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開口,佯作好奇:“霜姨,其實……那天在石林,我無意中看到了您和那位威嚴的雄性,我還以爲,他是您的獸夫……”
霜華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臉上的柔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苦澀和自嘲。
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不是,他不是我的獸夫。他是我們蛟龍部落的族長,蛟淵。他有一個……非常非常深愛的妻主。”
她頓了頓,彷彿在積攢勇氣,看向白彎彎,眼神複雜,“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很複雜,也過去很多年了,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一直壓在我心裡。彎彎,你……真的想聽嗎?”
她需要一個傾訴的出口,而眼前這個被她視爲雌崽的年輕雌性,似乎成了唯一的選擇。
白彎彎握住她的手,“霜姨,我想聽。說出來,或許會好受些。”
霜華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窗外朦朧的月光,陷入了回憶:
“我和蛟淵是一塊兒長大的。他是族長之子,天賦卓絕,是整個部落最耀眼的星辰,又生得極其英俊。我的雌母和父獸,從我記事起就告訴我,將來長大了,我就會和他結侶。所以,我還是個幼崽的時候,就喜歡跟在他身後跑,像個小尾巴。”
“後來,他成年了,按照部落傳統外出歷練。那一次……他去了很遠很危險的地方,受了很重的傷,過了整整兩年纔回來。”霜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着後怕,“那兩年,我每天擔驚受怕,祈禱他能平安歸來。終於……他回來了。我高興得幾乎要瘋了,第一時間跑去迎接他……”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帶着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可我看到的,是他滿心滿眼,都只有他帶回來的那個雌性。他看她的眼神,是我從未擁有過的熾熱和專注。”
霜華閉了閉眼,彷彿還能感受到當年那錐心刺骨的疼痛:“我用了好幾年……才勉強接受這個現實。我告訴自己,強求不得,只要他幸福就好。我甚至真心祝福過他們。”
她的語氣陡然變得冰冷而憤怒:“可是!就在我以爲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撞破了那個藍衣的秘密!她……她竟然揹着蛟淵,和其他雄性交尾!”
霜華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拔高,隨即又壓低,努力平復自己的憤怒,“彎彎,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蛟龍一族與其他部落不同。因爲要世代供奉守護‘生命樹’,族長一脈的血脈之力必須純粹且強大!所以,族規明確規定,族長的伴侶,只能有他一個雄性!這是爲了確保後代血脈的純正和力量!藍衣她這是在動搖整個部落的根基。”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我當時氣瘋了,但我沒想立刻去告訴蛟淵,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想着,或許藍衣只是一時糊塗。我私下找到了她,警告她,告訴她我已經知道了真相,讓她懸崖勒馬,不要做讓蛟淵傷心、讓整個部落蒙羞的事情!我甚至答應替她保守秘密,只要她不再犯錯。”
霜華的臉上浮現出極度的諷刺和悲涼:“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惡人先告狀!她跑到蛟淵面前哭訴,誣陷我!她說我因爲嫉妒她得到了蛟淵的愛,所以想除掉她,編造謊言污衊她!一次,兩次……她做得天衣無縫,甚至故意製造一些‘意外’受傷,然後栽贓到我頭上,說我想要她的命!”
“即便後來我忍無可忍,當面找蛟淵,想說出真相……”
霜華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可在他眼裡,藍衣柔弱、善良、深愛着他,而我……則變成了一個因愛生恨、心胸狹隘、不擇手段誣陷他心愛雌性的惡毒雌性!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認定是我在撒謊,是我在破壞他們的感情!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厭惡……比陌生獸人還不如。”
長久的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只有窗外細微的風聲。
霜華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白彎彎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她試探着問:“既然蛟淵族長如此不信任您,藍衣又如此……霜姨,您爲什麼不放下這一切,離開這裡,或者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獸夫和幸福呢?您值得更好的。”霜華聖雌的癡情和隱忍,讓她既心疼又有些難以理解。
霜華怔怔地望着虛空,許久,才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的笑容,聲音輕得像嘆息:“放下?談何容易……幾十年的習慣,看着他,守着這個部落,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聽完霜華的傾訴,白彎彎心中的那個猜測愈發清晰。
樹屋內,清冷的月光透過縫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白彎彎陪着霜華聊了許久,直到這位飽經滄桑的聖雌再也抵擋不住疲憊的侵襲,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霜姨?”白彎彎輕聲喚道。
迴應她的只有沉沉的睡意。
白彎彎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躺回那張略顯簡陋的木牀,動作輕柔地替她掖好有些陳舊的獸皮毯。
看着霜華在睡夢中依舊微蹙的眉頭,白彎彎心中微嘆。
確認她已熟睡,白彎彎這才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輕輕掩上木門。
門外平臺上,她的幾位獸夫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早已在等候。
他們敏銳地捕捉到了白彎彎出來的動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帶着無聲的詢問。
辛豐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貫的溫柔:“彎彎,套出來了?”
“嗯,”白彎彎點點頭,神色凝重,“大致瞭解了一些情況,也有了一些猜測……”
她頓了頓,目光穿透婆娑的樹影,落在遠方那顆即使在夜色中也散發着幽幽綠色光芒、高聳入雲的巨樹上,“但我需要去驗證一下。”
“怎麼驗證?”炎烈性子最急,下意識追問。
白彎彎的視線沒有離開那顆散發着神秘生命氣息的巨樹,緩緩道:“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