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號的時候學校正式放假了,早上九點郗願拿着一個小行李箱和佟思雨分別了。在街對面上車的郗願看着漸漸模糊的向她揮手告別的身影,自己也戴上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昨天晚上,郗願拒絕了父親要來接她的事情。想想也知道父親不可能一個人過來,而自己要面對的那個人她又是實在不想遇到。如果可以一直窩在一個房間不出門就好了,但是希望和現實之間差的確實有點遠。
公交之後轉高鐵,之後又是公交,在478路公交車的最後一站,郗願拖着行李箱下了車。看着半年回來一次的家她卻怎麼也不想邁進去大門。
這是一個位於北方地區三線城市裡一個相對僻靜的小別墅區,大概二十幾棟的小平米別墅。二十幾年之前郗願的父親從朋友手裡買下了它作爲自己的婚房。
是的,是二婚的婚房。郗願揹着自己小小的書包從外婆家一臉茫然的搬了進來,開始的時候還是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好奇,知道那件事發生後郗願對這個地方更多的是想“逃離”。
就在郗願對着大門猶豫的時候,隔壁遛彎的張阿姨發現了她,“呦,郗願放假回來啦,昨天你爸還說到你呢,他可高興的不行,說女兒終於放假回來了。”
“啊,是嗎?”郗願一面應和着一面找鑰匙打開大門,“張阿姨,您身體還好嗎?”
“早就沒事了,你這孩子自從上了大學也不常回來了。”郗願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臉上確實泛起了健康的臉色。
“是啊,學校功課緊,不太有時間經常回(家)…來。”郗願到底是沒說出“家”這個字來。
和張阿姨打完招呼郗願把自己的行李挪上三樓的房間,看着自己的房間大門開着,郗願心裡又涌出一股莫名的感覺,“又打掃過了嗎?”
郗願的房間在三樓,這裡採光很好,還有一處露天的陽臺。雖然很喜歡安安靜靜地一個人獨處,但是她也是在陽光下曬曬心情會變好的性格。閒來無事的時候郗願很喜歡去陽臺擺弄她的花花草草。只是這一次回來陽臺除了一把搖椅什麼都沒有了,“還真是掃的乾淨,”一面感慨一面想起來自己開學走後,她所在的小城突然很反常的連續幾天降溫、再加上大雨把她的花花草草砸的東倒西歪。再加上平時誰也不去她的房間,是家裡的阿姨定期打掃衛生的時候才發現的。
父親告訴郗願的時候心裡大概也是爲難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郗願反應平平,因爲她知道,這樣沒有主人在身邊精心照顧的花花草草總有一天要枯萎的。
給父親回覆了自己已經到家的消息之後,郗願發呆了一會兒。大概是剛剛回到這個“家”有一種疏離的感覺。離開的時間太久了,就像去別人家裡作客一樣的拘束。
走出房間下樓的時候,在二樓的樓梯拐角還是擺放着一臺老式的留聲機,這個家的女主人喜歡這些東西。總是喜歡在房子的各個角落擺上自己認爲有藝術性的東西,偏偏郗願就很不喜歡這樣,理由是:像個大雜燴。比如書房的茶具可能是朋友家送的中式茶杯,偏偏她就是喜歡搭上歐式的托盤。
小時候郗願剛搬進來的時候,家裡只有她一個小孩子,小朋友的天性總是喜歡這裡跑跑那裡摸摸的,好巧不巧的就撞翻了擺在二樓的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大幅油畫。
結果也是可以預料的,郗願的右腿膝蓋處至今還有三釐米左右的傷疤,而讓她不解的是衝進來的父親沒有前來抱住哭的私心裂肺的自己,而是將迎面走來的、掩面哭泣的女主人攬進了懷裡。從那個時候開始郗願明白了父親這個角色,大概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離開了的母親。
漸漸地郗願就明白了,自己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的角色也就停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其實郗願自己也覺得自己與父親的相處模式更多的是知道彼此的消息即可。畢竟不是誰經歷了那件事情之後還能相安無事,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
晚上八點鐘剛過,郗願的父親郗存義終於回來了。郗願看着已經半年多未見的父親,只覺得時間待他真是恩賜,他好像真的不會變老一樣。灰色的羊絨大衣被他180的個子穿起來很是挺闊,年近50歲卻沒有啤酒肚,他隨手將鼻樑上的眼鏡摘下放在茶几上,詢問到:“吃飯了嗎?”郗願心裡感慨了一句,“真是好經典的開場白。”
“吃了,我看冰箱有新鮮的菜,隨便做了點。”
“你盛阿姨和郗望出去了,一會兒回來。”
“嗯,好的”
然後兩個人陷入了沉默,氣氛有些尷尬,但是也習慣了這種尷尬。
“這次放假放幾天?”郗存義又開了口
“大概是20幾天,但是在這裡住不了這麼久,”郗願不出意外的隨口撒了謊。
“去看看老人家,她們想你。”
“好的,我知道了。”只是郗願沒有告訴父親,每次的小長假她都會去看一眼外婆,只是半年纔會回來一次這裡而已。好在外婆家和父親也不是交流很多,父親再婚之後外婆自己看到父親也很難過,總是想起自己年紀輕輕撒手人寰的女兒,漸漸地舅舅舅媽也就不讓父親上門了,也只是在電話裡問候幾句。
這之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郗願一邊拿着遙控不停換臺折磨着自己家的電視一邊在看着手機,郗存義看着自己的女兒說道“要是困了就先上樓休息吧。”
郗願沒有應着,她覺得還是見一面的好。終於在十點時候等來了郗望還有他的母親-盛美茹。
郗望看着眼前的人,瞳孔裡滿是驚喜,今天被媽媽壓榨一天的勞累好像是突然消散了,他趕忙扔下手裡的購物袋迫不及待的衝上去把郗願緊緊抱在懷裡。“姐,你們大學可算放假了。”
郗願被撞的胸口疼,郗望已經初二了,這身高已經衝到了182,現在的小孩生長速度和吃了激素一樣。
郗願一面看着後面跟上來的盛美茹,乖聲叫到“盛阿姨好。”然後從郗望的懷裡掙脫出來,這麼個勒死人的抱法她實在是受不了。
郗望一看到郗願就說個不停,問她自己有沒有長高,學校怎麼樣,有沒有男生追你等等。問到最後得出結論:以後絕對不考這個大學,原因是放假時間太少,嚴重壓榨人性。
郗存義看着兩姐弟這個樣子,心裡也是一陣安慰,雖然女兒和自己總是有隔閡,但是最起碼和弟弟郗望相處的還是可以。
早上,郗願被自己的生物鐘叫醒,看着早上七點的朝陽,她隨手拍下然後分享在朋友圈裡,圖片配上文字(回…來了)。剛發出去幾秒鐘手機裡就傳來視頻邀請的鈴聲,郗願接起後離耳朵兩公分處就響起了景菲菲的叫聲,“姐妹,你終於回來了。”郗願聽着電話那邊還有幾聲小孩子的聲音,猜測大概是景菲菲的孩子,時間過得可真是快。
掛了電話之後郗願把自己埋進軟乎乎的被子裡矇頭縮成一團,“或許,這次回來的感覺會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