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甜甜斜眼望着一直走在她旁邊,卻始終不發一言的好友,用酸酸的口氣說道:“真難得啊,你還真願意跟我回家。”
慕容好好的眼睛,只看了一眼莘甜甜方向的地面:“我爲什麼不跟你回家?”
莘甜甜斜睨着她,欲盤問出她的真實想法:“你真的不想留在錦瑟夢季?”
慕容好好笑着搖頭:“當然不想。那裡,已經沒有我的位置。”
她喃喃地輕輕地說。思緒卻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莘甜甜不肯罷休:“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啊?”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慕容好好甚至沒有聽清好友的問題。直到她又重複一遍之後,她才恍惚着說道:“你指什麼?季二憨這邊的採訪任務嗎?他說下下週他們就會舉行白金五星級酒店項目的沙龍酒會,場面盛大,咱們可以過來採訪。他還邀請我和你,一起來參加活動。”
“好好,”莘甜甜乾脆拉住她的手,迫使她認真看向自己:“你準備重新接受他嗎?”
“不是。甜甜,我和他現在是朋友。”慕容好好肯定地回答。
莘甜甜顯然不信:“不是女朋友?”
季澄宇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寫在他的臉上了。用腳後跟想都知道,他這次從新加坡回國,恐怕目標就是爲了要重拾三年前的舊情吧?他的如意算盤倒是撥的叮噹響,豈不知物是人非的亙古真理?憑什麼他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好好難道就應該一成不變地等待着?
慕容好好淡淡地微笑,輕輕地搖頭:“這層關係,三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莘甜甜一臉疑惑:“那現在呢,只是朋友,然後就任憑着,那種曖昧,漫過心扉,無限延展?”
“甜甜,”慕容好好正色地望着她,不贊成她的說法:“那不是曖昧,那是默契。”
默契,這個她莘甜甜懂的啊!
可是,需要你給予默契的男人,不只這一個啊!
好好的選擇,究竟是怎樣的?
她心中認定的,究竟是哪一個?
推波助瀾,莘甜甜心想,看來她自己,需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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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小鈺就坐在會議室裡,擰皺着眉頭望着應邀來到這裡的年輕女人。
一個不修邊幅、裝扮過於隨心所欲的女子。
她的打扮,太沒有創意。如果是她,穿成這樣,都不敢出門。
記者招待會上,她原是設計了可以供媒體炒作的緋聞環節,結果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她製造的女主角沒人理睬,季澄宇卻當真在衆目睽睽之下越過了重重阻礙,去扶起了一個大白天撞牆如同撞鬼的白癡女子,然後旁若無人般地照顧她就好像正在自家的炕頭上。
哪有媒體還用得着猜測什麼呀,當天各大網站的重要版面就赫然出現了:新加坡富商季澄宇,歸國第一日即於記者招待會上巧遇初戀情人,執手相對淚眼,深情凝望三生……
誰的心情,能夠比她更鬱悶,更煎熬?
氣死她了。
“慕容好好女士,歡迎你。”
她的臉上帶着最程式化的笑容,禮節性地問候着對面的女子,然而眼神中卻絲毫沒有笑意,帶着異常的冰冷和挑剔。最重要的,她絲毫無意閃躲她的內心獨白,而是刻意地展現在她的臉上,讓對面的女人看清楚。
慕容好好略一點頭,神情嚴肅地看着她。
這個剛剛在季澄宇的面前千嬌百媚的女子,聽說是他的助理。而且她還不是他的公司中衆多親戚中的一位。如此年輕,就在職場中取得這樣的成績,成爲金領級別的人才,她的能力,自然不能小覷。她原本還心生佩服,對於這位年輕漂亮又聰明能幹的女子,生出了幾分好感。
卻是爲何,在季澄宇臨時有事出去的這一小段時間裡面,他的助理的臉上突然寫滿了對於她的不屑,而且竟然刻意用了他們這裡稱呼35歲以上女人才使用的敬語來問候她?
“我聽總裁說,您很願意成爲我們白金五星級酒店項目沙龍酒會上的嘉賓。那麼,我想我非常有必要,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正式高端場合的人,來說明一下參與之前,必須掌握的一些必要的禮節。”
“出席這種高端的活動,有着非常多的拘束言行舉止的條例。您必須穿上晚禮服,從服飾到髮型,從自己到身邊的伴侶都要花心思。而且,一定要時刻注意自己的站姿和坐姿,絕對不能如此隨意。女人的氣質是通過言行舉止表現出來的。我想您現在最應該學會的,就是怎樣保持優雅和端莊。您的話語、您的舉動不僅影響着您的關注度,最主要的,還會影響到我們這樣高端場合的整體形象。如果其他客人發現我們邀請的,都是一些低端低級的客人,那麼我們的聚會自然就很難得到別人的尊重。”
她的臉上,全數寫滿了“瞧不起”“就憑你”和“啥玩意”,已經完完全全讀懂了她的意思的女孩兒,想也不想地開口拒絕:“不好意思,我學不來這個。”
餘小鈺姿態曼妙優雅地輕輕改變一下坐姿,眼神絲毫未變:“我們是高層社交活動,慕容女士既然想要參與,就必須掌握好禮儀,把握好尺度,這樣才能夠錦上添花。”
慕容好好冷冷地看着她,平靜地說道:“我不想參與,更不需要爲誰錦上添花。”
嘴角泛起一抹譏諷的微笑,餘小鈺的眼神傾斜成另一個不屑的角度:“可您不是代表您自己,您是季總裁的朋友,您代表的是他的朋友羣。”
慕容好好大氣地微笑:“如果他覺得讓我參與,就是侮辱了他的朋友羣,那我可以拒絕參加,維持他朋友羣的高貴。”
強烈的譏諷之意,終於慢慢延展,迅速瀰漫了餘小鈺精緻的臉龐:“慕容女士,請您不要自卑心作祟。”
慕容好好冷哼一聲:“我一點都不自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不管參與什麼樣的活動,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我不覺得過分,誰也別想束縛我。”
餘小鈺一臉震驚的表情,急不可耐地評價她:“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慕容好好則一派雲淡風輕,全然沒有憤憤不平,冷冷地下斷言:“你裝模作樣的樣子也很令人作嘔。”
餘小鈺氣得站起身來:“你……”
“好好。”這麼叫她還真有些彆扭,但是畢竟有外人在場,走進來的季澄宇刻意忽略了“小肥妹”的暱稱。
“怎麼了?”他看了看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有些奇怪地問道。
餘小鈺連忙搶先發言:“總裁,慕容小姐不肯聽我告知她‘最基本’的禮儀。”
慕容好好冷冷一笑,怎麼突然她又不是慕容女士了?“何爲最基本的禮儀?我認爲最基本的禮儀就是,不管現在在你面前的人屬於什麼樣的階層,擁有什麼樣的地位,都應該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和禮貌。人是生而平等的,別裝得好像你比誰都要高貴半分。”
她的話,雖然冰冷卻擲地有聲,餘小鈺無言以對,只能表現得無限委屈。
季澄宇未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對他的助理說:“小余,你先去忙吧!”
餘小鈺忸怩着,不肯走,眼睛緊迫盯人,彷彿她一離開,他們就會做些什麼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好好,”季澄宇溫和地微笑着,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她的脾氣,他試圖爲自己的助理解釋:“俞助理也是好意。這麼多年不見,你倒是變得更加咄咄逼人了?”
聽到他這麼說,慕容好好看向他的目光也變了冷冰冰:“我看不出我有多麼咄咄逼人,我更加沒有看出你的助理有多麼因爲我而委曲求全。我想,既然是你那麼一間大公司的總裁助理,既然能夠在你那麼大的總裁身邊站穩這麼多年的腳跟,她也不應該是什麼逆來順受、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吧?”
她扭頭看向一旁那個表情無限端莊哀慼的女人:“裝得還挺像的,你的面具不嫌太厚了嗎?你那張高貴的臉裡面真的就沒捂出痱子來呀?”
餘小鈺此時臉上的表情,忽青忽白,溫婉的神色,再也維持不住。
原本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她竟然根本不吃這一套,看來,她真的是小瞧了這個女人的沒有教養。總裁怎麼可能喜歡這樣的女人?天下的好女人都死光了嗎?
一扭頭,餘小鈺憤恨地摔手離開。
見她走了,季澄宇扭回身來,表情莞爾,脣角輕揚:“好久沒見你這麼生氣了。”
慕容好好呼出一口氣,轉身坐回到座位上:“也對。根本沒必要跟她這樣一般見識的。可能,是我情緒的作用。”
季澄宇不解地問道:“爲什麼有這樣的情緒?”
女孩兒輕斂下長長的眼睫,悠悠地說道:“可能是我想到,這樣一個我如此看不上的女人,卻在我離開你的三年裡,朝夕相處地陪伴了你三年吧!”
三年的時間裡,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時時刻刻伴在他的身邊嗎?他所面對的環境,究竟是怎樣的難以想象?那麼,她是否應該因爲,她還能夠見到一個本色依舊的季二憨,而感到慶幸?
“小肥妹。”他輕輕地呼喚着,眼神中流露出徹骨的愛憐。
“別說了。”她的心很亂。因爲甜甜對她說過的話;因爲此時此刻,她面對一個尖銳鄙夷的餘小鈺而被激發的鬥志。一團亂麻的,根本理不清思緒。她需要思考,徹底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