一個團圓飯。而這也是後宮妃嬪們競相表現的機會。若能在宮宴之上一鳴驚人,便又能獲得皇上的寵幸。
張碧彤也在想着這件事。這後宮的女人,從來都不會覺得皇上的寵愛會多。偏偏他們爭搶的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將寵愛集於一人之上的多情之人。
上次宮宴,張碧彤已經跳了水袖舞一舞傾城。這一次,若是再跳舞,怕是皇上覺得沒了新鮮感。可她這個年紀了,想着法的要討皇上歡心,還真是爲難她了。
“小蕭子,你可有什麼好主意了?”果不其然,張碧彤還是要問我。
以張碧彤這樣,的確我也想不出更多的法子。她並不是那種特別有才情的女人,除了舞技尚可,其他也沒什麼長處。張碧彤這一問,便叫我爲難了。
我只得如實道,“奴才愚鈍,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法子。”
“沒用的東西,還不用你的腦子多想想。”
“嗻!”
張碧彤滿臉不開心的又對雲卿道,“拿到浣衣局洗的衣裳送過來沒有?本宮今日要沐浴,就想穿那件紫紅色的衣裳。”
雲卿道,“尚未送來,不如奴婢去催一催?”
“也好,你去一趟吧。”
“是。”
雲卿剛走到門口,又被張碧彤喊住,“等等。”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本宮記得林檀微如今是在浣衣局當宮女吧?”
“娘娘沒有記錯,正是。”
“那好,如果衣服好了,你就讓林檀微給本宮送過來。你就和那邊的嬤嬤說,是本宮說的。”
“是,奴婢知道了。”
我暗道,這張碧彤果真不是省油的燈,這是要逮到機會羞辱林檀微呢!
林檀微當初也是對我和蕭若折磨羞辱在先,今日若是被張碧彤羞辱,我心中也當有些爽快。
“小蕭子,你這幾日也費點心思去打聽打聽,那些娘娘們都準備了些什麼節目來討皇上歡心。”雲卿走後,張碧彤又對我道。
“是,奴才記着呢!”
“外頭是不是出太陽了?”
我朝門外看了看,“剛剛還陰着天,這會子倒是放晴了。娘娘是不是要出去走走?”
“扶着本宮去御花園走走吧。”
我這邊扶着張碧彤去了御花園裡,卻恰巧碰到了懷有身孕的水韻秋,和身體漸有好轉的藺蘭芷。
“彤姐姐好。”水韻秋和藺蘭芷看到張碧彤立刻都起身行禮。
“今兒個這麼巧,你們兩個竟然一起來這御花園了?韻妹妹,趕緊的坐,你這身子可不能累着了。蘭妹妹,你也坐。你這身子纔剛好些呢!”
“謝彤姐姐。”
三人都坐了下來,只聽水韻秋道,“倒是真的巧,我也是覺着外頭天氣好,便到御花園裡轉轉。太醫說了,雖說不能勞累,但也是需要走動走動的。卻不想,這一來,便碰到了蘭姐姐。我與蘭姐姐算是同時入宮的,可還是第二回見到蘭姐姐呢!”
藺蘭芷淺淺的一笑,道,“都是我身子不爭氣,所以導致與各位姐妹們都生疏了。”
張碧彤道,“現在出來多走動也不遲。蘭妹妹,你這身子可好多了?若是好了的話,也該通知裘榮海,好早做侍寢的打算哪!你瞧瞧,同時進宮的,韻妹妹都已經懷有龍嗣了。”
藺蘭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用帕子掩了掩脣角方道,“此事也不急於一時。現在我的身子還沒完全好侍寢也是有些不妥。就算是可以侍寢了,皇上每天要翻那麼多牌子,也不見得是翻到我的。”
張碧彤道,“妹妹這話說的,好像不想侍寢似的。”
“咱們娘娘只是身子沒完全好而已。”初蝶在一旁插嘴道。
“初蝶!”藺蘭芷在一旁呵斥道,“這裡不該你插嘴。”
“是。”初蝶囁嚅的退後了一步。
“姐姐說笑了。進了這皇宮哪有不想獲得皇上寵幸的,只不過是妹妹福薄,身子不爭氣。”藺蘭芷說着,突然咳嗽了幾聲。
“娘娘,要不咱回宮吧?這外頭雖然有太陽,畢竟還是冷的。”
“就是。”張碧彤道,“蘭妹妹還是快些回去。妹妹這身子再不好,真會被人說成是故意不想侍寢呢!”
藺蘭芷面上一僵,起身道,“那妹妹就先告退了。韻妹妹,彤姐姐,你們先坐着,我失陪了。”
“嗯,早些回去吧。”
“娘娘,您小心着點。”
初蝶扶着藺蘭芷朝前而去,我突然瞧見藺蘭芷坐着的椅子上留下了她的絲絹。定是藺蘭芷一時忘記了。
“娘娘,蘭娘娘的絲絹落下了,奴才給送過去。”
張碧彤眼睛瞥了一眼,道,“去吧。就知道你是個好事的。”
“嗻!”
我便拿着絲絹追了過去,身後喊着,“蘭娘娘。”
前頭藺蘭芷和初蝶同時回頭,見我過來,便遣了初蝶過來迎我。
“你有什麼事?“初蝶走到我跟前問道。
我將絲絹遞到初蝶跟前,道,“姐姐,蘭娘娘將絲絹落下了,小的給送過來。”
初蝶接了過去,道,“嗯。”
初蝶轉身要走,被我喊住,“姐姐留步。”
“還有什麼事?”
我道,“前幾日柳太醫跟着古太醫去了翠微宮,給柳太醫沏了一杯茶,柳太醫竟是一口沒喝。是不是咱們翠微宮的茶不和他的口味?”
那初蝶一聽,眉目一挑,便有些得意之色道,“那是自然。柳公子是隻喝苦丁茶的。而且只喝雲南產的”
“初蝶。”初蝶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藺蘭芷在前頭喊她。
“奴婢這就來。不與你說了,你下次別給柳公子沏茶了,他不會喝的。”
“小的謝姐姐的指教。”
那初蝶拿着絲絹小跑到了初蝶跟前。
那位柳太醫和古太醫都沒有去過翠微宮,我這番問話,不過是驗證我的一個猜測。當日陪着張碧彤去霽月宮探望藺蘭芷的時候。看着初蝶那麼自然的就給柳太醫上了一杯苦丁茶,像是對柳太醫很是熟悉一般。今日我不過這麼一問,初蝶竟然直接喚他柳公子,而非柳太醫或者柳大人,可想而知初蝶與他早就認識,是在藺蘭芷進宮之前。古太醫去別的娘娘那裡問診,不曾帶柳太醫。可這霽月宮,不僅回回都帶,而且沒有古太醫之時,這個柳太醫也隻身前往,倒像是藺蘭芷的專屬太醫。這藺蘭芷初蝶莫不是與這位柳公子有什麼非比尋常的關係?
我重新回到了張碧彤身邊,見張碧彤還在與水韻秋聊着。
“韻妹妹,可曾知道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了?”
水韻秋滿身的母性氣息,道,“那倒是不知。只不過最近總喜歡吃酸。”
張碧彤盈盈一笑道,“都說酸兒辣女,韻妹妹好福氣,定是位小皇子呢!”
水韻秋面有悅色道,“託姐姐的福,但願是位小皇子。不過若是位小公主,我也會好好疼愛的。”
“那是自然,那個母親不疼自己孩子的呢!不過,別怪姐姐沒提醒你,這宮裡頭啊,懷有龍嗣的妃嬪不在少數,可是呢,這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孩子突然沒了的也不在少數。你瞧瞧,就算是芊昭儀,孩子都生下來了,可誰料沒幾天,孩子就夭折了。這說句不該說的,這誰知道是因爲什麼緣由呢!”
“啊?”水韻秋臉色頓時慘白道,“不是說芊姐姐那個孩子,是因爲剛出生就得了病,才”
張碧彤掩脣一笑道,“韻妹妹畢竟年輕,想事情就是簡單。不瞞妹妹,當初我懷着烜兒的時候,也是差點沒了。生下來,當成是至寶護着,不是怕他吃穿不好,而是怕有些有心之人來加害他呀!”
“啊?”水韻秋一驚,手中的絲絹落在了地上,“這宮裡頭的人會,會”
張碧彤拍了拍水韻秋的手,道,“妹妹也不用太害怕,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凡事要注意點。這後宮裡頭爭寵的人多得是,嫉妒你獲寵又嫉妒你懷了龍種的大有人在啊。小心駛得萬年船啊,把孩子安全生下來再好好養大,纔算是成功。”
水韻秋手還在顫抖,雁兒彎下腰將絲絹撿起來,一看水韻秋這般,趕緊問道,“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雁兒,咱們回去吧。我覺得冷,好冷。以後,以後一定要少出來,我要護住我的孩子。”
“是,是,奴婢這就伺候您回去。娘娘,奴婢要不要去找太醫?”
“不用不用,現在就要回去。彤姐姐,妹妹先告退了。”
“妹妹保重身體。”
水韻秋被雁兒扶着離開,還因爲緊張,腳崴了一下。
等水韻秋走遠了,張碧彤幽幽問我道,“小蕭子,你覺得本宮說的怎麼樣?”
“奴才不知。”
“有時候啊,這幾句話啊,就能讓人嚇破膽。話又說回來,本宮也沒騙她,她如果還是這份單純心思,早晚也會毀在別人手裡。本宮不去害她,不見得沒有別人害她。小蕭子,這後宮是不是很可怕?”
“奴才不知道後宮可怕不可怕,奴才只希望娘娘一切都好。”
“好了,咱們回宮。”
“嗻!”
扶着張碧彤回翠微宮的時候,便看到了林檀微正在院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