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雨勢終於有了明顯的減緩,不再是細密的雨絲,變成了零星的雨滴。
天空的灰色似乎也淡了些,透出一點點微弱的、慘白的光亮。
白彎彎如同前兩日一樣,早早地守在門口,裹着厚厚的獸皮,目光執拗地投向遠方。
她站得太久,雙腿都有些發麻。
突然!
雨幕深處,那片被水汽模糊的森林邊緣,幾個模糊的黑影出現了。
他們移動得很慢,步履蹣跚,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挺拔,步伐穩健。
即使隔着雨霧和距離,白彎彎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皎隱!
她蒼白的臉上驟然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笑容,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下意識地就想衝出去迎接他。
“皎隱!”
她剛往前踉蹌了幾步,那個高大的身影卻比她更快地衝了過來,帶着一身濃重的泥水、血腥和沼澤特有的腐敗氣息,瞬間就到了她面前。
“別出來!地上全是泥水!”皎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着長途跋涉的疲憊和急切。
他伸出沾滿泥濘的大手,不是擁抱,而是帶着一種保護的姿態,穩穩地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推回石屋乾燥的門口範圍。
他的動作看似推拒,力道卻控制得極其輕柔,生怕碰傷了她。
直到這時,白彎彎纔看清他的模樣。
皎隱渾身溼透,鮫紗上佈滿泥漿和乾涸的血跡,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有幾道新鮮的、深可見骨的爪痕,雖然已經用粗糙的草葉簡單包紮過,依舊滲着血絲。
他的臉色蒼白,嘴脣乾裂,但那雙湛藍的瞳仁卻亮得驚人,裡面盛滿了欣喜。
他另一隻手緊緊抓着一個同樣沾滿泥污的獸皮袋,袋口隱約露出幾片閃爍着微弱銀光的葉片。
他幾乎是本能地,擡起那隻相對乾淨一些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探向白彎彎的額頭。
指尖冰涼,帶着沼澤的溼氣和泥土的味道,卻讓白彎彎感到無比的安心和溫暖。
“熱病……退了?”他的聲音沙啞,似乎鬆了一大口氣。
花寒聞聲也從屋內快步走出,看到皎隱雖然狼狽但總算活着回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第二天一早就退了!倒是這幾天,彎彎擔心你,像個石樁子似的釘在門口,怎麼勸都不肯進屋好好休息,我真怕這冷風一吹,她這剛好的身子骨又扛不住!”
花寒的語氣帶着責備,但更多的是心疼。
皎隱聞言,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他看向白彎彎的目光變得無比柔和,裡面翻涌着深沉的情愫,聲音也放得更輕,“你身體剛好,不能這麼折騰自己。”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沒關係的。”她衝他笑。
清醒的時候,她可以操控系統,根本不怕再生病。
花寒看着白彎彎望向皎隱時那毫不掩飾的親暱、依賴和失而復得的喜悅,心中微微一澀,泛起一絲難以忽略的酸意。但他很快將這情緒壓下。
皎隱是他的同盟,更是爲了救彎彎纔去冒險。
他默默地看了兩人一眼,非常識趣地沒有打擾,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回屋內,去照看聽到動靜有些躁動的幼崽們,將門口這方小小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皎隱小心地護着白彎彎往溫暖的石屋內走。
“本來……昨夜就能找到銀葉草回來的,”他的聲音低沉,透着疲憊,“但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點麻煩。在沼澤邊緣,發現了幾個被泥沼困住的外來獸人。”
白彎彎歪頭去看,這才注意到皎隱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還跟着三個同樣渾身泥濘、狼狽不堪的雄性獸人。
他們顯然也經歷了不小的磨難,身上帶着傷,氣息不穩,看向皎隱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和敬畏。
看到白彎彎的目光掃過來,那三個雄性獸人立刻互相攙扶着,快步上前。
爲首的一個身材壯碩、臉上帶着一道猙獰疤痕的獸人,立刻對着白彎彎深深地彎下腰,態度恭敬無比:
“尊貴的雌性!感謝獸神的指引!多虧了您的獸夫大人出手相救,否則我們兄弟三人,今日就要葬身在那片吃人的沼澤裡了!”他語氣激動,充滿了真誠的感激。
另外兩人也連忙跟着行禮,齊聲道:“感謝您的獸夫救命之恩!”
說着,那疤臉獸人從自己溼透的獸皮包裹裡,摸索出一塊用油布仔細包裹、散發着淡淡奇異香氣的東西,雙手捧着,恭敬地遞向白彎彎:“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雌性務必收下!”
他們剛剛看到雌性對雄性的關心,直接將白彎彎當成了皎隱的“妻主”。
皎隱聽到“您的獸夫”這個稱呼,耳根瞬間不受控制地紅透了,一直蔓延到脖頸。
他心跳如擂鼓,一種隱秘的欣喜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瞥向白彎彎,見她似乎因爲驚訝和這突如其來的稱呼而有些發愣,並沒有立刻出言反駁或澄清。
皎隱的心忍不住跳了跳,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充斥在心頭。
他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只覺得心口燙燙的。
然而,就在這微妙的、帶着一絲旖旎氣氛的時刻,那個爲首的疤臉獸人,在遞出禮物、更近一步看清白彎臉龐的瞬間,臉上的感激和恭敬驟然凝固!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甚至極度驚恐的事物!
捧着禮物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他身後的兩個同伴,在疤臉獸人失態的瞬間也下意識地擡起了頭,目光落在白彎彎臉上。
剎那間,同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如同瘟疫般在他們臉上蔓延開來!
三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裡充滿了驚駭、詫異,還有一絲……白彎彎看不懂的、近乎恐懼的複雜情緒!
站在旁邊的皎隱,還沉浸在“被誤會是獸夫”的隱秘喜悅中,直到此刻才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陡然轉變。
他順着那三個獸人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回到白彎彎臉上。
又看向那三個臉色驟變、如同見鬼一般的雄性,湛藍的眼瞳裡劃過一抹警惕。
他下意識將白彎彎護在懷中,看向他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