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主府, 路過蘭雪館時,公孫筠秀又聽到蝶箏發出的優雅樂聲。
“你可知撫箏的樂人姓甚名誰?”她問樑小環。
樑小環回答:“好像是一位公子,姓什麼不太清楚, 是城主親自接到府裡來的, 應該是位很有才華的樂人吧?”
“的確很有才華。”
公孫筠秀點點頭, 慢步走了過去。
雨勢漸強, 用力敲打着煙波湖面, 擊起一片密集的圓暈。
萬安走進將領聚集的議事廳,見禮之後稟告道:“將軍,酒宴都已備妥!您過去就可以開席了。”
陸驚雷與站在身側的劉嶽劉將軍對視了一眼, 點頭應了聲好。
這是他來到巴託第三天,奉旨犒賞三軍的大宴就在今晚。一同飲宴的不僅有北澤的將士, 還有大邱在巴託的駐軍。他們的領軍大將關十郎與幾位副將都在受邀之列。
因爲人數衆多, 擺宴的地點選在了場地開闊的校場。
陸驚雷一行以他爲首, 都是身量高大,體魄強健的武將, 身着錚錚鎧甲,行路虎虎生威,帶着無形的壓迫,令人敬畏。而大邱將領關十郎這邊,威儀也有, 奈何年紀平均高出一輪, 對比下來, 生氣頓時遜色了不少。
“關將軍氣色不錯, 看來巴託城果然是個養生的好地方呀!”
一見到關十郎, 陸驚雷便熱情地攀談起來。英俊的面容上,微笑親和有如春風, 可吐出來的字句卻似砂礫磨皮一般令人不快。
軍中爲將,前往戰場殺敵,建立功勳纔是最高追求。陸驚雷一來就嘲諷關十郎只知安逸,無異於一巴掌直接呼在他的臉。關十郎的不悅可想而知。
“陸將軍倒是別來無恙,看來牢獄之災對您來說只是一碟小菜啊!”關十郎反脣相譏。
“哪裡哪裡,天牢可是個苦地方,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想進去了!關將軍當初在我營裡,那才真是小菜一碟。”
陸驚雷山賊出身,從小到大講話百無禁忌,真要耍起嘴皮子功夫,名門出身的關十將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關十郎當年曾是陸驚雷的手下敗將,不僅被他俘虜,還被關押在北澤軍營兩月之久。最後是兩軍達成協議,交換戰俘,他才能活着重返大邱。
按理說,像他這樣的敗將,在軍中已然沒有地位。但蒙覃登基後重整大邱,正是需要用人之際,他雖然有着恥辱的過往,但老將資歷仍在,所以最後被安排來接替亡逝的大將莽嶟。
陸驚雷雖然沒有明言,關十郎的瘡疤還是被他揭了個徹底。關十郎氣得臉色鐵青,本欲拂袖而去,可這酒宴打的是北澤王的旗號,他又是守城的最高將領,爲了國體只能忍耐。
“陸將軍說笑了。先入席嗎?老夫肚子裡的酒蟲已經開始鬧騰啦!”關十郎的副將關勇四十上下,比他圓滑不少,立刻出來遞了個臺階。
陸驚雷並未打算在此時大起干戈,於是呵呵一笑,拾級而下,“來來來,大家快入座吧!”
軍中大宴不比宮裡,沒有歌姬舞姬演繹助興,純粹的喝酒吃肉,難免乏味。還好平王爲陸驚雷安排的副將林碩是個長袖善舞的人,有他在場上週旋,大邱那方又有關勇應合,場面還算熱絡。
酒過三巡,正是面酣耳熱之際,陸驚雷提出可以讓兩國武將相互比試切磋。這本是軍中飲宴最常見的樂子,可此刻雙方各代表一個國家,關十郎不由有些遲疑。
“怎麼?關將軍是怕再輸一次嗎?放心,現在兩國交好,誰敢笑話您,我要他好看!”陸驚雷繼續殺人不見血地對關十郎捅刀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關勇阻攔之前,關十郎已經抽出自己的配劍,快步走到場中,大聲問道:“那陸將軍可願與我比試一場?”
陸驚雷嘴角一提,略顯邪佞地笑道:“關將軍既然開了口,陸某要是不陪,豈不是不給你們大邱面子?”
在他起身的一瞬,萬安利落地將他慣用的環首尖刀奉上。
陸驚雷伸手接過,刀鋒映着他的銀甲,寒光凜凜。
關勇有些着急,連忙勸說道:“刀劍無眼,兩位將軍都是國家棟梁,要是傷着就不好了。既然是切磋,大家就用木棍比劃比劃吧!”
關十郎嗤鼻,正要拒絕,卻被林碩搶先一步:“關賢弟,話不能這麼說。關將軍與我們陸將軍都是堂堂大將,拿根木棍比劃也太小兒科了,傳出去讓兄弟們笑話。當然要真刀真槍才襯得起他們的身份啊!”
“誒,別這麼說。”陸驚雷反駁了林碩,可並沒有讓關十郎舒坦的意思,只聽他明顯帶着惡意說道:“要是關將軍怕受傷,想用木棍,我也沒意見。”
別說關十郎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被陸驚雷這樣激將,他也不可能去換根木棍來打。那不是等於承認自己怕受傷嗎?
用力握了握手中長劍,關十郎中氣十足地吼道:“不用了!這樣正好!”
關勇不禁氣餒,只好婆婆媽媽地囑咐說:“那兩位切記點到爲止啊!”
陸驚雷“嘿嘿”一笑,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入場中。